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交接

    沈小伟真的打开了车门,默然地走了。 蒋函函看着沈小伟远去的背影,又一次的泪流满面。沈小伟的心一阵绞痛,像是被人用刀子捅过,又用力拧上几拧似的。这天晚上,沈小伟找了一个酒馆,把自己喝得酕醄大醉。      几天之后的一个晚上,沈小伟回到欧阳红云的家。   欧阳红云发了她有生以来最大的一场火。欧阳红云见沈小伟萎靡不振的走回来后,便冲着他质问:“你还回来干什么?你还有什么脸回来?”不待沈小伟回答,欧阳红云把客厅里的东西一件件的丢在地下,家里顿时响起“噼噼啪啪”砸东西的声音。沈小伟也不管她,心想你家反正有的是钱,砸几件东西无所谓。   沈小伟很冷静的坐在一旁,冷眼相看欧阳红云疯狂的动作,也不劝她。欧阳红云砸了一会之后,似乎砸累了,便坐到沙发上歇一歇。见沈小伟在旁边一直没话,连一句劝慰的话也没有,欧阳红云便气不打一处来,她又气哼哼的问:“沈小伟,你还回来干什么?”   沈小伟还是不理她。   欧阳红云又发了一通脾气。见还不见效,沈小伟依旧像个闷葫芦一样,欧阳红云便坐在那里,学着沈小伟的样,不声不响了。   沈小伟见她终于平静下来,确认她不会再摔东西后,才帮她收拾乱七八糟的屋子。收拾得差不多后,沈小伟又给欧阳红云整来一个热毛巾,让她擦擦因为生气而不太好看的脸。   欧阳红云“啪”的一下,把沈小伟递过来的毛巾摔到地上,自己去了卫生间。   欧阳红云从卫生间洗了脸后,气也消了一些。她坐到沙发上,阴阳怪气地说:“和你那个老情人蒋函函厮混够了?”   “她走了。”沈小伟说。   “走了?去了哪里?”欧阳红云有些不相信的问。   “我也不知道,走了几天了。”沈小伟冷冷地答。   “呵呵。”欧阳红云突然笑了起来,“怪不得你像失了魂似的无精打采呢,是她走了啊,她要是不走,你恐怕不会回来了。”   “我是来和你道别的。”沈小伟说着,从包里掏出两张支票。   所有的店门都和刘哥交接完毕了,刘哥付了钱。沈小伟把公司注销了,账户上的钱也存进了银行,换成了银行承兑支票。   “道别?”欧阳红云吃惊地看着沈小伟。   沈小伟把支票放到欧阳红云面前,说:“我准备回老家了,公司我已经卖掉,这里是一千一百万。”   “公司卖掉了?什么时候的事?”欧阳红云问。   “几天前就谈好了,今天才做的交接。”沈小伟说。   “这么大的事,你也不和我商量商量啊。”欧阳红云怏怏地说。   “以前我问过你的,你说对经营这个公司没兴趣,又说经营不好,所以我就自作主张地给卖了,这是钱,你收好。”沈小伟说着把支票放到欧阳红云手里。   欧阳红云用好看的手指在支票上轻轻弹了几下,支票发出啪啪的几声脆响。她把支票放在手里把玩着,说:“看来你都想好了,早就想好了,并且还深思熟虑了。”   “是,我想好了。”沈小伟说。   欧阳红云把支票还给沈小伟,说:“当初可是说好的,这是给你的。”   “我可不敢要。”沈小伟说。   刚才发了一通大火,现在又听说沈小伟真的决意要走,欧阳红云这时才真的冷静下来,她坐到沙发上,示意沈小伟也坐下。“我们好好谈谈吧。”欧阳红云说,“你刚才说不敢要?我想知道,你是不敢要还是不想要?”   “是不能要。”沈小伟说。他很清楚,欧阳红云说的可不仅仅是钱的事。   “不能要?能给我一个理由吗。”欧阳红云目不转睛地看着沈小伟的眼。   沈小伟低下了头,嗫嚅着:“没有理由。”   “我们能坦诚的谈谈吗?看你的样子,好像是在生我的气?在为刚才我的发火生气?”欧阳红云问。   “没有。”沈小伟说。   “那就是为那天在公司里,我碰到蒋函函时对她不礼貌生气?”欧阳红云说着垂下眼帘,“那天是我不好,我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不该那样对她不友好,现在我对你和她道歉。”   “用不着道歉,你也没有对她这么样,当时你的态度完全可以理解。”沈小伟说。   “这样说,你现在没有生气,很冷静?”欧阳红云说。   “是的,我很冷静。”沈小伟答。   欧阳红云侧过身来,双手搭在沈小伟的肩膀上,眼盯沈小伟的脸说:“那好,看着我的眼睛。”   沈小伟将脸别过去,他不敢看欧阳红云的眼。   