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07）

    明华领着秉忱到了街上，想起嫂子家，还有个比秉忱大两岁的水生，大爷的身子病病歪歪，半年不进一趟嫂子的家门，空着手倒是轻薄了。 少不得进了一趟铺子，买了一把儿糖果，称了一封点心。
    进了嫂子的大门，大嫂子坐在榆树下切桑叶，从后身看嫂子的肚子有模样了。看着嫂子的背影，明华心里热乎乎的，叫了一声嫂子，淑云愣怔了一会，转过身来，眼睛红了红，骂道：“你个苦瓜老婆，眼里还有娘家啊！”说着话儿，颤颤巍巍站起来迎接小姑子，明华紧走几步，把嫂子摁住了，笑着说：“你坐着吧，我可受不住你娘儿俩的大礼。”
    秉忱怯生生地叫了声“妗子！”淑云笑着一把把秉忱拖过来，揽到怀里说：“我的巧嘴子儿，半年不见了，身量长了一大截儿。”回身冲屋里喊：“水生！水生！你弟弟来了，快出来和你弟弟玩。”
    水生和娟儿从屋里跑出来，远远看着明华，不敢往这边走。淑云笑道：“牵不出驴棚子来了，真有出息儿。还不快叫姑！”明华笑道：“才多大点孩子！嫂子，这是嫦娥家的娟儿吧？”
    淑云说：“娟儿，快过来叫你二姨好生看看！”明华感叹说：“城里的孩子就是不一样，娟儿和秉忱同岁，大模大样，不像是这么大的孩子。”娟儿过来，明华把娟儿揽在怀中，水生趔趄了一阵儿，靠在明华身上。明华掏出一把糖，分给孩子们，孩子们四散了。
    明华抬头看了堂屋里一眼，问：“大爷的身子咋样？咋没出来？”淑云说：“歇晌呢。今年比往年都好，一年到头，吃着你的偏方没断溜，慢慢儿营生过来了。你大爷逢人就夸你，说你比亲儿女都好。”明华说：“搁在以前，供他老人家几两人参，不费劲儿，现在不行了，除了几亩地，别的没进项，也是有心无力。”
    淑云想起明华的小婶子来，相亲的时候，见了那个俊人儿，他还以为是明华的小姑子呢，谁知人家的闺女都能打酱油了。淑云问道：“你小婶子还好吧？人是个利落人，可惜是个过路的。”
    明华一愣，疑惑地说：“嫂子，你咋知道她是个过路的？麻子爷还没死呢，咋托生了你！”淑云说：“不是我咒她，你小婶子脸上带着呢。脸上白生生的，是血不往上走的缘故，这个病症儿，几个好得了的？女人家失了血脉，好似庄稼遇上了秋旱，有几个熬过去的！”
    明华的眼红了红，说：“眼看不行了，浑身剔不出四两肉，熬日头罢了。想起小婶子，真是可怜，梁家有钱有势，拿着身子不当事儿，多少人参也让她糟踏了，现在说啥也晚了。”
    姑嫂俩说一阵子叹一阵子气，明华问起明杰的事儿，淑云小声说：“以前你们几个在跟前，谁不说明杰有福气儿，福气不是胎里带来的，各人有各人的造化。给你提亲，左也不如意，右也不相应，屯田哪里不好？嫦娥呢是自己主张的，范立田无根无基，也是桩实靠的婚姻。”
    淑云看了明华一眼，悄声说：“明华，我跟你说，你可不须漏了风。我偷偷给明杰算了一卦，算卦的说，明杰当一辈子老闺女呢。前世是尼姑没修行，这辈子是有修行没姻缘。”
    明华呆呆地看着嫂子，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