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花

    郑黎跑出门来，就拦了辆车，跑回了娘家。
    郑黎妈妈见女儿脸上带着青，眼中含着泪跑回家来，急忙问怎么回事，郑黎扑到妈妈怀里说：“韩遁打我。”
    “凭什么啊？”
    “我怀孕了，不想要孩子，把孩子做了，他就打我。”
    妈妈就生气了，心想郑黎把孩子做了，可能没跟韩遁商量，是有不对，可是郑黎刚做完人流，身子正需要调养，这个时候韩遁动手打她，这可是太过分了。于是对女儿说：“这小子平时好好的，没想到发起脾气来这么驴，我问问他妈，怎么把儿子教育成这样。”
    说着就给韩遁的妈妈打电话，说了女儿挨打的事。
    韩遁妈妈当然不满意郑黎擅自把孩子做掉，但也觉得韩遁打人有些理亏，还是想安慰安慰郑黎妈妈，就说：“亲家母啊，韩遁这孩子，平时也没什么脾气，今天这是怎么了呢，发了这么大的脾气？”
    郑黎妈妈说：“听你话里这意思，倒是我们郑黎气着他韩遁了呗？”
    对于郑黎的脾气，韩遁妈妈好长时间就看不惯了，只是不好明说让韩遁动点硬的，给她点颜色看看。今天她虽然觉得韩遁有些粗鲁，可多少也觉得韩遁长了男人的骨气，于是说：“我可没有那样说，那是你自己想的。好不容易怀上个孩子，连跟男人商量都不商量，就自己去做掉了，好像也说不过去吧？”
    “照你这么说，我们家郑黎挨打就是活该了？我看你们老韩家是不想让郑黎回去了。”郑黎妈妈说完，啪地挂断电话，坐在那里粗粗地喘气。
    郑黎见妈妈电话里的舌战没有占到便宜，就说：“妈你不用再理他们，反正我跟他的日子也算过到头了。”
    郑黎妈妈说：“那是，就凭我们郑黎，离了他韩遁，找什么样的找不着啊？”
    郑黎也不再哭，觉得有些累，肚子也有些疼，就捂着肚子去自己原来住的房间里躺下了。
    妈妈跟过来问：“肚子疼得厉害吗？要厉害咱就去医院。”
    郑黎说：“有点疼，不太厉害，躺躺就好了。”
    妈妈说：“等过几天我再找这混小子算账。”
    妈妈给女儿盖好被子，想了想，还是觉得女儿的身体要紧，于是忍住气，去厨房给郑黎煮了些小米粥和鸡蛋，煮好后，一边剥鸡蛋给郑黎，一边说：“黎黎你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可是自己的，你先吃几个鸡蛋，待会儿妈去市场，买只乌鸡，炖了给你好好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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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黎跑出去后，韩遁一个人在窗前站了好久。他觉得很憋闷，就把窗子打开，让外面的空气吹进来，连做了几个深呼吸。透过窗子，他看见一个老头拄着拐杖在楼前的空地上站着，呆呆地向着小区门口张望。韩遁认得这个老人，就住在前楼，退休十几年了，老伴早没了。他前些年还能跟人下下棋，近段时间，似乎连棋也不能下了。他有一个儿子，工作在青岛，几个月才能回来看他一次，平时只能通过视频见面。韩遁真有点同情这个老人，竟然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度过垂暮之年。韩遁又想到自己，自己老的时候，处境会比这个老人强吗？这个老人还有一个儿子，虽然远在千里之外，不能经常回来，但总还能给老人一点期盼，一点思念，可是自己呢，看郑黎的意思，似乎是真不想为他生个孩子了，那他韩遁的老年恐怕就比这个老人还要孤苦了。
    对于刚才与郑黎发生的冲突，他觉得自己做的没错，真是不能再忍了，这事如果再忍，自己简直就太窝囊了。郑黎做了人工流产之后挨打，也是咎由自取。一个不肯为自己男人生孩子的女人，也不是一个好女人。
    韩遁想，自己费了好多脑筋，好不容易才让郑黎怀上这个孩子，没想到她就这样自作主张，把孩子给做掉了。这个女人真是个冷血动物，对于自己的骨肉，竟然没有一点感情，做掉孩子竟然像解掉一泡大便一样满不在乎。如果这孩子真的生下来，也未必能得到很好的照顾，郑黎一定会把孩子看作是个累赘，把看管孩子的活儿都推给他的。
    韩遁又想起给郑黎打电话的那个神秘男人来，那人还在回复他的短信中说自己是个什么金融分析师。金融分析师是个不错的职业，肯定比他的网站站长时髦得多。郑黎这样坚决地做掉孩子，难道这个孩子真会不是他韩遁的？而是这个什么混蛋金融分析师的？郑黎真会干出这种事来？他有些不敢再想下去了。
    胡思乱想一会儿，也想不出个头绪。于是找出一包烟来，拿出一支吸了。其实韩遁上大学时就会抽烟，后来认识了郑黎，在郑黎的要求下就把烟戒了。现在郑黎逃出家门，他韩遁正好应该放纵一下，于是他一连吸了三支，直到有些咳嗽，才不再吸第四支。
    吸完了烟，韩遁把地扫了，花瓶的碎片和散落的绢花收了一撮子。他把那罐子钙奶粉，从沙发下面掏出来，扔到垃圾筒里。
    扫地一低头时脸上有些疼，照了照镜子，右边脸上挂了花。颧骨下面两道鲜红的血痕，谁看都能知道，这是让人挠的。他不好意思去诊所，也觉得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就自己打开装着常用药品的抽屉，找出消毒药水涂了涂，又找块纱布把伤口贴好。
    打开电视，调到体育频道。正直播欧洲杯赛，双方踢得很起劲，看台上的球迷正疯狂是跳着喊着。韩遁一边看球，一边注意那看台上的动静，他有些担心忽然从看台上站起一个人来，打出横幅，拉响炸弹。可是看了半天，并没有什么突发事件发生，韩遁才感觉到自己的心理多少受到了上次红山体育场爆炸事件的刺激。努力克制自己不去看那看台上的情况，心思才逐渐回到比赛中来。
    这时妈妈打来电话，问到底怎么回事。韩遁把事情的经过又说一遍，妈妈听了，沉吟一下，只说了一句：“一会你也回家来吃饭吧。”
    韩遁说：“不了。没事。我正看足球呢，我这冰箱里什么吃的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