欧阳红云用手将沈小伟的头扶正,盯着他的眼睛说:“我现在只问你一句话,你要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你喜欢我吗?或者说你喜欢过我吗?”   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沈小伟真的不知道如何回答。喜欢,或者喜欢过,是真实存在的,沈小伟不想违心地说不喜欢。但是,此时此刻,在即将分手的时候说喜欢,明显不适时宜。   欧阳红云似乎从沈小伟的沉默中读懂了他内心深处的东西,她说:“你不说是吧?那好你等等,我有东西送给你。”   然后,欧阳红云去了房间,进房间前请求沈小伟,让她在自己出来之前不要走。沈小伟答应了。   欧阳红云在房间里待了很久。   沈小伟不清楚她在里面干什么,想隔着房门问一声,但走到门边,还是退回来了。随她去吧,再等一会也无妨。沈小伟等得实在着急的时候,欧阳红云的房门才打开了一条缝。她在里面喊:“沈小伟进来吧。”   沈小伟不知道欧阳红云玩什么鬼,推开门,蹑手蹑脚地走进了欧阳红云的房间。眼前的景象大出沈小伟的意外,活色生香的欧阳红云像一件艺术品一样立于房间的中央。   只见欧阳红云脚踏拖鞋穿一件睡衣,脖子上还挂有几滴晶莹剔透的水珠,很显然,她刚刚沐浴完毕。她的睡衣薄如蝉翼,娇好的身材玲珑尽现。雪白的脖颈,细细的小腰,以及绯红得如桃花的脸,无不散发着摄人心魄的魅力。   “来,沈小伟,我们喝杯酒吧。”欧阳红云拉住沈小伟的手,把他拉到房间的沙发上坐下。   沈小伟看到,茶几上已经放了两只高脚酒杯,酒杯里倒满了色泽鲜艳的红酒。   欧阳红云将其中的一杯托起,送到沈小伟的手里,自己又端起了另外一杯,和沈小伟手里的杯子碰了一下。“当”的一声脆响,两只晶莹剔透的酒杯,在茶几的上空极其热烈的亲吻了一下。   碰杯之后,欧阳红云将杯中的就一饮而尽,沈小伟愣愣的,但还是把酒喝干了。   这丫头要干什么?疯啦?沈小伟满脑子都是疑问。   在沈小伟愣怔中,欧阳红云突然拥了过来。她双手勾住沈小伟的脖子,用滚热的身体将沈小伟粘住。   “这是我送给你的东西,你不想要吗?”欧阳红云说,“蒋函函能够给你的,我一样能够给你,蒋函函不能给你的,我也能。”   看来真是疯了,沈小伟想。他的愣怔还在继续。   欧阳红云慢慢解开沈小伟衬衣的纽扣,用自己的身体摩挲着沈小伟胸前的肌肉。这个时候,沈小伟忽然想起曾经有过的几次尴尬。那些尴尬而美好的回忆,像电影一样在沈小伟的脑海里回放。记得第一次,是站在她的床前,被她一脚踢翻在地,第二次,是在沙发上,两人快突破底线时的样子。   这些回忆,让沈小伟浑身的血液流淌得更快。他一阵晕乎。   见沈小伟并没拒绝,欧阳红云索性褪去了睡衣。她的手往肩上一抹,睡衣便像一片云彩一样从她的身上滑落。呈现在沈小伟面前的,是一件热气腾腾的白玉雕像。有一股奇异的香味飘进沈小伟的鼻孔,那是欧阳红云的体香。欧阳红云身体里散发出的生命中最本真的芬芳,在空气中氤氲弥漫,沈小伟的鼻翼动了动,眼睛不自觉地盯着她的身体看。看着眼前这个妩媚而灿烂的女孩,沈小伟只觉得一阵脸红心跳,浑身一阵燥热。   我的天啊,这可是人人景仰的千金大小姐,平常的人就连能够和她同台吃次饭也倍感荣幸。而现在,她却主动投怀送抱,主动的一丝不挂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沈小伟甚至觉得自己在做一场春梦。   “沈小伟,我告诉你我是喜欢你的。”欧阳红云说着,又急忙更正,“不,不是喜欢应该说……爱你,我爱你,知道吗?非常非常的爱你,长这么大,你是我第一个让我愿意说‘爱你’的男孩,我是认真的,你懂吗?”   欧阳红云断断续续的声音不像是在和沈小伟对话,而像痴迷时无意识的呢喃。   沈小伟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并非做梦。   他很快清醒了。虽然沈小伟内心也同样渴望,但他毕竟是个曾经沧海的男孩,很能控制自己。沈小伟知道,眼前的这位是一个没有任何感情经历的女孩,天真,无邪,直接,甚至还有些大大咧咧。这样的女孩伤不起。沈小伟同时知道,欧阳红云不是在和自己做游戏,正因为不是游戏,所以他才不敢。   