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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四)

    赵俊良到水库边时,水库里正有十几个少年在打扑腾。他们见到马碎牛就大叫:“下来,下来。”马碎牛已经脱得赤条条的了。他微笑着向水库里的人点头示意,坦然的像穿着礼服的贵族。他左手捉着牛牛的根部反卷上来,将尿液射向肚皮。右手掌心在尿液哗哗“浇灌”处作环状揉动。这叫“试水”。是这里每一个男孩下水前必不可少的准备工作。
    “俊良,我先下了”。“试水”完毕,马碎牛背对水库“噗嗵”一声就跳了下去,水面上激起了半米多高的浪花。
    赵俊良紧跟着跳了下去。刚一入水就激得他连打冷颤。水太凉了。他向北潜泳后急忙浮出水面,一甩头看见马碎牛的肚皮在前面一闪一闪的动,正在向北仰泳。心想:马碎牛还是聪明,知道上层水暖就采用仰泳姿势,就急忙追了上去。两人不约而同地问对方:“今儿水库的水咋这麽凉?”赵俊良猜度可能是地面上温度太高了,与水里的温差太大人才会觉得寒冷。马碎牛说:“北头水浅,水不甚凉,咱往北头走。”两人就并排向北游去,私下都有比试之意。
    两人是同时到达北头的。不知道为什么,彼此心里都比较平衡。
    马碎牛平躺岸边,半身浸在水里,问:“上次忘了问你:你在哪儿学的浮水?”
    赵俊良搂着双膝坐在旁边,说:“最初是在游泳池学的。不过,哪儿的水都是温的,没有这麽凉,也没有这儿的水浮人。但真正学会游泳是在渭河——你在哪儿学的?”
    马碎牛笑道:“也是在渭河。”说完就斜着眼看了看赵俊良,说:“你刚到马跑泉时曾和秃子比过水性,当时是秃子败了。我留下一句话,要和你比一次。今儿一看,我到觉得咱俩是半斤八两。”
    赵俊良微笑着,避开他的话题,奇怪地问:“你住在马跑泉,这儿离渭河比水库远,你为啥要舍近求远地到那儿去学游泳呢?”
    “哪里是‘去学游泳’!大前年渭河发大水,会水的都到河里去捞东西了,我也跟去耍。我那时候还不会浮水,只想看热闹。看见别人下去捞那些值钱的东西,心里一急,扑通一声就跳了下去。周围的人知道我不会水,吓了一跳。刚好一个旋涡又卷了过来,把我旋到了水下。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就憋着一口气顺着旋涡的方向往外爬,等爬出旋涡我就懂得水性了,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学会了浮水。河里河岸的人差一点被我吓死!东西都不捞了,一个个都劝我赶紧上岸。我才不瓜呢!满河的东西留给他们?我搭眼一看,一只猪娃漂了下来,忙游过去,一把抓住了它的后腿,把它往身边一拉,没想到它把我的头当了陆地,借势一脚就把我踩到了水底下!我一急就松了手,这只猪娃就又漂走了。我气得七窍生烟,冒出头来再去追它。这次抓住它后它不再把我的头当陆地了,学乖了,到是乖乖地被我拉上了岸。也就是从那天开始,我家就有猪了。对了,俊良,我问你个问题,人们形容谁瓜时都爱说闷的跟猪一样。说实话,从那次捞猪娃的事我看出来了,猪一点也不闷;人为啥对猪误会这么大呢?”
    赵俊良笑着说:“也许你遇见的恰好是一只最聪明的猪——”
    马碎牛正色道:“少开玩笑,我是正经问你话呢!”
    赵俊良说:“你问的问题有些深奥。人误会猪,也许是觉得它们太懒了,只知道吃饭睡觉,所以就理所当然地认为它们没脑子。其实被人们误会的何止只是猪!人对人的误会也很深。就拿懒人来说吧,经常被勤快人叫做废物;也被大众瞧不起。仔细想想,我倒觉得是懒人造福了人类。”
    “满口谬论。”
    “是真的。你想想:如果人人都勤快,硬板凳就不会变成沙发。也许是懒汉的一句话,启发了勤快人的思路,才有了用具和工具的不断改进;提高劳动效率云云,只不过是掩饰潜藏在人们心底的懒惰的借口。据说外国有人在研究机器人,说它不但能代替人类劳动还能伺候人享受。如果人的本性是勤快的,又何必让它们来伺候我们呢?所以说,是懒惰创造了世界。”
    “我说下河捞猪娃,你就发一通懒人创造世界的谬论。年纪青青的,咋净思考那些没用的东西?”
