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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山东大嫚(中)

    在许文娟的动员下,臧小六一边跟着许文娟卖生姜大蒜,一边留意穆兴旭的消息。一天,许文娟回山东看望丈夫,回来告诉臧小六,他丈夫无罪释放了。许文娟的丈夫尽管撒蒜薹出气,却没打砸抢,还喊“谁拿东西谁是孬种”制止那些人,所以无罪释放了。许文娟的丈夫卢二华,脑子有点毛病,因为贴了一幅对联:“一年一年又一年,党的政策不违犯,横批,你馋我馋。”影射村干部,跟村里的干部闹乱子,给打成的。
    与此同时,那个叫李飞的山东人,找到臧小六,对她说:“兄弟佩服姐是女中豪杰,特意告诉姐,你要找的穆兴旭曾经在苏州坐过三年监牢。”“什么,蹲过监狱?你听谁说的?”“朋友的朋友,一个叫大伟的苏北哥们讲的,他们是狱友,他还称赞穆兴旭是一条山东汉子。”
    臧小六当即携同许文娟和李飞到监狱一探究竟。监狱方要求臧小六提供相应的身份证明,臧小六提供不出来,她和穆兴旭啥关系也没有。在臧小六的软磨硬泡下,他们才淡淡地告诉臧小六,穆兴旭是因为打架斗殴致人重伤被判刑的,现在早出狱了。
    “出狱了?他去哪啦?”
    “不知道。”
    臧小六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李飞说:“姐,你不用灰心,我去找大伟,找到大伟,就找到穆兴旭了。”一段时间过去了,李飞没找到大伟,得知穆兴旭是跟一个叫长毛贼的本地人打的架。臧小六又央求李飞去找长毛贼。李飞挠挠耳朵,对臧小六说:“放心吧姐,我一定找到这个长毛贼。”
    李飞去找长毛贼,臧小六仍然卖她的生姜。臧小六想,穆兴旭就是头顶的太阳,照耀着她,却够不着他。天气渐渐地凉了,树叶一片又一片地往下飘落,如同一只又一只翩跹飞舞的蝴蝶。臧小六寻寻觅觅,思思量量,终无结果。
    也许是季节变化的缘故,生意突然出奇地好起来。南方人吃生姜不像北方人,他们喜欢把生姜弄碎了,挤出里边的姜汁放到菜汤里,把生姜渣扔掉。臧小六和许文娟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去车站接一次货,那些生姜都是客车从山东带过来的,两个人忙得不亦乐乎。倒是小圣翕跟在屁股后嚷嚷:“娘,俺爹在哪里?”臧小六就塞给他一张毛票买糖吃去了。
    山东大嫚能干是出了名的,从不知道什么是苦什么是累。许文娟说:“山东女人是盏灯,看你能否拨得明。山东女人是把琴,看你能否弹出音。”臧小六起早贪黑地贩生姜,手里的现钱却越干越少,原因是苏州毛毯厂的食堂欠帐让她周转不开了。臧小六三番两次讨要无果,径直闯入厂长办公室,指着厂长的鼻子破口大骂。厂长是一位四十开外的中年男人,姓仇,慈眉善目。仇厂长说:“你骂我也没有用,厂里没有钱。”“你们的钱呢?”臧小六质问。仇厂长说:“全成三角债了。”“三角债就不要了?”仇厂长身子一歪,以否定的口气说:“你去要吧,你能要来不但结清你的生姜钱,再返还你百分之十的奖金。”“一言为定?”“一言为定!”口说无凭,立字为证。臧小六当即立下一张保证书。仇厂长提醒臧小六,如果要不回来,生姜钱可没戏了。臧小六拍拍胸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许文娟听说臧小六要替苏州毛毯厂收欠账,急得哎哟直叫娘。“他们都收不回来,你一个女人逞什么能?”
    臧小六一字一顿地说:“我要收回我的生姜钱。”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许文娟给臧小六煮了几个鸡蛋带上,把臧小六送到汽车站。臧小六此番去的地方是上海长安物资商场,也是苏州毛毯厂最大的清欠户,一共欠苏州毛毯厂八万块钱货款。
    真正踏进上海这座繁华的都市,臧小六才打起鼓来。她不知道长安物资商场到底为啥欠着八万块钱货款不还,更不知道到了长安物资商场,该怎样开口要钱。只是心里有一个明确的目的,就是一分不少地把这八万块钱要回来。臧小六一手提着一个花布书包,书包里装着那八万块钱的发货清单,一手牵着穆圣翕,在长安物资商场门口探头探脑。这是一家经营劳保防护、日杂用品的百货商场,光营业员就有七八个。有营业员过来问臧小六:“阿姨需要些什么?”臧小六从花布书包里摸出发货清单,说明自己的来意。那营业员当即噤若寒蝉。再问,只慢条斯理地说:“我们都是干活的,这事得找领导去。”臧小六问:“领导在哪?”那营业员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臧小六在长安物资商场侯了一天,也没见到领导。当天晚上,就在商场后边的夹道子里过了一夜。深秋的夜晚已经很凉了。臧小六从墙角里找来一片破麻袋,盖在小圣翕的身上,免得他着凉。城里的夜空星星没有几颗,路灯的光线也照不到这个隐蔽的角落。臧小六又冷又饿又害怕,不由自主地想起穆兴旭,如果他在该有多好啊,可是他在哪里呢?
