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同事——“谭妈妈”
下午四点多,大山深沟里已就没了阳光。这时,我们的汽车才开到目的地——苗河公社。
这是湘黔接壤的大山区。苗河两岸山谷到此也是越来越窄,许多地方除了河流之外,就没了道。一条从悬崖岩石上凿出来的公路悬挂在河坎上。
说它是街,其实也就是傍着河坎边上修的几栋吊脚楼屋组成的一个小村落。但,即便是这样,公社的各个部门,也是肝胆俱全,一个不少。因此,它也是全公社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大大小小的政令、消息,就如同那些通往山上的小路一样,慢慢地向着四乡八里散去。
说是公社驻地,但除了公社大院和公社粮库前的一块小土坪外,近处远处都是山。每天的班车就停在这个小坪里上客下客过夜。这里确实是通向外界的唯一的出口码头。外面无论是哪里来一个什么人,只要是在公社大门口的停车坪里一下车,哪怕是多带进来一只苍蝇,消息一会儿就像急流而下的河水一样,准确地传遍整个公社村落。换句话说,在这里搭车,班车里有几人去县城,一街人都晓得。
“谢谢啊,师傅。”
我和苗站长才跟司机打完招呼,刚刚走下车来,公社民政助理谭部长,一个身材高大,年纪约在四十大几的中年人,一边道歉,一边大声笑着向着我们走来:“啊呀,我们的笔杆子领导,迎接来迟了,对不起啊。”说完,又回转身去对苗站长说:“苗站长,看来今日晚上的酒和饭我是请定你了。谢谢你关照我们领导啊。”
“看来今日‘谭妈妈’是真心的了?”
“我‘谭妈妈’一言九鼎,什么时打过妄语?”
谭部长他自己都承认“谭妈妈”这名字?!我疑惑的看着苗站长。
苗站长笑着告诉我,谭部长从前曾经是公社武装部副部长,所以大家都叫谭部长。“谭妈妈”这名字看样子他自己也乐得高兴,随你叫唤。至于他原名叫甚是甚,人们谁也没有去理会他,只要说“谭部长”、“谭妈妈”,准是讲他没错。
“哈哈,有意思。”
果然,晚上餐桌上,可能是因为我的到来,谭部长特地增添了一个炉子钵,算是对我的特别招待。
一钵小黄牛肉炖萝卜冒着翻滚的热气,吸引了所有在食堂用餐人的眼光:“谭部长,来客了?”
“哦,县里领导来了,加了个炉子。过来吃口热的?”谭部长一边回答一边邀请道。原本只有我们三个人的方桌上,因为谭部长的热情,结果挤了一大桌,外面还围了几个。
“啊呀,难怪说,从牛嘴里过一路的菜,味道都好些,这牛肉炖萝卜的味道就是不一样啊。”
“哎,加点萝卜!”
大家围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吃得津津有味。萝卜炖了一钵又一钵,弄得食堂里的厨子都叫苦了:“没了没了,你们放斯文一点好不好,还有客人呢。”
“嗨,机会难得,客来傍客抢,客去你莫想。吃!”
“吃什么呢?这么热闹。”正在大家吃得高兴的时候,大门外进来一位头戴军棉帽,稍长个大,身材魁梧,五十开外,领导干部模样的男子。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提包的,比我大不了多少的青年人。
一进门那领导便问大伙,大伙吃惊的望着来者,谁也没有回话。然后,不声不响,阴一个阳一个的散去。有的坐到了自己原来的座上,有的则装着不紧不慢,不慌不忙,满不在乎的样儿,端着饭钵躲到外面去了。桌上又只剩下我们三人了。
谭部长慌忙迎上前去:“麻书记,还没吃饭吧?县局的小文来了,加了个菜。”他一边解释,一边对厨房的大师傅喊道:“徐师傅,把麻书记和小孙的饭菜端这儿来。”然后一边招呼麻书记坐在自己的坐位上,一边收拾杂乱的桌子。
苗站长则在一旁给我介绍说:“麻书记。”
“麻书记您好,我是民政局的小文。”我赶忙站起身来,自我介绍道。
“好,坐坐。”麻书记一边应付着我,一边摆弄着大师傅给他送上来的饭菜,一边回头看了看其他桌上他的那些部下说:“吃呀,怎么都跑了,来吃,吃。”
“我们都吃完了……”
“好,那咱吃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