沈小伟拍拍欧阳红云光滑的后背,艰难地说:“欧阳红云,你没喝醉酒吧,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吗?我们不能这样。”   “我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为什么不能?”欧阳红云眯着眼问。   “没有为什么,反正就是不能啊。”沈小伟想推开欧阳红云,但此时他的手臂也很无力,欧阳红云的身体有着很大的磁力。   “那你告诉我,是不是不喜欢我。”欧阳红云说。   “不是那么回事,我很喜欢你。”沈小伟说。   “喜欢我就好。”欧阳红云激动地说,“既然喜欢为什么不能,到底是咋回事?你告诉我,到底是咋回事?”   “这个问题现在不讨论,好吗?穿上衣服吧,我还有事和你谈呢,你这样我们不能心平气和地谈事。”沈小伟说着,弯下腰帮欧阳红云捡起睡衣,又给她披上。   拒绝这样的诱惑,需要很大的决心,但沈小伟做到了。   男人有时候就要对自己狠一点,沈小伟想。   披上衣服的欧阳红云仍旧搂住沈小伟不撒手。自己最为直白的表露却被沈小伟拒绝,虽然有点尴尬,但欧阳红云很快恢复的常态。她说:“沈小伟,你果然有坐怀不乱的本事啊,这本事也用到我身上了,用得着吗?你怕什么?”   沈小伟倒是尴尬起来,他讪讪地一笑,说:“我们到客厅谈吧。”   “不,就在这里谈。”欧阳红云往床边的沙发上一坐,顺便又扯了件衣服披在睡衣的外面。然后她朝旁边一指:“你也坐吧。”   沈小伟在欧阳红云的身边坐了下来。   “告诉我,你怕什么?”虽然欧阳红云的脸上依旧有一缕潮红,但她的目光却咄咄逼人。   怕什么?沈小伟想了半天,但还是不知道怎样回答欧阳红云。   “你喜欢我,我是知道的,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自从你住进我家不久我就知道你喜欢我,这一点我非常有把握,你不敢,不是你高尚有情操,更不是你真有坐怀不乱的本事,而你是胆小,不够男人,说白了,是你在我面前自卑。自卑,你明白吗?”   沈小伟想,聪明的女孩,这下说到点子上了,像我这样身份的人,在你面前不自卑才怪呢,谁叫你是千金大小姐啊。我就算不错了,换了别人早吓得屁滚尿流了。   都说喜欢一个人是一种感觉,不喜欢一个人却是事实。事实容易解释,感觉却难以言喻。此时的沈小伟就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情,所以他不能解释。沈小伟扪心自问,自己是喜欢欧阳红云的,确实就是因为自卑而不敢承认。   但沈小伟不能透露自己内心的秘密,他迎着欧阳红云咄咄逼人的目光,问:“你说够了没有?”   “怎么?你急着要走?是不是有人在等你?”欧阳红云说。   “不是,别瞎想。我想出去透口气。”沈小伟说。   “请便吧。”欧阳红云说着站起了身。   沈小伟刚刚准备离开房间的时候,欧阳红云又说:“你真的要走我也没有办法,什么时候你战胜了自己的自卑再来找我。请你务必记住,我对你是真心的,如果想找个人风月一场,完全用不着找你。”   “我明白,请容我再考虑考虑。”沈小伟说。   “实在要走的话,请给我爸爸和阿姨打个招呼,行吗?”欧阳红云说。   “好吧,我尽量。”沈小伟说。   沈小伟真的走了,但走的时候没有和欧阳总裁以及王家琪道别。他真的不知道怎样和他们解释以前发生的一切。沈小伟没有想到,这竟成了他终生无法弥补的遗憾。      沈小伟到了华城。   自从那天蒋函函和他说了做过夜总会小姐后,她手机就一直打不通,沈小伟到宾馆找,宾馆的人说,你找蒋函函小姐啊,她退房了。沈小伟很担心蒋函函又回到华城的夜总会,这是很有可能的,于是来到华城的白云夜总会里找。   沈小伟到白云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时分。   沈小伟抬头看了看“白云夜总会”那几个熠熠生辉的大字,心中一阵忐忑。他真的很害怕在这个纸醉金迷的夜总会里看到蒋函函的身影。   沈小伟迈开沉重的脚步,准备走进夜总会的时候,他的手机兀秃地响了几下。   沈小伟接到了短信,短信里蒋函函告诉他,自己已经回了老家,现在正和父母在一起,让沈小伟放心。