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04)
三官说:“钟琪啊,好好干庄稼活儿吧,党员没多长两根筋,也是玩土坷垃的,不入也罢。 ”两人坐了一会儿,叔婶脸上冷淡,觉得没意思,钟琪媳妇改了话茬,说:“水英,过完了麦季儿,你侄儿该上学了。皮得跟猴子似的,操不完的心。”水英看了钟秀一眼,冷淡地说:“明儿你领孩子去吧,开始几天,我可给你看不住他,你抽空儿过去看看。”说了一会儿话,钟琪两口子走了。
明仁很少进三官家门儿,亲戚之间,舌头长了出误会,到了三官的门口,点了一根烟,进去了。三官赶紧起身让座,说:“早来一会儿,还有半瓶子酒,自己喝喝不出味儿来。”明仁的脸皱了皱,算是笑了,水英捧出一壶茶,爹的脸上闷闷的,抱着孩子睡觉去了。
三官问:“有事儿?”明仁说:“刘东民忒没王法了!”三官说:“又咋了?”明仁说:“刘东民想拆龙王殿。为重修龙王殿,咱们费了多少劲儿!”三官媳妇愣愣地看着明仁,说:“龙王殿碍他屁事儿,吃饱了撑的!”
三官疑惑地说:“你听谁说的,就是拆,也得跟咱通通气儿吧?”明仁说:“他跟谁通气儿?别指望他拿咱当回事儿。”三官撂下筷子说:“他敢!上天不扶梯子,他的本事大着呢!”
两人生了一会气,明仁说:“今晚上,刘东民去找二叔,想让二叔出来说话,二叔没应承他。”三官说:“若说别的事儿依着他,这事儿行不通。他咋说?”明仁说:“说龙王庙是牛鬼蛇神,说北京的金銮殿都砸了,说**还炮打司令部呢。”三官咬了一阵儿牙,说:“找霍三叔碰碰头,找个法子挡过去。”
到了街上,碰上了刘东民,刘东民心虚地问:“你们两个咋这么巧?”三官没好气地说:“出来透透气儿,心里憋闷煞了。”刘东民说:“三官同志,革委会成立起来了,抽个时间咱们碰碰头,研究研究下一步的工作。”三官说:“刘大主任,八里洼是你的天下,你咋吆喝咋是。”
今儿霍老三生日,明兰包了一盖垫饺子,炒了俩菜,拿有一壶儿酒。这两年霍老三的日子过得挺顺气,他是烈士家属,村里一年照顾三百个工分,粮食余得多,平日里没有多余的事儿,生活上比谁也自在。
三官和明仁进了屋,明兰说:“大哥三哥,快陪俺爹喝一壶,一个人对着酒瓶子没滋味儿。”霍老三怀里搂着孙子,笑哈哈地说:“赶早不如赶巧,刚烫上了一壶酒。定宽,快拿座位。”三官坐下,吱地喝了一盅儿,说:“三叔,今儿啥日子,不年不节喝啥酒?”霍老三呲着牙花子说:“管他啥日子呢,老子想喝就喝,刘东民敢揪我的舌头?”
明兰端上一个菜,笑嘻嘻地说:“三哥,俺爹今儿扎尾巴(过生日)呢。”霍老三拿起筷子,在酒盅里蘸了蘸,伸进孙子的嘴里,孙子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孙儿犟着小鼻子,霍老三嘎嘎地笑了,说:“我早忘了啥时生日了,明兰替咱算着呢。”
明仁不端盅儿,霍老三说:“明仁,咋跟牲口生气,刘东民从来八里洼那天,老子就没拿他当人。喝酒,明仁!”明仁端了端盅儿,又放下了。霍老三说:“明仁啊,你心里搁不住事儿,天塌了地接着,揪了头去,碗口大的疤瘌。”
三官说:“三叔,咱们得想个辙儿,拿个主意儿,刘东民想拆龙王殿,不能让他得逞。”霍老三说:“老天爷不长眼睛,一个激雷把刘东民霹了,给咱们出了口气儿。三官,我有个法儿,刘东民不是老上钟琪家串门子吗?找几个人堵他的门儿,只要摁在钟琪媳妇炕上,先把他绑了再说。”
明仁不吭气儿。三官说:“三叔啊,你这个法儿可够损的。”霍老三说:“就这样儿吧。这事儿,我找黑宝,黑宝恨不得把刘东民的肠子掏出来。”明仁说:“还是先把龙王殿保住吧。”霍老三瞪着眼说:“他敢!”
刘东民进了钟琪家的院子,钟琪闷闷地说:“老刘,注意影响吧,外边传得邪乎着呢,让人捂住了,咱谁也不好看。”刘东民一笑说:“钟琪啊,你别听风就是雨,我和你媳妇儿啥事也没有。”钟琪媳妇嘟囔着说:“脚正不怕鞋歪!钟琪,又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好事儿都是你的了!”钟琪小声嘟囔着说:“鞋子踹掉根儿了,你还有脸儿说。”
刘东民哈哈地笑了几声,说:“钟琪,你入党的事儿,现在我说了算,争取下一批填表。”钟琪媳妇说:“外面多凉快啊,钟琪,快出去打个逛儿,老刘吃不了我!”钟琪走了,他媳妇冲着他的背影儿喊:“钟琪啊,把大门关严实,别让牲口进来了!”钟琪没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