    第二天一大早,那个营业员到夹道子里堆放杂物,冷不丁脚底下踢到一个人的身体,吓得惊叫一声,险些跌倒。臧小六被惊醒了,揉揉惺忪的睡眼,认出昨日的那个营业员,连忙起身道歉。那营业员问:“你怎么还没走啊?”臧小六说:“我得要回苏州毛毯厂的八万块钱,他们才能给我生姜钱。”那营业员听得稀里糊涂。臧小六就一五一十把自己的经历跟那营业员说了。如何到江南寻情,如何来收货款。那营业员动了恻隐之心,给她端来一碗稀饭,看着她和小圣翕把那碗稀饭喝下。末了,又告诉她长安物资商场的办公室在二楼拐角处楼道的对过,经理姓程,叫程乃贵。说完又摇摇头:“只怕你去也是白去。”
    臧小六不信那个邪,拿出孟姜女哭长城的劲头,要不到钱,绝不回苏州。
    臧小六推开程乃贵的办公室,说明来意。程乃贵笑容可掬,亲自给臧小六倒了一杯水。又打电话叫秘书送来一包奶糖,塞在小圣翕的手里。小圣翕手里握着奶糖,忘乎所以,把刚才的陌生感和距离感早抛到脑后去了。程乃贵高高的个子,圆满的脑袋,略胖的身体,一眼就能瞅出富贵之相。他手里翻动着苏州毛毯厂的发货清单,说:“其实这笔钱我们早就想还,只是资金一直紧缺。这样吧,你先容我想想办法,想想办法。”
    臧小六被安排在一个招待所里,一住就是三天,吃喝有专人照料,就是不见还钱的消息。臧小六急了,第四天一大早,径直奔到程乃贵的办公室。秘书说程经理出发了,要到明天下午才能回来。第二天下午,臧小六又来到程乃贵的办公室,秘书说程经理刚走,开会去了。“那他什么时候回来?”臧小六问。“估计今天下午不回来了。”“不回来了?”臧小六一脸狐疑地回到招待所。心里想,程乃贵肯定是在躲避自己。
    第二天一大早,臧小六就躲在楼梯口的角落里,看到程乃贵迈着蹒跚的步子走上来,伸手拦住他的去路。程乃贵吓了一跳。正一正身子,对臧小六说:“那批货单的货我已经查过了,有严重的质量问题。”
    臧小六一听,气不打一处来。“有质量问题,这么长时间了,你们为什么没向厂里反映?分明耍赖不想给钱。”
    程乃贵脸色一沉。“讲话不要那么难听嘛。”
    臧小六一屁股坐在程乃贵的办公室里,打算以泰山不倒的姿式和程乃贵对峙下去。谁知程乃贵打完一通电话,夹起公文包又要出去。臧小六说什么也不让程乃贵离开办公室了。几番推推搡搡,程乃贵拿起电话报了警。不一会儿,一辆警车拉着警报开到长安物资商场。臧小六以扰乱商场经营秩序为由被拘留了起来。小圣翕双手拽着妈妈的衣角死死不肯松手,嚎啕大哭。
    弄走了臧小六,碍手碍脚的穆圣翕又让程乃贵的头大了起来。堂堂一个长安物资商场的经理,不能让属下看到自己卑劣对待儿童的一面,临下班的时候,只得把小圣翕领回自己家里。
    “我要找我娘,你们不能抓我娘。”回到家时,小圣翕还把程乃贵的手咬了一口。程乃贵疼得一甩手,把穆圣翕甩进沙发里。程乃贵的女儿程姗姗猛不丁见爸爸领回一个小孩子,喜欢得不得了。问来问去,爸爸只阴沉着脸,不愿细说。
    程姗姗把小圣翕带进自己的房间。问:“你叫什么名字?”“穆圣翕。”“你妈妈呢?”“叫抓走了。”?谁抓走的?小圣翕朝门外一指。是爸爸?程姗姗心里哎哟一声。“为啥抓你娘?”“嫌俺娘要钱。”这段时间确实有许多人来要钱。程姗姗买了许多好吃的,送给小圣翕。
    穆圣翕吃完程姗姗的好吃的,对程姗姗说:“俺娘是来找俺爹的。”“你爹是谁?”“俺爹叫穆兴旭,是个山东大汉。”程姗姗问:“你爹为啥离开你们?”“俺娘说俺爹出门子啦。”“啥是出门子?”小圣翕把嘴一撇。“连出门子都不知道,出门子就是挣大钱去了。”
    程姗姗带着小圣翕找到派出所,派出所里的人才知道,这个山东女人还拐带着一个五六岁大的孩子,遂不好决断,只得把臧小六放了出来。
    臧小六一把抱住穆圣翕,失声痛哭起来。末了,注意到跟前的程姗姗,臧小六感动之余,买了两斤桔子,随着程姗姗来到她家,登门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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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臧小六,千里寻情,一个现代社会的新孟姜女,演绎着一个现代社会的新爱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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