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太阳
兑兑已经到临津电视台上班一个多月了。 前两天台里的财经节目主持人病了,台长让兑兑临时替补三天,主持财经节目,台里领导同事和观众的反响都很不错。台长说,过一段时间主持人如果出空缺,就让她做主持人。兑兑当然很高兴,既然到电视台工作,谁愿意总做幕后工作者呢。
过了几天,台长找兑兑到他的办公室去,很热情地让她坐下,说她的工作很有进步,而且说她的形象做个主持人是没有问题的,以后还要给她锻炼的机会。说着就挨着兑兑坐下,像是无意地一边说话,一边来摸兑兑的手。兑兑急忙抽了手,眼睛冷冷地看着台长。台长尴尬地笑笑,又说些让兑兑努力工作之类的话。兑兑说,我手里还有点事没做完,台长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说着就起身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她明白了,主持人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当上的,看来自己是当不上这个主持人了。兑兑又想,当不上就当不上吧,如果通过这种方式当上主持人,还不如继续当责任编辑更舒服呢。而且如果真的当了临津电视台的节目主持人,自然要经常在电视上抛头露面,那就更容易受到临保沙龙的关注了。
兑兑和大壮像地下党的联络员一样,小心翼翼地发展着他们的恋爱关系,生怕遭到“临保沙龙”的报复。每次见面,他们都要对时间、地点、穿着等进行精心设计,虽然很费心思,却真的避开了“临保沙龙”的监视,这让他们两人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如果不是“临保沙龙”仍经常给兑兑打匿名电话或发短信,他们都几乎要放松警惕了。对于这些来电或短信,兑兑不想接也不想看。为了躲开“临保沙龙”的纠缠,她曾换过新的手机号码,但用不了几天,“临保沙龙”就掌握了她的新号码,然后再把骚扰电话打过来。没事时,兑兑就关机,但“临保沙龙”就直接打她家里的电话,还好,打她家里电话的几次都正好是兑兑一个人在家,兑兑担心让父母也跟着自己担惊受怕,索性手机就总是开着,由自己来对付这些可恶的家伙。于是兑兑要么不接电话,要么就怒气冲冲地接起这些电话,对着电话大声斥责,但这种办法只能使骚扰电话更多,而且每次都让自己的心情糟糕很久。后来她就改变了策略,再接电话时口气就绵软了许多,对“临保沙龙”的人说,我算服了你们了,我受不了你们的折腾了,跟你们说实话吧,我已经与那个人断绝来往了,再说我与那个人也只是一般的朋友关系,但因为跟我在一起,他被你们打了,我总不能把他扔在医院里不管不是?那次我把他送回省城后,我们的关系就结束了。“临保沙龙”的人将信将疑,但没有发现兑兑与大壮接触过,也就不再威逼,但骚扰电话还是不断,有几个人还轮番向兑兑示爱,除了打电话、发短信,甚至还到兑兑家楼下弹吉他唱小夜曲,兑兑也不敢得罪他们,更不敢与他们有什么更近的接触,只是想各种办法与这些人周旋。兑兑轻易不会独自一人上街,非独自上街不可的时候,也都在白天,而且加着十分的小心,一要随身带着一把结合了电棍功能的遮阳伞,二要尽量化妆和遮挡,把自己的脸涂得自己看着都有些陌生,有些像若干年前日本女人流行的浓妆。再戴上墨镜和口罩,大热天的,捂得她非常难受,但在街上,并不显得有多么乍眼,因为街上很多年轻女人都采取了这种防范措施。
还有一次,兑兑正在逛商场,忽然一个人拦住兑兑,提出要请她吃饭,跟她交个朋友,兑兑听这人的声音极耳熟,一回想正是多次给她打过恐吓电话的那个人,吓得急忙拿起电棍伞,那人才没敢靠前。那人只是淡淡地说,干吗这么紧张啊,我只是想跟你交个朋友,不愿意就算了,干吗拿着电棍对着我啊?于是悻悻地转身走了。
这天星期五,表姐唐讯给兑兑打来电话,说果园里的果子熟了,好不容易才在村里雇到两个人,你如果没事,明天也来帮忙摘摘果子行吗?兑兑很爽快地答应了。放下电话,看看日历,又给大壮打了电话,把表姐对她说的话又对大壮说了一遍。
大壮正想去见兑兑呢,一听这话,哪里还能说不行。第二天他早早就开车去了临津,到兑兑家时,天还没亮。兑兑昨天已经跟妈妈说了今天要带大壮一起去舅舅家帮助摘果子,妈妈的态度是既不支持,也不阻止,只提醒她要提防些临保沙龙。兑兑早晨接到大壮的短信,就悄悄下了楼,上了车。
大壮开起了车,说:“我看以后咱们就起早见面得了,这个时候好像没人捣乱。”
兑兑说:“也不错啊。你看这朝霞,多美。”
大壮说:“而且这朝霞又是我们独享的,不像晚霞,是被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人分享的。”
“我们真富有,天下霞光一千尺,我俩独得五百尺。”
“嗯。我俩就不能再分了,再分就是两个二百五了。”
“对,再不分开,谁分谁就是二百五。”兑兑说完,亲了一下大壮。
快出县城时,二人在一个早点铺里吃了早点,就继续向舅舅家的果园赶。路过偏脸城时,二人再踏着露水登上西城墙。向东望去,天上的云霞更亮了,像一片红红的炭火。古城东部南部地势都比较低洼,连同整个钱河谷地还被雾气笼罩着,从西城墙上看过去,那边仿佛被一片湖水淹没了,而远山就像是位于湖对岸的了。这一片雾气使古城更显神秘。远山被镶了一条亮亮的金边,太阳就在那金边下面,马上就要喷薄而出了。大壮觉得这古城日出的景色应该很不错,就举起相机来等着。
太阳露头了,慢慢地升上地面。大壮调焦,把太阳拉近,连续地按动快门。相机显示屏上的太阳红红的,颤颤的,扁扁的,像蛋黄,像柿子。但是不容怀疑,就是这么个软柿子一样的东西,将要照亮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