沈小伟立即将电话打回去,蒋函函却关机了。   沈小伟在白云夜总会的门口愣住了。   一辆轿车停在沈小伟的身边,车门开处,一男一女走下车来。他们有说有笑,样子很是亲密。两人走到沈小伟身边的时候,女的不经意间望了沈小伟一眼,顿时在沈小伟的身边来了个急停,她站住了。   女孩仔细打量着沈小伟一会后,惊讶地说:“沈小伟?是你呀?真的是你?”   沈小伟愣愣的看着对方,一时没想起来她是谁。   “谁啊?”女孩身边的男人问女孩。   “你先回去吧,我碰到老朋友了。”女孩颐指气使的对男人说。   男人似乎还不想走,女孩又用命令的口气说:“听到没有?我碰到朋友了,你先回去,我们改天再约。”   男人这才怏怏的离去,边走嘴里边嘀咕:“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你又碰到朋友了,这他奶奶的是谁啊?”   与此同时,沈小伟也认出了眼前的女孩是谁。她是自己第二个女朋友刘安娜。刘安娜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天真无邪的黄毛了,她的打扮端庄秀丽,一副标准的职业女性形象。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沈小伟同样惊讶的张大的嘴巴,不相信似的说:“刘安娜,是你?”   “呵呵,总算认出我了。”刘安娜说。   “刚才那个是谁?你朋友?怎么能赶人家走呢。”沈小伟说。   “一个跟屁虫。”刘安娜说,“你也来这里玩?一起进去吧,今天我要好好请你喝上一杯。”   “好啊。”沈小伟说。多日不见,沈小伟也有和刘安娜叙叙旧的冲动。   两人一起进入一间包厢,刘安娜叫来了红酒。多么熟悉的场景啊,沈小伟想。   这是沈小伟第二次进入华城这家顶级夜总会,第一次是随汪晓月来的。一年多过去了,这家夜总会的格调还是没有多大的改变。真皮沙发依旧柔软,红酒依旧飘香,背景音乐一如以前的温柔。场景相同,只是人有所不同。   沈小伟坐在刘安娜对面,忽然想起和刘安娜一起在出租屋里的生活,那个时候整天耳鬓厮磨卿卿我我,虽然日子过得紧紧巴巴很艰苦,但充满着无法言喻的乐趣。那个时候的刘安娜,有着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而此时这双眼睛里,却分明多了一些内容。   人生如梦!看着眼前的刘安娜,沈小伟不由得感叹起来。他问刘安娜:“还和保险公司的那个主管在一起?”   “嗨,早分了。”刘安娜不屑一顾地说。   “分了?为什么?”沈小伟说。   “那个破主管什么本事都没有,把我调进公司接电话还是他求爹爹拜奶奶得来的,我能和他在一起吗?”刘安娜说着,莞尔一笑,接着说:“不过,分手的时候,我狠狠地敲了他一笔。”   “你活得可是真够明白的。”沈小伟挪揄道。   “像我们这种人活得不明白行吗?”刘安娜说歪头看着沈小伟,“如果当初我们糊里糊涂的黏在一起死不分手,今天会怎样?说不定早已沦落街头了。”   “呵呵,也是。”沈小伟说。一句简单的“呵呵”,包含了无尽的苦涩与真情。   “哦对了,你然后去哪里了?我以后找过你,可是一直都没找到。”刘安娜说。   “找我?找我干吗?”沈小伟说。   “还你钱啊,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是你收留我的,用了你不少钱,那些钱在当时来说确实不少。当初我说过要还你的。”刘安娜说。   刘安娜说完,用一双沈小伟熟悉的会说话的眼睛看着沈小伟,看着这双眼睛,沈小伟仿佛觉得刚刚认识时的那个刘安娜又回来了。   “你说啥呢?”沈小伟说,“看你的样子现在活得不错。”   刘安娜羞怯的一笑,说:“还可以,我用从那保险公司破主管手里要的那笔钱,开了一家美容院。”   “美容院?”沈小伟惊惧地问。   在华城生活了那么长时间,沈小伟知道,华城的街头有大大小小无数家美容院,这些美容院打着美容院的招牌,干的却是见不到人的事。   “你别瞎想,我开的可是正规的美容院。”刘安娜说,“专为女性朋友做美容的店,来我们店里的顾客,都是生活在这个城市里的白领丽人。”   “哦,是这样。”