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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第一次

    我吁了口气,说:“不知道,还没想好。” 林韶幽幽地说:“难道,要你接受我……的建议,就真的那么难吗?” 我不敢看林韶的眼睛,将视线转移到其他地方:“林韶……让我再想想,好吗?” 老黄将我的辞职报告浏览了一下,飞快地在上面写下四个字:“同意辞职”,然后叫我去办理相关离职手续。 “你之前承诺的多付一个月薪水,应该没问题吧?”我随口问了一句。 “当然。”老黄回答得很干脆。 让我感到奇怪的是,老黄居然一句也没问我,好像早就知道我要辞职似的。当然,他不问,我也不想多说。我默默地退出他的办公室,去跟周嫣办理工作交接,再到财务部结清所有报销费用以及工资。 一切办理妥当之后,我又回到办公室,收拾自己的私人物品。 我瞟了柳莉红一眼,她正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埋着头假装忙活。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但是,我一直都没吭声。 我收拾即将完毕的时候,林韶才从外面回来。她看着我手里的东西,问道:“都办好了?” 我苦笑着点头。 “我送送你吧。”林韶说。 我又点点头,将剩下的东西迅速装进手提袋里,然后说:“好啦,走了!”我故意说得有点大声,想引起其他同事的注意,可是,除了何奇雍朝我微笑点头之外,其他人都装作没听到。或许,是因为我走得很不光彩,又或许是因为这件事的阴影仍在,大家都想和我划清界限吧。但不管如何,我都觉得很悲哀很失败。为什么同事一场,到了临别的时候,大家还如此淡漠,连招呼一声都没有? 我提着自己的东西,在林韶的陪同下,极度落寞地走出公司。 林韶一直送我到楼下。 我回头看看公司所在的大楼,多少有点舍不得。尤其是想到今后将不再踏足至此,心里颇有几分感慨。 林韶说:“好,那你慢走,我晚点给再你电话。” 我收拾心情,假装潇洒地对她挥挥手,然后头也不回地大步往前走。 我一边走一边细细地回想“万风集团事件”的始末。从最初老黄在会议上凝重地要求我们努力做好方案,到大伙通宵达旦地加班加点,从马植第一次不怀好意地请我吃饭,到我和马植在一起的照片出现在老黄的办公桌上,从林韶为了我和老黄在办公室里对战,到柳莉红给我下跪……每一幕,都是那么的清晰,却又那么的缥缈。不知为什么,现在再想起这些,我全没有了以前的那些怨恨、愤怒、悲哀、无助的感觉,取而代之的,只是一种轻若云烟的怅惘。或许,人生就是这样,当事情过去之后,我们才发觉,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那样的无所谓。 我随便上了一辆公交车,也不知道它将开往何处。只是想着尽快离开这里,但是,又不想回家。因为不想回到空落落的房子里,不想一个人呆着,生怕心情会变得糟糕。 公交车在城市里穿梭,我隔着玻璃,看着行色匆匆的路人,看着各种形状的建筑物,看着一个个熟悉或陌生的场所…… 忽然开始想起温月来。而且,越想越觉得难受。已经很多天没有看到过她了,电话也打不通。这样的情景,虽然不是第一次,但是每一次都让我感到出奇的惶恐与惊悸。像是在一片茫茫的沙漠上,左右前后都看不到头,左右前后都不是方向,心里的所有希望,都在烈日下渐渐消泯。 巧的是,这路车刚好经过西门。看着每一处和温月一同来过的熟悉的场景,对温月的思念愈发强烈。 我随便在某一站下了车。然后随意地在街上走着。经过一个大酒楼外面时,我忽然看到温月正在站酒楼门口! 我又惊又喜,当下大声喊道:“温月!” 可能是因为太激动的缘故,连声音都有些颤抖。 温月听到我的叫喊,立刻朝这边看过来。 我内心一片狂喜,正要跑过去,却看到温月不停地向我摆手,示意我赶快离开。我愣了,不明白温月为什么要这样? 就在这时,从酒楼里走出一个男人,对温月说了一句话,然后他们便朝旁边的停车场走去。我这才明白为何温月刚才不让我过去,原来她并不是一个人。 由于距离只有十余米,所以那男人的样子我看得清楚。他看起来很年轻,也很斯文。西装革履,还戴着一副眼镜。但是,从他走路的姿势看,我总觉得怪怪的。 看着他们钻进同一辆车,我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罐,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我还发现,那辆车既不是温月曾经开过的甲壳虫,也不是跑车和奥迪,而是一辆奔驰。 