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04）

    她问过范立田，范立田说出了山海关是东北，过了佳木斯是安东，过了安东还有鸭绿江隔着呢，朝鲜冷得早，这会儿早已冰天雪地了。 打仗嘛，艰苦算什么！范立田说得倒是轻松。
    吃着饭，巧姐问明杰：“明杰，你三嫂长得咋样儿？肯定是个大美人。你三哥有文化有人物，人品又好，大小也是个戴纱帽翅儿的，眼界高着呢，一般女人哪能入他的眼！”嫦娥不愿听二嫂子的话，话里似是有股子酸味儿。
    大家都看明杰，除了明杰，谁也没见过郑晓沛啥模样儿。明杰不想说，看着大伙儿都看她，微微笑了笑说：“好话都让二嫂子说完了，让我说啥？我见过一面儿，也没仔细看。”
    明杰说话的时候，嫦娥静静地看着她，上一回听娘说了半截话，好似不称心，她也没敢接着问，听明杰话里的意思，没看上这位新嫂子来。雅珍说：“咱们也别瞎猜了，要是有缘分，迟早有见面的哪一天！”
    巧姐听出明杰话里的意思，笑着说：“咱妯娌几个，哪一个不是清清亮亮，没有行市有比试，明礼的眼又没蒙上，咱们也是闲操心！”雅珍哧地一笑，说：“天下还有这么不要脸的！还清清亮亮呢，都是孩子他娘了，脸上除了一大把褶子,乌眉八叉的黄脸婆，谁稀罕！”大家说笑了一阵。
    吃过饭，嫦娥约明杰到她那里去住两天，明杰怕见到范立田，心里又隐隐约约渴盼着，真真假假推辞了一番。嫦娥说：“你姐夫在招待所开会呢，这两天人影儿也见不着了，我正想着让二嫂子和我做伴呢。”巧姐也说：“嫦娥说了几次了，我才不愿意和她挤在一张床上呢，这个人觉少，一会儿躺下，一会儿起来，省得让人做个安稳梦儿。”
    明杰拿不定主意，笑微微地看着大嫂，雅珍故意冷着脸说：“我才不管呢。一头儿是哥哥，一头儿是姐姐，我一个外姓人，说多说少都不好。我把话儿说开了，谁冷清了妹妹，谁担待着，别有了不是往我身上推，我也不是好说话的。”巧姐笑着说：“嫂子，你别吓唬嫦娥，和妹妹亲够了，给你送回来，是不是是理儿，你自己担去！”
    巧姐拿起大哥家的电话，要通了范立田，让范立田给她派过车来。嫦娥说：“路不远，我想让妹妹看看夜景呢。”巧姐不高兴地说：“你怕给范立田惹事儿，车子又不是牲口，不用喂草料，闲着不是闲着！”
    雅珍说：“咱们姐妹儿，不许给他们男人添乱，人家忙大事儿，往后用车让你大哥想办法。”巧姐嘟着嘴巴，冷笑着说：“不是为了妹妹，谁稀罕他们的破车，七露风八漏气，好好的人儿，也晃散了架。”
    门外有汽车响，大家说笑着往外走。天上一轮圆月映着清虚虚的光辉，深黑的天幕上，缀着几颗璀璨的星辰，满世界在月光的浸泽里静谧着，大街上的店铺早已打烊了，偶有一两声梆子响，清脆响亮。
    二嫂在嫦娥这边略坐了坐，明天有早课，打了一阵儿哈欠，拍着嘴巴告辞了。明杰第一次到嫦娥家来，这座独门小院，是范立田和嫦娥的天下，该有多少情趣啊，关门是暖融融的一家人，开门就是大世界。明杰在院子里，静静地站了一会，月光如水，洒在她的身上，她的心里受了月光的感染，一下子变得通透起来，看着嫦娥幸福的样儿，她为嫦娥感到高兴。
    嫦娥说：“屋里吧，外面多冷啊，中了风邪了不得。二嫂住在最东边，一模一样的院儿。”明杰回到屋里，今晚，娟儿也显得特别兴奋，看看嫦娥，看看她的小姨，小脸儿通红。两人脱鞋上了炕，嫦娥睡的也是一盘儿火炕，外面灶屋里的灶眼儿，一直通到炕里，一把火把火炕烧热了。
    两人脸对着脸，看一会儿，笑一会儿。嫦娥幽幽地说：“明杰，小时候多好啊，一点心事也没有。”明杰说：“还有明华三哥，咱们四个人儿，鸡脸狗腮，不依不饶，想想才几天呀！三哥走了，几年不见一面儿。明华也走了，我还想呢，依着明华的脾气儿，咋和人家过日子，没承想她掉到福窝里去了，日子劳累，一家人有疼有热。明华走了不到半年，你也出来了。你不知道我过的啥日子，爹娘嫂子成天说咸道淡，好像我辱没了祖宗！”
    明杰的眼圈儿，又是一阵发红，嫦娥忙把话岔开了，说：“在大嫂子家，你说了半截话儿，三嫂子到底咋样？我知道你怕人多嘴杂，怕人搬弄是非，二嫂子就是嘴上响快，心里也是清水似的。上一回回去，说起三哥的对象，嫂子倒是满心满意，没说人家小郑一句难听的，你大娘脸上冷淡，不像中意的样儿，我是出了嫁的闺女，有些话不好问。”
    明杰说：“我也没不中意的地方，小郑脸上不那么受看。身量上没啥说的，和你我差离儿，脸膛上不干净，一窝一窝的黑雀子。现在年轻，这脂那粉遮盖着，过几年有了孩子，懒散下来，少不得显出原形来。大样儿也说得过去，和三哥比起来，显得毛躁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