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06）

    老两口正说着话，听到大门响，明仁娘说：“这两天不知明仁咋和三官闹的，不见三官上门了。”仲林说：“三官有天没日头，不如咱明仁实靠。”天井里有说话声，明仁娘一口吹灭了灯。明华娘问：“明仁，你爹娘咋睡得这么早？人老了觉少，还这么贪睡！”
    明仁说：“爹身上不大利索，婶子，您有事儿？”明华娘说：“明智身上不好，让你爹娘过去看看。”明仁着急地问：“好好的，又咋了？”明华娘说：“生水痘子，两三天了退不下烧来。”明仁娘朦朦胧胧听说明智不大好，赶紧爬起来点上灯，仲林也披衣坐了起来。
    明仁要喊爹娘，明华娘走到窗根下，轻声叫道：“大哥大嫂，睡下了？”听见里面有穿衣裳的声音，明华娘叫道：“嫂子，明智身上不大好呢，俺年轻不懂事儿，你过去看看，商量个法儿。”听到开门声，明华娘赶紧到门口等着嫂子。
    明仁娘出来，没好气地问：“明智咋了，前两天不是还好好的吗？这孩子胎里带下来的虚弱，好生看顾他，你们就是不听。”明华娘说：“生水痘子呢，原想发发汗就好了，哪想来得这么快这么重。”明华扶着大娘说：“大娘，您别急，我大姑在那边看着呢。”
    一听老姐姐在那边，明智定是不行了，明仁娘眼泪落了一地，哭着说：“他爹。不得了了，老姐姐也没办法了，孩子这条小命保不住了。”明仁娘骂道：“你这个狠心娘们！明智有个三长两短，我这条老命也不要了。”明华娘哆嗦着说：“大嫂子，明智不是我亲生自养的，我可没拿孩子当外人，天地良心啊。”
    仲林拄着拐杖出来，明仁说：“爹，我和娘过去，您别过去了，黑灯瞎火，磕磕绊绊不方便。”仲林举起拐杖抡了明仁一棍子，骂道：“你个畜牲！是你当哥的说的话吗，明智不是你兄弟？快把大车拾掇好，不行请医生去。”明仁活了三十多岁，爹从没打过他，爹一时急迷了心窍，他不敢多说啥，把嫦娥叫起来陪爹娘过去，自己忙着套大车。
    明仁娘过去的时候，明智舌头哇啦着说不出话来，看见爹娘满脸泪水。明仁娘掀开被子看了一眼，心疼得叫了一声“我的儿啊！”伏在明智的身上大哭起来。老姐姐拉开明仁娘，说：“别哭了，快想办法。孩子出生，身上有没锁子？”明仁娘止住哭声说：“孩子出世的时候，脖子里缠着脐带，原说是个不长命的，这些年过来了，也没看出啥。”
    明华娘听到这里，登时明白了，怨不得大哥把明智过继给她，原因在这里呢。明华娘尖着嗓子说：“还是大哥大嫂会算计呢，把一个不长命的给咱，好歹咱没亏待明智，出点儿差错，人命案子就坐下了。”明仁娘又急又气，早没了存揽，骂道：“放你的狗屁！孩子过来的时候，没病没灾，没疤没瘵，十几年了，孩子在你跟前长大，有啥瞒没的！”
    仲林心疼孩子，看着一边发呆的仲森，说：“老三，你把孩子抱回去，是死是活和你无关，别让孩子死在这边，脏了你的宅子。”仲森心眼儿没长全，听大哥一说，倒是中了他的心意，弯腰去抱明智，老姐姐把他推开了，生气地说：“老三，你昏了头了，明智是你的儿子，还是你大哥的儿子？你掂量清楚了，我给你们做着证见，可没有反悔的那一天。”
    明华娘冷笑着说：“俺可担不起惊吓，再有这么一遭儿，还不把人吓死！当着老姐姐的面，咱把话说开了，从今以后，明智再有个啥，和俺无关。”老姐姐恨不得一个巴掌扇过去，老董家上辈子没造啥孽，咋出了这么个不要脸的。
    老姐姐说：“老三媳妇，天下可没这么做事的，我不偏向谁，今儿是你的不是，把孩子抱过去，你说了不算，当初是有保人的，就是抱过去，也轮不到仲森抱。”
    明华娘一听，扯乱了头发，哭叫着说：“俺算是塌了天了，这天底下咋没有说理的地方！老姐姐呀，今儿我也让你做个证见，我这条命是你一门老小逼煞的。”明华娘说着往外就跑，被明华死死抱住。
    明华说：“娘，您去寻短见，一块带了我去吧，我也不想活了。您不要脸，我明华再大的脸，也成了屎盆子。”明仁娘吓得没了主见。老姐姐流着泪说：“没见你们这么说话办事的，我快七十岁的人了，经历了不少事儿，枉活这一辈子了。”
    明仁赶着大车出来，前面过来一只灯笼，明仁吓了一跳，看来明智不好了。到了跟前，那人说：“明仁大哥，黑天半夜，你上哪去？”来人是范立田，刚从三官家出来。明仁说：“明智身上不大好，准备请医生去呢。”听董大哥语气慌里慌张，范立田说：“你一个人不方便，我和你一起去。”
    明仁正缺个帮手，有心去喊三官，想想三官那张嘴脸，横了心肠，决定一个人去三番。两人到仲森家门口的时候，屋里吵成一团糟，三婶子又哭又骂，看来明智真是不好了。
    范立田从人空里钻进去，试了试明智的心口，还有一团火焰在跳，看了众人一眼说：“都啥时候了，你们还有心吵嘴，人命关天呢！”范立田抱了明智出来，明仁抱着被褥在一边掉眼泪，大家帮着明仁铺好被褥，把明智放下去。
    范立田说：“放心吧，明智还有救，我和大哥上趟三番。”明仁娘跪在院子里，朝天祷告：“老天啊，给明智一条生路吧，但凡有个转圜，我忘不了您的大恩大德。”
    ------------------------------------------------------------------------------------------------
    明仁赶着大车出来，前面过来一只灯笼，明仁吓了一跳，看来明智不好了。到了跟前，那人说：“明仁大哥，黑天半夜，你上哪去？”来人是范立田，刚从三官家出来。明仁说：“明智身上不大好，准备请医生去呢。”听董大哥语气慌里慌张，范立田说：“你一个人不方便，我和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