沈小伟如释重负,刚才他还在想,自己的几个女朋友怎么尽干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呢。   “能一个人上白云消遣,看样子你现在混得也不错吧。”刘安娜端起酒杯和沈小伟碰了一下。   沈小伟苦笑了一下,说:“还行吧。”   “看来我用不着还你那些钱了。”刘安娜开玩笑似的说。   “说啥呢。”沈小伟说。   包厢里很温馨,两个曾经的情人,喝着酒,说这话。再次相见,除了说了一些刘安娜的近况外,却没有了更多的话题,对于自己的近况,沈小伟不愿意多谈。一瓶红酒喝完后,便感觉无话可说了,两人都觉得这样坐着有些尴尬,便走出了白云夜总会。   “你去哪?我送你吧。”刘安娜说。   去哪?沈小伟一阵迷茫,现在还真的不知道去哪了。想了一下,沈小伟说:“送我到宾馆吧,找一家宾馆先住一晚上。”   “住宾馆?你不住在华城啊?”刘安娜吃惊的问。   “我去了省城,这次是来华城有事。”沈小伟说。   “哦——”刘安娜若有所思,想了一会她说:“那去我那里吧,我一个人住。”   “不了,我还是住宾馆吧。”沈小伟说。   “你放心,我现在住的房子是两居室,当中不用拉帘子了。”刘安娜说完很暧昧地一笑。   “谢谢,我还是——不去了。”沈小伟说。   刘安娜暧昧的笑容里隐含的内容沈小伟不是不懂,但此时的沈小伟真的没有心思和刘安娜暧昧,他正担心蒋函函呢。沈小伟不但对刘安娜暧昧的暗示没有兴趣,就连到她家里看看的兴趣也没有了。   原来分开时间太长的人,无论原来多么熟悉,也会慢慢变得疏远,这话一点不假。如果蒋函函没有为自己做哪些,可怕现在和他也很疏远了,沈小伟想。他知道,现在对蒋函函的担心,更多的是出于责任。   沈小伟觉得,自己对蒋函函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蒋函函到夜总会做小姐,就是自己造成的,这样想着,沈小伟心里愧疚感便被放大。压力太大的时候,沈小伟又安慰自己,也许那真的不怪自己。但不管怎么说,蒋函函是和自己一起离开老家远走华城的,就因为这一点,自己就对她负有责任。   沈小伟没有接受刘安娜的邀请去她家里,而是找了个宾馆住了一夜。第二天,便急急地往老家赶,不找到蒋函函,见不到她的人,沈小伟很不安心。   火车站一如既往的人满为患,沈小伟排了好长的对才买好了票,然后到候车室等待着上车。沈小伟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现在是下午三点,离开车时间还有一小时。   沈小伟买来一张报纸,坐在人群中百无聊赖地翻看着。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响了。   沈小伟接通了电话,欧阳红云有气无力的哭泣声传来:“沈小伟,你在哪呢?”   这个痴丫头,又玩什么名堂?沈小伟苦笑了一下。不待沈小伟回答,欧阳红云又说:“小伟,你快来吧,我爸爸他——他走了?”   “走了?”沈小伟猛的一怔。   “走了,刚刚走的,十分钟前……他去世了——”欧阳红云已经泣不成声了。   一股巨大的悲哀瞬间袭击了沈小伟,他浑身瘫软无力。欧阳总裁留给沈小伟的印象一直不错。曾经有过那么一段时间,他一直都是把沈小伟当未来女婿看的,现在就这样走了?而沈小伟从省城离开的时候,竟然连一个招呼也没和他打。   人生无常。沈小伟只觉得一切太虚幻了,这个电话让沈小伟感觉太不真实了。但候车室里或坐或站的人群明明白白地告诉沈小伟,这不是虚幻,欧阳总裁是真的去世了。沈小伟对着电话一字一顿地说:“红云,节哀顺变吧,你别急,我这就赶过来。”   放下电话,沈小伟将火车票扔进了垃圾桶。走到站前广场,二话不说地上了一辆出租车。他对司机说:“省城,快。”   沈小伟心急如焚,恨不得长上翅膀立即飞到省城。可以想象,现在的欧阳红云处在怎样的一种悲痛中,而她的身边,除了王家琪之外,没有别的朋友。沈小伟很清楚这个时候,欧阳红云需要自己。   见到欧阳红云的时候,欧阳红云已经哭成泪人了。她双眼红肿,脸色憔悴,和前几天那个活泼可爱的样子判若两人。父亲被送进了殡仪馆,她现在父亲的家里,陪伴她的果然只有王家琪。或者说,王家琪的身边只有她在陪伴。   见沈小伟来了,王家琪急忙行礼,匆忙中步态有些不稳,沈小伟搀扶着她一把。   