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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十 章 喜 忧 参 半

    下午,太阳扎实,天气炎热。河湾公社派出所值班室一民警在值班,孙文理和马家清坐在门口过道里的一条大板凳上,捏着草帽不停地煽风。
    穿着白汗衫绿军裤的王干轰,把汗湿的头发用手向两边抿了又抿,显出左右分明的界线,看上去格外帅气。他和陈小玉站在值班室墙边的阴凉里,用喜爱的眼神打量着陈小玉,微笑着小声地献媚说:“ 小玉姐,这回把大树要出来,我可使大劲了。”
    陈小玉勉强笑了笑,挖苦似地:“我听说斗大树时,你使的劲也不小哇。”
    王干轰羞愧地赔着笑说:“我是知错就改嘛。”然后,他又自作多情地低声甜蜜地说:“我这跑前跑后地都是为了你,我是真心的。”
    陈小玉不屑一顾地:“谢谢你了。”她心里很清楚,王干轰一直在死心踏地地追求她,纠缠她。早在初中同班时,他就有了那个意思,后来当兵了,又是直一封连一封地给她写信。回来当了连长,几次明目张胆地托媒人到她家说亲。她不答应,她爹也不答应。她就是厌恶他是个捧红踩黑的势利小人,是个缺少人性的哈巴狗,受人唆使利用。所以平时见了他能躲则躲,心底根本就没那回事。
    王干轰还想厚着脸皮接着说时,孙文理高兴地一声招呼:“他们出来了。”
    王干轰和陈小玉侧身向院内看去,李副所长领着陈大树 、 孙庭贵 、 马寒露从院内走出来。马寒露还故意和陈大树挨得很近,几乎是膀靠膀地一边走,一边得意地抿嘴笑着。
    孙文理起身相迎,热情地握着李副所长的手,连连陪着笑说:“对不起,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李副所长谦虚地笑了笑:“我们也有失误。”然后,他侧过身指着孙庭贵 、 马寒露,严肃地说:“这俩年青人回去后,你们要好好教育。”
    孙庭贵 、马寒露不服气地白了李副所长一眼,欲言反驳,被孙文理制止。他对李副所长陪着笑说:“回去后一定加强教育。”
    陈大树苦不堪言。但他还是理智地上前两步,面对着孙文理、马家清深鞠一躬说:“谢谢大队领导关心我,澄清了事实。”
    马家清并不是为救陈大树而来的。他一向是讲阶级、论成分的,既使这次因盲目斗错了陈大树,他仍然要死撑面子和地主家庭划清界限,决不会理睬陈大树。中午,他在马立秋的哭闹下为救他的二女儿,才不得不跟孙文理到派出所走一趟,说明真相要人。当他听了陈大树的感激话时,心里特别别扭。他瞪了他一眼,只用鼻子哼了一声。
    这会儿,李副所长摆摆手:“你们可以走了。”然后进了值班室。
    马家清望着马寒露,气得脸上青筋直暴:“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不呆在工地好好干,跑到派出所搅和啥?尽给我丢脸!”
    马寒露不以为然地嘻笑着说:“这不是怪好玩吗?”
    马家清哭笑不得地直跺脚。
    陈小玉眼泪丝丝地迎过来望着他们3人。
    陈大树苦涩地笑了笑:“姐,我没事。”
    孙文理指着陈小玉、马立秋、马寒露 、孙庭贵:“你们现在就上工地去,我们也该回去了。”
    马立秋含情脉脉地瞟了一眼陈大树,喊马寒露跟着陈小玉和孙庭贵向上工地的路上走去。
    陈大树跟孙文理3人离开了派出所。
    王干轰边走边扭头远眺着陈小玉的背影,对她依依不舍的样子。
    下午,太阳已收敛了一些热气,微微的南风吹着一丝凉意。三队牛棚门前的树桩上拴着各色大小的黄牛,有几头小牛崽在门前欢蹦乱跳地跑来跑去。用荒草搭的凉棚下,牛组长和胖冬瓜、干柴棒吸着旱烟说笑着。
    陈大树微笑着走过来。胖冬瓜辽远地看见了,兴奋地大呼小叫着。几个人起身笑咧咧地迎出凉棚,拉陈大树在凉棚里坐下来。
    牛组长高兴地:“我就说没事嘛,害怕啥子?”
    干柴棒带着不满的情绪说:“我听说是尚大国报的案,害你去受委屈。”
    陈大树不以为然地:“过去的事就算了,这对我也是个教训。”
    牛组长:“回来就好,我们还是热热火火地在一起干。”
    干柴棒:“听说立秋姑娘领着她妹,专为你跑派出所大闹一场。”
    牛组长:“这立秋和寒露俩姑娘可不跟她老爹一个样,都是又有心计又敢打抱不平的好姑娘。66年她妈受不了她爹的辱骂暴打怄气跑了以后,立秋十二三岁就操持家务,能干能吃苦。寒露的性情虽说有点儿野,但又懂事又争气拗强。兄弟姐妹6个,头顶上还有个瞎奶奶,过日子不容易呀。”
    干柴棒:“大树是公子,立秋是小姐。公子遇难,必有小姐相救。”
    牛组长:“这就证明陈家户的大树娶立秋,是老奶奶擤鼻涕——手心里握着哩。”
    干柴棒:“大树娶了这姑娘当媳妇,可是天大的福气呵。”
    胖冬瓜:“大树有文化,我们有机会了给他寻几本喂牛的书,也钻研钻研喂牛的学问,让大树干出点名堂给他的马老丈人瞧瞧。”
    提到陈大树有文化,又使他伤心一阵子。他从小学到初中都是品学兼优的学生,要上高中的那一年,正赶上“文革” 轰轰烈烈的第二年,全国的大中小学几乎都停办了,牙根儿就没高中招生的事,再后来就是推荐上高中,他更是要靠边立正稍息。至于娶马立秋的事儿,那更是要等到西边出太阳吧?这会儿,陈大树只好自卑地笑笑:“对不起大家了,我再没资格跟大家一起干了。老书记叫我回来干别的活,我是来拿被卷,和大家告别的。”
    牛组长若有所思地:“看来老书记是为了避嫌才撤了大树的牛倌,留不住的。”
    胖冬瓜很扫兴地:“我去给你拿被卷。”说着走进牛棚。
    干柴棒:“以后遇到啥好事,别忘记我们了。”
    陈大树苦笑了一下:“哪能呢,像我这地主成分的人会有啥好事?”
    胖冬瓜左胳膊夹着席卷,手里拿一个当枕头用的烂小袄,右手拎着搭条毛巾的毛蓝粗布被卷,走过来递给陈大树。
    陈大树接过“行李” ,笑了笑:“以后有空,我接老叔和俩哥到家里坐坐。”他说着便转身离开。
    牛组长和胖冬瓜、干柴棒惋惜地目送着陈大树,不住地叹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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