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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02)

    明义没想到范立田会有别的想法,他还是了解范立田的,无论做什么,都充满着热情。明义站起来走了几步,又回到座位上,依然微笑着说:“三番是资本主义工商业集中地区,这一步一定要走好。耀先同志要我跟你说,让你给整个紫镇地区的工商业联营,趟出一条路子来。没有现成的经验,第一步走好了,就是经验。”
    范立田合死了本子,明义有点儿陌生了。明义苦笑着说:“看我干什么?我说错了什么吗?”范立田摇摇头说:“明义同志,我的意见,咱们再缓一缓,对资本市场的管理,还缺少足够的认识,更谈不上经验,我担心接过来之后,能不能运转好,社会能否稳定下来,还是个大问题。”
    明义没说什么,弯腰从包里拿出一本书,递给范立田,说:“上一次车书记到省委开会,带回来两本书,马克思的《资本论》,还有一本《哥达纲领批判》。我也是刚刚开始读,读着读着就读进去了。这一本,车书记专门给你留的,车书记说读透了这部书,你就知道什么是资本经济了。”范立田接过书,明义向他努了一下嘴巴,打开扉页,耀先同志工楷写了一行小字:
    立田同志:
    此书乃治国之经典,为政之要诀,遑遑之论,务要读之。精读细嚼,回味无穷。马克思的书不可不读,读之不可不透。结合实际,联系当前,消化之,运用之。
    ——车耀先
    范立田看了一眼,笑一笑放到一边去了。明义接着说:“当然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资本主义工商业改造过来,确实有困难。我在这里陪你一段时间,等工作有了眉目,我再回县里去。”
    范立田感觉压力很大,眉头上结着疙瘩,嘴上却笑着说:“好啊,有你在我就放心了。”明义说:“你别指望我,大主意你自己拿。立田,我可是下来监工的!”时间不早了,明义看了一眼表,说:“立田,你还有事儿吗?”范立田淡然一笑,说:“本来想起草一个报告,把近段时间的工作,向县委作一个汇报。你过来了,这事儿临时放一放。”
    两人说着话,出了区委的红楼,看着老魏头在院子里来回溜达,明义过来亲切地说:“魏大爷,您还没睡呢?”院子里有一支昏暗的路灯,天上的星影儿出齐了,老魏头仰着脸看了半天,摇头笑着说:“董区长,您可不许怪我,越老眼睛越不听使唤了!您啥时回来的?咋没看见您上楼呢。”
    明义说:“上楼的时候,您睡得正香呢,没敢惊动您。”老魏头说:“范书记,我给您提个醒儿,偌大一个院子,夜里没人值夜可不行,越是平稳越容易出事儿。”难怪老魏头大白天里打盹,原来夜夜值守看着院子,范立田说:“魏大爷,这个意见提得好,谢谢你!”老魏摆着手说:“你们快点儿回去吧,别光图工作,冷淡了家里。”
    两人别了老魏头,说着话一路往回走,明义问:“立田,李力生入党的事儿,你考虑过了没有?改造一个人不容易,像李力生这样的人,对革命满怀热情,已经很难得了,不要求全责备,不能让他失望。”
    范立田说:“我的意见考察一段时间再说,我们要为党负责。李力生确实不错,责任心很强,但我觉得现在下结论为时尚早,需要一个过程嘛,一个人的政治追求,一定要和革命利益联系在一起。李力生在旧军队里干了那么多年,让他一下子脱胎换骨也不现实。你说呢?”明义笑了一声,没言语。
    明义回去的时候,巧姐胳膊支着桌子睡着了,听见门响,恍然醒了,撅着嘴巴抱怨着说:“怎么才回来?几个月见不上一面儿,好不容易把你盼回来了,你却让我守空房。”明义说:“立田回来了,路上碰见了,说了一会儿话。”巧姐给明义端了一盆水,看着明义洗脸,不高兴地说:“我还没你跟小范亲呢。哎,明义,李力生入党的事儿,你跟立田说了没?立田不是对李力生有看法?李力生哪点不好,比有些党员觉悟还高呢。”
    明义擦了把脸,沉思着说:“立田有他自己的想法,还要考察一阵子呢。一时的热情,代替不了对党的忠诚,入了党,就要把自己的一生,和党的事业联系起来,组织考察是正常的。再说,入不入党,不是谁一句话就说了算的。这事儿你别问了,党内的事不要多参言。”
    巧姐白了明义一眼,说:“人走茶凉,你要是还在三番,李力生早入党了!”明义说:“话不能这么说,立田没有错。李力生是有背景的人,和其他同志的要求,自然不一样。”明义说着话,在书桌跟前坐下了,打开书看了一会儿,巧姐把台灯悄悄揿灭了,轻轻搂着明义的脖子,说:“早点休息吧,还没忙够?明义,你在我身边多好啊。”
    第二天,明义进了六和绸缎庄,明和没在柜上,和几个伙计说了一会话,转到明和的办公室来了。老肖戴着眼镜,在院子里侍弄花草,花花绿绿,一盆儿一盏的,明义说不上名讳来。明义说:“老肖,还好吧?”
    老肖猛一回头,见明义笑微微地站在跟前,扎煞着两只泥手,说:“董区长,您咋回来了?昨天我还问明和来着,明和说县里工作忙,不定啥时候才倒腾出空来呢。快快,屋里喝茶去!”
    明义坐下,老肖洗着泥手,说:“你大哥没少念叨你,让我得空了去看看你,少了短了的,跟前连个人也没有。紫镇我去过一遭儿,也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路早忘干净了。那年我还没学徒呢,俺爹赶年集,让我给他看摊儿,一晃三四十年了。”老肖擦了把手,给明义沏上一盅儿茶,在跟前坐下,笑微微地看着明义,说:“刚捂上一阵儿,还没开壶呢。明和想喝茶,刚捂上茶,让人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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