欧阳红云起身,呆滞地看了看沈小伟,然后猛地扑进了他的怀抱。   欧阳总裁的葬礼很隆重。   来了很多人,有远道而来的老家相邻,有省城的企业家,还有许多市府要员,华庭公司所有中级以上干部都来参加总裁的葬礼。   肖云鹏当然也来了,他和沈小伟是这个家的主心骨,王家琪和欧阳红云两个女人在这种时候,都像失了魂似的没了主意,一起具体事务都有肖云鹏和沈小伟帮着料理。   省工商联的主席致悼词。   苍翠肃穆,哀乐低洄。王家琪、欧阳红云、沈小伟三人一袭孝衣,在司仪的安排下答谢来宾。这个时候,沈小伟很自然的把自己,摆在欧阳总裁还没过门的准女婿的位子上。王家琪并没有反对,以前沈小伟和欧阳红云,一直都是以情侣的身份对外界公开的,这个时候有这样一个女婿在场也好,虽然王家琪隐隐约约地感觉到,沈小伟和欧阳红云的关系,并不想他们说的那样亲密,当中有许多疑点,但现在她也只能将错就错装着不知道了。王家琪要让外界看看,他们欧阳家后继有人。而欧阳红云对沈小伟身穿孝衣的行为,更不反对。反正以前他在老爸面前是假装过女婿的,再装一次也无妨,就让老爸安心地走吧。   人们围着欧阳总裁的遗体告别。   沈小伟清晰的看到欧阳总裁面露微笑。他忽然想到那句话:你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你哭着,周围的人却笑着,你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你笑着,周围的人却哭着。所谓的人生不过如此,任何人都不能例外。   欧阳总裁火化后,根据王家琪的意思,骨灰安放在欧阳红云母亲的旁边。   葬礼过后,一家人都处在悲痛中,沈小伟受他们的感染,心情一样悲伤。但沈小伟没有让这份悲伤无限蔓延,他守在欧阳红云身边,不住地安慰她,坚强,一定要坚强。沈小伟有预感,还有大事在等待着这家的两个女人。   果不其然,真的出事了。   沈小伟当初一直预感的,在欧阳总裁葬礼之后,这家的两个女人会为公司的归属打得不可开交的事情还没有发生,省城的官场上便发生了一场强烈的地震。这场地震中,有众多官员倒下,殃及了欧阳红云家的华庭地产公司。   华庭地产被殃及的是南山的一块土地。当初负责这块土地招投标的责任领导,因为其他项目受贿被抓,狱中供认了这块土地在当初招投标时的内幕。市委调查组调查发现,除了行贿受贿以外,这块土地还有其它很多问题。包括违规占用林地,强制拆迁等等。   市委调查组雷厉风行,立马准备找华庭公司的法人谈话,鉴于法人欧阳总裁已经去世,于是便找到了华庭公司的总经理陶华明。   陶华明跟随欧阳总裁在商场上闯风破浪十几年了,从他的嘴里当然什么也问不到。他很好推脱,事情是欧阳总裁一手操作,反正欧阳总裁已经死了,所有的事情他都一问三不知。   调查陷入了僵局,但并没有停止。   公司汇入南山地产项目的资金专用账户被全部冻结,项目暂停。肖云鹏、陶华明、财务总监逐一轮番地被调查组带去问话。有调查组派进来的会计师事务所进驻华庭地产,调查华庭地产所有的资金往来。他们的调查是地毯式的,中国企业的原罪路人皆知,有什么公司能够经得过这样的调查啊。   一时间,华庭地产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晚上的时候,王家琪召集肖云鹏到明清街欧阳红云住别墅里商量对策。沈小伟把他们请进二楼的客厅后,知道他们有大事要谈,自己待在一旁恐有不便,便很知趣的主动的退出来。快出房门口的时候,欧阳红云叫住了他。   “沈小伟,你去哪?”欧阳红云问。   “我出去转一圈。”沈小伟说。   “你回来,要商量事情呢。”欧阳红云说。   沈小伟愣在门口不知如何是好,他将探询的目光投向王家琪。王家琪看着沈小伟,先是犹豫了一下,然后下决心似的说:“沈小伟你也在一旁听听吧,虽然欧阳红云爸爸在世的时候,没能给你和红云把事情办了,我也不知道你和红云到底是什么关系,但你在我们家已经住了很长一段时间了,我们家的事不瞒你。”   “这——”沈小伟嗫嚅着,“这有些不方便吧。”   欧阳红云怒目圆瞪。她说:“沈小伟,你有点良心好不好?我们家可从来没把你当外人看,包括阿姨和我爸,一直把你当家人看。现在需要你,你岂能当缩头乌龟?”   沈小伟只好坐回来,几个人开始商量事情。