    赵俊良歉意地笑了,说:“我的思路总是乱窜——接着说你下河捞东西吧。”
    马碎牛兴高采烈地讲了起来:“我把猪娃抱回家又来到河边。就这样来来回回几趟,捞上来的门窗、衣裳、大树还有其他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满院子都堆不下。把我大高兴的说他也下水呀,还没到河跟前就跑了,说他没穿裤衩——下河麽,穿不穿裤衩有啥关系?大人就是怪!”
    两人正聊着,突然听到一个男孩大声叫喊:“梦梦不见了!梦梦不见了!”
    马碎牛撑起上身大声问道:“啥时候不见的?”
    那男孩惊慌失措地答道:“刚才跳下去就再没上来——可能淹死了!”
    站在岸上并未留意梦梦下水的人,听到马碎牛和那男孩对话后,一个个惊慌失措,纷纷涌向岸边瞧着水面。正在水库游泳的几个男孩心胆俱裂,没命地扑打水面向岸边逃去。
    马碎牛又问一句:“他是从那儿跳下去的?”那个男孩就指了一个位置。
    赵俊良也觉心惊,正不知如何是好,猛然看见马碎牛头一低,朝深水中汆了下去,屁股和脚闪了两下就没入水面之下。
    岸上的人们吵吵嚷嚷。有人出主意说回村叫人,叫大人们来打捞尸首。还有人匆忙穿衣服,说去通知梦梦他大;这些人都急忙跑开了。
    水库里只有马碎牛和赵俊良两个人,剩下的一些人站在岸上吵吵嚷嚷,一个个焦急地乱出主意。
    赵俊良也焦急万分。马碎牛潜到水底已经有一阵子了,怎么还不见上来?没有时间多想了!他憋了一口气,也潜入水底。入水后他睁开了眼。他估摸着水库的宽窄,在水深过半的水层转着圈,心想,只有这样,也许才能找到梦梦或是马碎牛。当他刚转到深水区,模模糊糊看见前边有一个人,一边慢慢游动着,一边用双手在水库底下的淤泥中摸索。赵俊良急忙游了过去。当他快到马碎牛身边时,看见马碎牛伸着双手从淤泥中拽出一条腿来,赵俊良急忙伸手抓住了另一条腿,两人合力将梦梦拖出了水面。
    岸上的人发一声喊,向前拥了一步。刚到岸边,跑过来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把筋疲力尽的马碎牛和赵俊良换下了来,他们把梦梦抬到一块干燥的地方,有人就去摸他的脉搏。
    “活着呢!”惊喜的声音传遍水库。
    马碎牛跪在地上,低下头,两手撑着地面说:“把梦梦放到我背上控水。”赵俊良和几个男孩把梦梦抬了起来,十字形架在马碎牛背上,压头的压头、压腿的压腿。折腾了好一阵,哇哇地吐出了一肚子凉水后,梦梦突然醒了过来,发出了轻微的呻吟声。又有人连忙把梦梦从马碎牛背上抬了下来。纷纷围住梦梦,有人问他咋回事?有人叫他先躺下休息;有人却劝说他赶快穿衣服回家,免得他大他妈着急。
    马碎牛跪在那儿一动不动。那口气憋的时间太长了!水也太冷;他已经觉得全身僵硬了。方才梦梦压在他身上有将近十分钟,实在是累的没了一点力气。赵俊良伸手去拉他,马碎牛说:“我起不来。你把我推倒放平,让我躺一会儿。”赵俊良便托着他的肩和腰,轻轻把他弄翻,马碎牛顺势仰面朝天地躺在了地下。
    两人离开的时间太长了。秃子紧张不安频频了望引起了屈老师的怀疑。他一再追问,秃子被迫告发了两人的行踪。屈老师顿时急了,二话不说就往水库跑。怀庆、明明,狗娃和秃子像撵兔的狼,很快就越过了屈老师,先他一步来到了马碎牛身边。当看到马碎牛和赵俊良两人头对头脚对脚**裸地躺在水库边晒太阳、梦梦在旁边半死不活地呻吟时,四个人就放慢了脚步。屈老师赶到后看到三个人**裸地躺在地下,顿时怒气冲天。常识告诉他,马碎牛是罪魁祸首。不由分说,用力在马碎牛臀部踢了一脚,劈头盖脑地批评起来,只差骂人了。
    马碎牛却不动。
    看到屈老师后赵俊良撑起身子坐了起来。此刻见他错怪了马碎牛,不知那儿来的力气,呼的站了起来。破天荒一脸怒气对着屈老师大叫起来:“你错怪他了,他是救人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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