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保沙龙
大壮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手背上插着针管,鼻子上包着一大块纱布。兑兑坐在床边看着他,正在流泪。
大壮想坐起来,刚一抬头,顿觉一阵眩晕,只好又躺下。
兑兑急切地说:“你终于醒了,可把我吓坏了。”又轻声问道:“还疼吗?”
大壮说:“不疼。”
“咋能不疼,刚才我都看见你皱眉了。”
大壮想说,皱眉不是疼,是晕,但一想这样说会更让兑兑担心,只好默认是疼。他还想问兑兑在他昏倒后有没有受到欺负,但想想还是没有问,只上下打量一番兑兑,并未见有何异常,也就多少放心些。
兑兑很内疚地说:“警察说,这两个人很可能是‘临保沙龙’的。因为你跟我在一起,就吃了亏。都怪我,忘了早些提醒你。”
“‘临保沙龙’是干什么的?”
“临津女子保卫者沙龙。他们反对临津姑娘跟外地男人在一起,更不许临津姑娘跟外地男人结婚。这几年在临津街上常能看到他们贴的《致临津女子书》,不让我们和外地男人交往,否则就如何如何。据说这个组织一共有四十多人,每天都有人在街上到处转悠,发现情况就用手机互相联系。临津十五岁以上女孩的情况,他们全掌握,我的名字他们也都知道的。”
大壮知道,这种以暴力、恐吓等手段阻止本地女性外流的小团体在全国多的是,主要分布在农村和一些小城市,因为这些地区的女性外流更为严重。以前只是听说过这种组织,没想到今天自己亲身领略了一回。要说这个组织能把当地十五岁以上女孩的情况全掌握了,倒有点悬,但估计像兑兑这样出色的,是一定不会漏掉的。
“一看你的车是外地牌照,他们早就盯上你了。”兑兑说。
“我都在临津混一天了,他们为什么不早打我?”大壮问完,心想,专等我激情澎湃的时候打我,这帮家伙真是可恶。
“他们也要调查核实,尽量避免把本地人给打了。”
“看来他们打人也不是乱打,还挺守规矩的呢。”
兑兑没有答话。
大壮轻轻捏了捏兑兑的手:“真的,跟你在一起,我挨打也不冤枉。”
兑兑紧握了大壮的手,眼里又噙出泪花。
大壮想问兑兑,认不认识那两个人,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
兑兑剥一瓣桔子给他:“刚才大夫说,你有些脑震荡,鼻子也受了外伤,要住院观察一周,还要注意多休息。”
大壮点点头。
兑兑又说:“你们打斗时,我就拨了110,他们来得也挺快的。要不然,我真不知道该咋办了。”
“你不就是110吗?还找他们干啥?”大壮竟还有心思开玩笑。
兑兑含泪笑一下,接着说:“那两个人把你打倒后,对我喊叫了几句,听见警笛声,就都跑了,110巡警到了,我就和他们一起把你送到医院来了。还有你的车,我让他们放到巡警队院子里去了。”
“对那两个家伙,警察说怎么处理?”
“说是正在调查,明天我再去问问调查结果。”
“算了,别问了,我估计不会查出什么结果。”
“为什么这么说?”
“全国有很多这种组织,当地政府或者警察也拿他们没办法。”
“我也听有人这样说过,甚至有的警察还支持他们,你在他们眼里可是‘侵略者’啊。”
大壮笑了,没想到,自己没动刀枪,也当了一回侵略者。
大夫又来查房,见大壮醒了,问了一些情况。说问题不大,打点针再休息几天就好了。
大夫走了。大壮看一下表,已经凌晨一点多了,就说:“你家里知道你在这儿吗?我送你回家吧。”
兑兑按下大壮:“就算你能送我,我也还要再送你回来,咱俩不要来回送到天亮了?放心吧,我已经给妈妈打过电话了,说我朋友张丽病了,我在医院护理她了。”
“真难为你了,还要跟你妈妈撒谎。”
“实话实说更麻烦,半天都说不清楚。”
“说清楚了,你妈妈就更担心了。”
兑兑轻轻叹了一口气。
大壮拍拍兑兑的手背:“你也累了,睡一会儿吧。”
兑兑就在旁边的空床上躺下来,盖了件小薄毯子,闭上了她毛茸茸的眼睛。
大壮却不觉得困,大概昏迷也能代替睡眠的。他想起从偏脸城返临津时兑兑说的让他在临津住下来的话,没想到这话竟然应验,自己真的就住了下来,只不过是在医院,心里感觉挺有意思。也没想到第一次跟兑兑在一个房间里过夜,竟然是这样的。
兑兑今天连吓带累,身体消耗很大,现在大壮醒了,神志正常,她也放心了许多,困劲也就上来了,她躺下一会儿就睡着了,鼻息微微的。
借着房间里暗弱的灯光,大壮目不转睛地看着兑兑安静的脸。他记得有人说过,有很多人清醒时的样子和睡着后的样子大不相同,有很多白天看起来清秀俊郎的男子或者温柔娇艳的女子,一睡着了就呲牙咧嘴,露出一脸蠢猪相,简直与清醒时判若两人。
兑兑却是始终如一的,睡着了的样子依旧好看,或者说,是更加好看。
大壮真想起身走过去,抱住她再亲两口。可到底还是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