最先提上议题的是肖云鹏要不要到国外躲躲风声。王家琪说:“调查组找财务总监和陶华明经理谈话,都没有找出什么破绽,他们都很有经验,公司的账目应该也没有什么大问题,财务都很可靠,账目几乎滴水不漏。可是照眼下的情况看,他们不查出一点什么,好像不会善罢甘休。眼下最担心的是肖叔和保安队。趁他们还没有真正采取行动的时候,我们必须未雨绸缪,肖叔需要到国外去躲一躲,等风声过了再回来。”   沈小伟一听就紧张起来,王家琪把事情说得这么严重,说明眼下事情已经非常棘手了。   肖云鹏当即反对:“不,这个时候我哪能走?我走了你们怎么办?公司怎么办?”   “你放心吧,肖叔。”王家琪说,“公司有我们呢,虽然我和欧阳红云都是女人,但这个时候我们能挺过来,你必须走。南山地块拆迁的时候和当地住户发生过不少矛盾,我怕他们会在这方面做文章。现在红云他爸不在了,他们很有可能找你麻烦。”   肖云鹏说:“我不怕,这次地震我们的朋友都还安全,想必他们还不会动我。”   王家琪脸色凝重,她说:“你还看不出来吗?这次分明是有人趁红云他爸去世,整我们华庭公司,按理说,官场的事殃及不到我们,可是偏偏借题发挥,开始查我们了。这就说明我们被人给盯上了。现在是非常时期,人人自畏,一旦他们对你采取行动就晚了,恐怕没有人肯帮我们说话,你还是快点走吧。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更何况我们在那次拆迁中确实采取了非常手段。”   肖云鹏说:“我们做的那些事,可是按照领导的意思行动的。”   王家琪说:“对,不错,当初是按照领导的意思行动的,行动也是为了配合城市规划的需要,可是问题是那个项目的领导现在进去了,那么他的意思就是个人的意思,你的配合就成了非法,明白吗?这一点我们一定要想到。”   欧阳红云和沈小伟虽然听得一头雾水,但也稍微悟出了其间的一些道道了。他们不约而同地看着肖云鹏。   肖云鹏说:“这事我再想想吧,现在问题的关键是,我们要搞清楚是谁想整我们?是我们的竞争对手?还是官场上的人。”   王家琪说:“我从一个朋友的口中得知,这才下令调查我们的是一个姓苏的副市长,我正找人联系,希望能够和他见上一面。”   欧阳红云插话道:“你去见他有什么用?他能网开一面?随他们查好了,我不相信爸爸在世的时候公司有不可告人的勾当,大不了南山那块地我们不做了。”   “孩子,你懂什么啊?”王家琪说,“南山地块事小,整个公司的生死存亡事大。确实南山地块即使就这样放弃了,我们公司也不会伤筋动骨,但是,万一他们查出来一些东西,将整个公司的账户冻结,我们所有在建项目都会受到牵连,施工队停工,供货方停止供货,房子卖不出去,债权人催款,这样的话公司就会破产。在中国,再大再有实力的公司,真的倒闭起来,也就几天的事,这是被无数事实证明了的。所以,我们不能让他们这样无休止的调查下去,那样对我们很不利。”   肖云鹏也在一旁说道:“是的红云,不能掉以轻心,这事得听你阿姨的。”   欧阳红云被吓得不敢说话了。   接下来开始商量这次土地拍卖会的事。   这是省城今年最大的一次拍卖会,过几天就会开锤,共有六块地投入拍卖,早在欧阳总裁没去世之前,公司的市场部就对各个地块做了评估。当时公司的统一意见是,超过公司的评估价格,立即放弃。之所以做出这个决定,因为华庭地产目前有囤积的土地可供开发,没有必要和那些手里没地的公司斗得你死我活,地产市场的风险已经积聚到了一定的程度,现在的市场很不理性,竞争对手有可能出高价,高于公司的评估价格,可能利润不大。   “但是现在,这个方针必须调整,”王家琪说,“我们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拿到一块地,哪怕付出新的地王价格,也在所不辞。”   “用高价拍地,这又是为什么?”欧阳红云问。   王家琪说:“我们要让市委的领导们看看,华庭公司对市府是有贡献的,省城的建设,如果没有了我们华庭公司那将不可想象。在推动房价上涨方面,我们华庭功不可没。我们是省城举足轻重的房产公司,历来是地产市场的风向标,如果真的倒了,省城的房价将会进入相当长的低迷期,我想,这是他们不愿意看到的。”   “高房价让老百姓怨声载道,市府不是不希望房价上涨吗?他们为什么不愿意看到房价低迷。”