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鼎回家

    饭后，韩遁郑黎两口子直接回家，大壮和葛中孚把周鼎送到家。
    周鼎的爸爸几年前就去世了，现在家里只有妈妈一个人。妈妈是一家公司的会计。其实妈妈已经过了退休年龄，去年跟公司经理提出退休，经理说行，按正常规定办吧，可是你现在这个岗位不能没人啊，我想再把你回聘回来，继续做会计，每月给你六千块补贴，你看咋样？周鼎妈妈说这会计也不是什么高精尖业务，你再随便招个年轻人来干不就得了，年轻人脑瓜灵，肯定比我效率高。经理说，你要嫌补贴少，我给你涨到八千，你可别提再招年轻人，咱公司的招聘广告贴出去一年多了，高素质的年轻人根本看不上咱这小公司，前两天好不容易来一个年轻人应聘，就是楼下管付货的那个，还是个大学生，整天丢三落四的，还一身娇毛儿，我想赶他走，可再招不到人，只能凑和着用，你说会计这个岗位我敢交给他吗？你就再帮我一段时间，等我找到一个又懂业务又稳当些的年轻人来顶替你，你再走好不好？周鼎妈妈看经理说得这样诚恳，就说那好吧，我平时也留点心，帮你物色一个能干的人好顶替我，我可真想好好歇歇了。经理说那好，就这么定了，找到恰当的人，你就歇着去。周鼎妈妈就这样把公司会计这摊工作又做下来，一边做一边物色人选，可一年过去了，别说物色一个能干的人来，就是随便找一个能应付得了这项工作的年轻人也办不到，只能继续干着会计。
    妈妈早就备好了酒菜在家里等着。后来周鼎打电话说不回来吃了，妈妈叹了一口气，坐在桌边还是不肯动筷，就呆呆地坐着。对门的刘姨听说周鼎要回来，也过来跟周鼎妈妈聊了半天，说想看看周鼎出去这半年，到底是变胖了还是变瘦了。等到十点多，周鼎还没回来，刘姨家里叫她，她就回去了。
    刘姨是周鼎妈妈最要好的朋友。周鼎的家原本不住这儿，原来的房子也比这个宽敞许多。可周鼎爸爸去世后，周鼎妈妈就越发感到孤单了。周鼎也想多陪陪妈妈，可单位里的工作和朋友间的应酬总让他应接不暇。妈妈不抱怨，可刘姨能感觉到周鼎妈妈的对自己晚年生活的担心。不久，正好刘姨家对门要卖房，刘姨就建议周鼎妈妈把这套房子买下来，与她住邻居，没事时有好朋友在身边可以说说话，有事时也好互相帮帮忙。刘姨还说，这种“互助式养老”，也是当下国家正在鼓励发展的一种养老模式，有些社区里还自发组织起来“互助养老协会”。刘姨说是“互助”，其实周鼎妈妈明白，人家刘姨丈夫身体也还硬朗，一儿一女，儿子正在读研，女儿出嫁了也住得不远，根本不需要邻居的什么照顾。人家提出这样的想法，完全是为了照顾她。周鼎妈妈也就听了好友刘姨的话，把原来的房子卖了，买下现在这套房子，与刘姨做了邻居。
    周鼎进家一看，妈妈一个人还在孤零零地等着他，鼻子有些酸。妈妈拽住他的胳膊，含着眼泪仔细端详半天，似乎在检查儿子是不是有什么零件丢在了美国。周鼎也眼睛一热，不敢再看妈妈，急忙去卫生间洗脸。他很后悔，自己不该先跟朋友们一起吃喝，而应该先回家来看妈妈。
    周鼎从卫生间出来，妈妈已经热好了菜，周鼎急忙拿筷子夹几口，连呼好吃。
    妈妈不说什么，只是又似要笑又似要哭地看着儿子吃饭。
    周鼎要开电视，却找不着遥控器了，找了半天才从电视柜抽屉里找出来，遥控器上都落了灰。
    周鼎问：“妈你平时不看电视？”
    “不爱看。闹哄哄的。”
    “那看动物世界呗，不闹。”
    “也没啥意思，你吃我我吃你的。”
    周鼎笑了一下，心想老妈的表达真简洁。又一想，这半年妈妈一个人在家，也真是够寂寞的了。
    过了一会儿，妈妈轻轻叹口气说：“刚才你刘姨还过来坐了半天，等着要看看你，你也没回来。你刘姨还说，要给你介绍个女朋友呢。”
    周鼎却说：“都什么年月了，还要人介绍，也太寒碜了吧？”
    “嫌寒碜，你倒是自己给我领回一个来呀。”
    “别着急，好饭不怕晚。”
    “还好饭呢，就怕再等，连馊饭都叫人吃光了。现在是有剩男没剩女，你看看，你认识的跟你年龄差不多的姑娘，还有没嫁人的吗？”
    “那我可以找年龄小的啊。”
    “年龄小的？人家二十多岁的小姑娘，年龄相当的小伙儿都成堆，有谁愿意嫁给你这样三十多的老小伙儿？”
    “我自己都不急，你急啥。”
    “真拿你没办法。连新闻都总说要解决性别比失衡问题呢，你说我能不急吗？你放着该干的事不干，跑到美国去瞎闹，我看你这半年是白搭了。”
    “咋能说白搭呢，我确实学到不少东西。我还找回来三个女孩呢，可以让中国少三个光棍了。”周鼎有些顽皮地对妈妈说。
    “全国多几个少几个光棍我不管，咱家没光棍就行。再说全国几千万光棍，你找回三个女孩能顶啥用？我看哪，这是全国丢了大西瓜，你们往回拣芝麻。”妈妈说。
    第二天一早，没等周鼎过去看刘姨，刘姨倒先过来敲门了。刘姨反反复复看了周鼎，说周鼎出国这半年，胖了，也白了。聊了没几句，又说要给周鼎介绍女朋友。
    周鼎不置可否。
    这时，周鼎的手机突然响了，周鼎一看，号码有点熟悉，又一时想不起来是谁，接起来一听，说话的是一个似熟悉又陌生的女声，那女声用生硬的汉语说：“亲爱的周鼎大哥，妮号。”
    周鼎忙问：“你是哪位？”
    “我是海蒂。我听说，你从美国回来了，打个电话问候一下。”
    “噢，海蒂，你现在好吗？”
    “我很好，爸爸妈妈对我很好，老师对我也很好。”
    周鼎妈妈听出是个女声，也凑过来听。她想，怪不得儿子对别人介绍的女朋友没兴趣，原来是自己交了女朋友了？只是中国话说得可不怎么样，难道还是个外国人？可是她听了半天，也没听清那边说了什么。
    刘姨看着周鼎妈妈，直要发笑。
    等周鼎接完了电话，妈妈就急切地问周鼎：“你个小鬼头，交了女朋友还背着你妈？”
    周鼎笑了：“哪是什么女朋友，是我在美国找回来的一个女孩。”
    妈妈睁大眼睛打量儿子半天，怀疑地问：“真不是女朋友？”
    周鼎笑了：“真不是。她才二十岁，比我小得多，而且她也有了男朋友。”
    妈妈看周鼎说得非常肯定，应该不是撒谎。于是又对刘姨说：“看来这个任务还要落到你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