奔驰车从我身旁驶过。透过半开的车窗,我看见温月肃穆而冷然的半边脸,以及斜视的目光。我的心仿佛就要飞出了胸腔,但是,我却不得不装作无动于衷地站在原地。 很快,奔驰便汇入流水一般的车群,然后从我的视野里消失。可我仍像呆子一样,傻傻地站着,半天没有挪动脚步。 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女人跟别的男人在一起,还要将自己暗暗藏起,装成一个陌路人,这是何等的无奈?又是何等的憋屈?! 我慢慢地走进路边的一个小卖部,买了包香烟,然后又信步走到附近的一个市政公园,寻了个地方坐下,将手提袋搁置脚下,再掏出香烟,默默地取出一支,默默地点燃,默默地吞云吐雾。 可是,香烟不但不能让我心情平静,反而更加深了郁闷与烦躁。 我不知道,刚才那个男人是不是温月的老公,不过从他们的举止来看,两人关系应该非比寻常。而且,有一点很明显,那个男人很有钱。 我忽然感到一种发自内心的自卑和悲哀。是的,我一无所有,没房,没车,没钱,就连工作,也丢了,而人家呢,穿的是名牌,开的是大奔,随便一个零头,都够我辛苦一两年的。我拿什么跟人家比?我如何比得过?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倘若有钱的是我,倘若我也有几辆好车放在那里,那今天跟温月上车的人,也许就是我,而坐在这里抽闷烟的,可能就是别人了! 紧接着,无数的画面在我脑海里翻腾。这些画面都是同一性质,全是我因为没钱没事业被人嘲笑或讽刺的场景。那些恶毒的话语,那些冷漠的白眼,那些刺耳的笑声,轮番交替,重重叠叠,犹如白晃晃的尖刀,齐刷刷地向我刺来,而我就像是一只困兽,无处可逃,无从脱身……在痛苦而绝望的挣扎中,我似乎看见一个魔鬼獠牙睁目,手持利刃,一面为我挡住尖刀,一面向我召唤。迷糊中,我的灵魂像一缕烟雾,飞向魔鬼…… 我冷冷一笑,将手里的烟揉烂,然后毫不犹豫地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在电话里,我问瘟猪:“你还相信爱情吗?” 没来由的问题,原本以为瘟猪会不知如何做答或者嘲笑我,谁知瘟猪竟不假思索地说:“这世界还有爱情吗?倘若有人说有,我想那一定只是海市蜃楼!爱情?早已经被金钱和**蒙蔽,早已不复存在!” 瘟猪的话里充满了愤懑与绝望。正如我此刻的心情一般。 我又问:“倘若让你选择事业和爱情,你会选择什么?或者干脆点,你选金钱还是爱情?” “我都说过了,爱情早已不存在,还有得选择吗?不过,倘若你的问题成立,那我一定选择事业,选择金钱,至少钱不会变,钱不会让你伤心,更不会让你绝望!” 我说:“我明白了。我决定不再做一个只会做梦的人!我决定不再活在自己的梦里!” 瘟猪忽然笑了:“你小子一定为情所困了!告诉我,这回又是谁?” 我说:“你都说过了,爱情早已不存在,哪里还用得着为其所困呢?” 我拨通林韶的电话,我说:“林韶,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假如我现在答应,还有没有用?” 林韶沉默了将近半分钟才说:“你说的可是真的吗?” 我说:“当然!我只是想知道,你怎么帮我?” 林韶说:“好,只要你答应就行,我跟着会安排。等我安排好了,马上给你电话!” 我说:“那好,我等你的电话。不过,我希望不要让我等得太久,我现在一刻也不想耗着!” 林韶说:“你放心,很快的,最多两天,马上就妥当!” 打完电话,我心里涌起一股难言的快感。这股快感如潮水一般,很快将我整个淹没。 我一个人跑到母校,在足球场的看台上坐了两个多小时。直到天完全黑透,球场被外面的灯光映得半明半暗,我才从看台上下来,慢慢沿着跑道走。记得以前和侯晓禾刚刚拍拖的时候,很多个晚上,下了晚自习以后,我们便相约来到这里,手牵手在跑道上散步。那些青涩而心跳的回忆,曾经随着侯晓禾的离去被我强迫压在心底,不想触碰。但是,在今天晚上,却忽然全都跑出来了。 我想也只有在这里在这样的时候,我才会又想起侯晓禾。因为上次在香格里拉与她分别之后,我已经决意将她从心里抹去了。不过,这种感觉也挺好,在某个场地某个时候,偶然忆起某一个人,忆起我们曾经共同拥有的美好往事,不但没有惆怅与惘然,反而有种淡淡的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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