沈小伟忍不住插嘴问。   “小伟,这其中的猫腻,你恐怕短时间内很难理解啊。”王家琪说,“地产业是省城的支柱产业,市府的财政收入有一半来自地产行业,地产市场的利润历来是政府拿大头,如果市场低迷了,土地卖不出去,财政收入从哪来?政府希望的是平抑房价,而不是跌价。所以市府组织的这次的土地拍卖会,我们一定要支持。高价拍下土地,比纯粹的做慈善更有用。”   “哦,原来是变相行贿啊,只是这不是给私人行贿。”聪明的沈小伟如醍醐灌顶,顿时醒悟。见几人只顾着说话,茶都忘喝了,便起身给几个人的茶杯换茶。   大家又商量了一会,最后王家琪一锤定音似的说:“这样,肖叔带上家人,以旅游的名义去国外,这事宜早不宜迟,最好明天就动身,反正你和家人都有护照。明天起,我和红云都到公司上班。”说着又满怀希望地看着沈小伟,“你也去,可以吗?”   沈小伟点点头,虽然不知道他到公司能干什么,但这种时候他也只有点头的分。   王家琪接着说:“现在公司人心惶惶,我们一定要稳住军心,我们要人公司的人看看,我们欧阳家有能力有信心解决这才危机。这次的拍卖会我们参加,红云和沈小伟在市场部官员的陪同下一起去参加竞拍,一定要拿到地块。至于苏副市长那边,我想办法和他接触一下。”   王家琪喝了一口茶,又眼望欧阳红云和沈小伟,补充道:“红云到总经理办公室,沈小伟到市场部,你们只协助工作,不发布任何指令,目前情况下,除了拍卖会之外,你们也不能参与任何实质性的工作,具体工作我会安排人做,明白吗?”   沈小伟和欧阳红云一直懵懵懂懂的,但这个时候都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王家琪又将征询的目光投向肖云鹏:“肖叔有什么意见?”   肖云鹏说:“我是一个粗人,这生意上的事情实在帮不上什么忙,一切你说了算吧。”   王家琪说:“那好,就这么定了,时间不早,大家都休息吧。”   王家琪和肖云鹏起身回家,沈小伟和欧阳红云送到院子的车边。肖云鹏走到沈小伟身边,和沈小伟深沉地拥抱着。   肖云鹏在沈小伟的耳边说:“小子,红云对你不错你要好好把握。我走了,这一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来,这个家就看你了,欧阳红云和家琪阿姨都是女人,你一定要拿出男子汉的勇气来。”   沈小伟说:“肖叔你放心,不管我和红云怎样,但她的事就是我的事,只要有需要,即使赴汤蹈火我一定在所不辞。”   “有你这话,肖叔就放心了。”肖云鹏在沈小伟的胸前狠狠地擂了一拳,走了。   欧阳红云和沈小伟回到二楼,两人惶惶不安地相对无语。父亲刚刚去世,欧阳红云还处在极大的悲痛中不能自拔,又碰到这么大的事情,欧阳红云难免心中忐忑。沈小伟想安慰她,但又无从说起。   默默地坐了好长时间,沈小伟终于说:“红云别太担心,你阿姨很能干,她会把一切摆平的。”   “是啊,她能干。”欧阳红云幽幽地说,“只怕是——太能干了,现在肖叔又被她打发到国外了,公司的大小事务就她一个人说了算了。”   沈小伟说:“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是想多了,别往坏处想,现在是非常时期,你们是一家人,心要往一处使,我看你阿姨不错。”   “不是我想得太多,但我不得不想,自从她嫁给爸爸以后,这种担心就一直陪伴着我。你觉得她不错吗?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女人嫁给一个比她大一倍的男人,如果说她没有野心,打死我也不信。”   沈小伟再次沉默了。   “我感觉很无助。”欧阳红云说着忽然眼泪就下来了,她情不自禁地拥住沈小伟,“沈小伟,我现在只有你了,你可千万不能离开不管我啊。”   “放心吧,红云,不管发生什么,我始终都会和你在一起。”当天晚上,沈小伟在欧阳红云的怀抱里,许下了自己庄重的承诺。      第二天,王家琪往总裁办公室一坐之后,召集了华庭公司所有干部开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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