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坏了好事
从手上传来那一阵颤闪,一股火从庆生心底窜了出来。也顾不上去关门,身子随着贴了上去。两手去找水仙裤腰上的扣子。水仙侧身躺着,腰扣在身子底下了,庆生一找没找着,手就从裤腰处伸了下去。在水仙圆圆润润的屁股上来回了几下。
水仙惊叫,“院门……院门……开着呢。”由于气喘得急,一句短短的话竟然打了两个隔登。
庆生说,“开着就开着,哪个没个招呼就敢进来。”嘴里说着,抽出手,把水仙翻转过来去解裤腰上的扣子。那手在腰带里到底受限制。等到庆生的手解开扣子,拉下半截裤子的时候,庆生的手就前前后后的去。水仙心里还想着那门开着,又是大青天白日的,两口子就开着门做那事,这都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心里不免害臊,却偏偏越是害臊,心底却是一阵一阵的热,竟又会想到花子,想着庆生和花子是不是这也样,晚上两个人是没有那机会,也这样大白天滚在床上。逢七那天,水仙是见过花子的身子的,上上下下,雪白雪白,看得自己都想去摸两把。心里这样想着,心底的火就越是一阵一阵窜出来,一个身子却软在床上,连出口气也出不完整,像是得了喘病,半口半口往外吐。
却在这时,分明是有人在院子里喊了一声,“水仙嫂子,在家吗?”
庆生的手还在乱动,还是水仙耳尖听见了这声响,一把按住庆生的手,竖起耳朵听。
还真是有人进了院子,只是进来的人不见有人回应,倒也没往屋里来。但好像也没走,因为听着院子里还有动静。水仙挣起身子想要出去看看,低头一看自己身上,头发不知道怎么也滚散了,身上衣服裤子乱七乱八,脱不像脱,穿不像穿,脸上还热得会烫手。庆生让水仙别动,示意自己出去打发来人,那意思是还想回头接着做好事。
庆生出了堂屋,果然院子里有人。这人没走干什么呢,正弯着腰想把猪食糟子往猪圈栏口挪。这人谁呢,地主分子刘小四。看他挪得吃力,院子里还有一个人,正在挽袖子想要上去帮忙。想要上前帮忙的人挽什么袖子,原来她是刘小四的女儿,去了部队当家属的刘庆兰。庆生一看,忙走了过去,把刘小四拉一边,自己把那猪食槽子挪了过去。
这是,猪食正好也凉了下来,两个猪头从栏空里钻出来,大口吞食。刚才那一会看得见,吃不着,直叫得惊天动地。
庆生就奇怪,两头猪一直在猪圈里叫,怎么就没听见呢。庆生一出门,其实水仙也听了猪叫得厉害。水仙也奇怪,猪叫听不见,那人一出声就听见了。这是什么道理,说明人惦记着人,人怕人。越是做见不得人事,心里就越怕。水仙这时候也不能再出去,看着自己半遮半露的身子,不由得抱怨,这来的什么人,真不是时候。庆生出门的时候关上里屋的门,看不见也听不见外面的动静。不由得又胡思乱想起来。庆生那来的这些花招,是不是和花学来的。又想,花子和庆生做那事的时候怕不怕?自己是堂堂正正的队长媳妇,刚才听见有人声,还被吓出了个冷禁。要是偷汉子,还不吓出病来?转而又想起刚才的亲热,还不是连门都顾不上关。女人想着要的时候,又哪里顾得了那么多。
庆生端出盆水,招呼刘小四和自己一起洗手。就着院子里的凳子让刘小四和刘庆兰坐下。知道这刘小四叫上女儿起上门,那肯定是有事。想起昨天刘小四那在部队当军官的姑爷送来那两瓶子好酒,知道恐怕这事还不好办。因此,嘴里也不问,只是和刘庆兰说着两句客气话。
“我说我这妹子咱就这么好福气。出了农门不说,还鲜鲜地当上了军官太太。都说你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人。这十里八村,也就只有我们庆兰。”
刘庆兰听了这话就笑,“我哥,”因为都姓刘,庆生和庆兰同辈还又同了一个字,打小,这刘庆兰就管庆生叫哥,倒也不是因为庆生当了队长才显这份亲热,“别人这么说我,我听着像是笑话我。你也这么说,我可就当真了啊。咱再光鲜,还不是这村里的人。”
刘庆兰这话,说得庆生心里高兴。于是也笑着说,“咱有个光鲜妹子,脸上也有光哩。”
两个人说了几句,刘庆兰换了口风,说,“咱不在这村里住,这些年,都是你这当了队长的哥照顾着。虽然不是一家人,但老辈子盘起来,也都是一家亲。谢的话我就不说了,我还有点事,还得麻烦我哥。”
话转上正题,庆生也就收了脸上的笑,“你说,什么麻烦的事我都不怕,我就只怕是我办不下的事。”
刘庆兰听庆生这么说,看了一眼自己的爹,却又不急着说,转而又问起水仙,“我嫂子呢,怎么不见她。”
庆生脸一红,随口说了个谎,“我今天出去办了点队上的事,回来呢,她就说她心口疼,我让她躺床上了。”
刘庆兰说,“心口疼,那是胃上的毛病。正好,我也有这样毛病,正好回家还带了点,我去给女子拿来。”
庆生忙说不用不用,也不是疼得厉害。再说,也是老毛病了,一村的人都有这样的毛病,三天两头就有人犯疼。这次要是吃了你的药,下次没得药吃,那就没得个好的时候了。
庆生的话,刘庆兰是相信的。村里的人小病小痛都不吃药更不打针,一来是这些东西金贵。二来是乡下人都流传一种迷信,一次打针吃药治好了的毛病,以后再犯,如果找不到同样的药和针水,就没得治。因此,刘庆兰也没再坚持,转而又说起要请庆生帮忙的事。
听了刘庆兰说完。庆生还有点为难了。
公社开誓师大会那天,刘小四主动要求去当了指标。和队上说好了的,他当这回指标,是因为女儿生了儿子,要和在部队当连长的女婿带孙子回来一趟。女儿女婿回来的那几天里,刘小四可以不戴那个地主分子的袖套。这事情不难办,刘小四只要不出村,戴不戴袖套其实也没外人看见。可是说好的事情却出了点岔子。刘小四那天挨打了。
这刘小四挨打,其实也怪他自己。别的地富分子一上台都一副勾头滴水模样。刘小四也勾头了,也滴水了。但和别的地富分子一比,他头就勾不算深,水也就滴得不到位。这还不说,他还不时要伸伸脖子扭扭头,得空呢,还往台下瞄一眼,这一眼,就犯了大忌了。这些年开批斗会,不要说地富分子,就说那些当过校长书记的人都知道,这勾头滴水其实是个认罪态度,所有押上台挨斗的人,那个不是老老实实,规规矩矩,谁又敢看一眼斗他的人。
台子下有人小声问了,那个狗日的是那个大队的,一点都不老实。听到的人问,哪个不老实了。就有人用手往台上指。我指给你看,你指给他看。很多人喜欢来开这样的会,其实都不是来誓师的,而是来看挨斗的人。哪个是哪个队的,哪个是哪个的亲家。台下的人指来指去,台上押解他们的民兵也注意到了,一个民兵走了过去,把刘小四的头往下按了按。还小声说了句,你老实点。这已经算是很客气的动作了,那个民兵并没有别的意思,你一个挨斗争的人,就应该老实点,不要让台下的人老往台上指。这个民兵或者还有几分好意,各个大队的指标都是各个大队的民兵押到公社来,开完全再押回去大队。同一个大队的或多或少都是认识的人,你刘小四这个样子很容易给自己引火烧身。
刘小四被按了这一下,头是低下去了,心里却不服气。他知道按他头的民兵是和自己一个大队的人。那天押他们参加大会的民兵一共有十个,虽说是押送,但一路上大家其实也有说有笑,参加这样的会,挨斗的人不情愿,押送他们的人其实也并不情愿。抬头不见低头见,张家亲刘家戚,只要没有结过梁子,谁也不想和谁太过不去。刘小四就想知道是谁按了他的头,于是,他借着低头往后看了一眼。果然,这是惹祸上身的一眼。
因为不是专门的批斗大会,倒也没有人直接冲上台打人。但是,散会的时候,在准备押他们回大队的时候,又有人指了刘小四。
就是那个地主分子,刚才还回头看人的。
是想报复吧,阶级敌人心不死。
; 敌人磨刀,我们也磨刀。
还磨什么刀,打他狗日的。
有人说,就有人真动了手,一个人动手,就有十个人动手。刘小四很快就被打翻在地。起先,麻营长也不敢太做阻拦,后来一看势头不好,那么多人围上来,不出人命也要被打残。于是命令民兵在前面开路,其它挨斗的地富抬起刘小四硬往回跑。刘小四虽然被打伤,幸好伤得不算太重,只是一条腿被重重踩了几脚,回到大队有些落不下地。
庆生带了两个人,从大队把刘小四背回村里。
刘小四在家里躺了好些天,直到女儿女婿回来,虽然能下地但也还不大出得了门。这倒正应了庆生那句话,你不出门,也没人能看到你戴没戴袖套。
但刘小四觉得自己吃了亏,我是出不了门又不是能出门而不出门。所以,那说好的事就算白说了。
刚才刘小四的闺女刘庆兰给庆生说的事,当然不是这个事了。吃亏不吃亏,反正事都过了。刘庆兰给庆生说的事情是,她想把她爹接出去一些日子,这多长日子呢,刘庆兰的意思则是,不忍心看到爹在村里受这样的罪,因此,这日子呢说长就会很长。
按规定,刘小四是地主分子,属于监督劳动改造对象。平常是不准离开村子的。就算有事,离开村子一天就得请一天的假。这没个日子长短的事,庆生还真不敢点这个头。难怪,昨天那个连长专门送了两瓶好酒上门,果然又是给他庆生摆的那个他妈的什么宴?那个什么宴的酒,从来就不是好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