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最初的记忆
父亲在屋里睡觉,我从隔壁小婷家玩回来。
“小玲,出来。”是哥哥的声音。
哥哥经常好几天都不在家,总能听见父亲说,回来我要打死他……
“把家里的干面拿给我。”哥哥肯定饿了,他不是说会有朋友接济他吗?我把干面抱着,小心地拿给哥哥。
“哥哥,你去哪?”什么时候才能再见着哥哥?哥哥比我大3岁,大概是八、九岁的样子。他瘦长的身影渐渐在转角处消失……
“别告诉爸爸!”他忽然回头朝我喊了一句。
我进屋了,父亲还在睡觉。
“爸爸,刚才哥哥回来了,又走了。”爸爸老是称赞我很乖。
父亲睁开朦胧的睡眼:“这个臭小子,我要打断他的腿~你乖,去玩。”
父亲还在睡。我走到厨房,看着被打开一个口的干面箱,我也想吃面,但我不会煮,我看见灶边上黄色塑胶袋里的鸡蛋。
我把蜂窝煤灶门打开,学着母亲的样子拿了一个盆,装上水放在蜂窝煤上,很烫,我拿了两个抹布把盆的两边各搭上一个。呵呵,水在翻滚着。我把鸡蛋放进去。
熟了吧?我用抹布轻松地把盆从蜂窝煤灶上端下,学母亲的样子捞起放凉水里,剥开,黄澄澄的蛋黄从壳里露了出来。我把失败品放到馊饭盆,这次汲取了教训,煮的时间长点,当我满怀信心地剥开蛋壳时,那黄澄澄的蛋黄没有凝固,但至少没有露出来。
我还是把没有完全熟透的水煮蛋吃了。这是我第一次自己在蜂窝煤上煮出来的鸡蛋呀!当母亲和她最小的妹妹丽姨买东西回来的时候,我炫耀着自己的劳动成果~
“你刚说你哥哥回来了,你怎么没让他留在家里?他有没说吃饭了?”母亲焦急地问。
“他没说什么时候回来,他让我拿干面。”我老实回答。
我看见母亲和丽姨在说着关于哥哥的事,母亲的眼泪落下来了。小小的我只知道母亲对哥哥很好,每次见到我就知道问哥哥的事。
“这个鬼仔(哥哥),就不懂得要回家来,在外面能吃得好吗?”这是我听得母亲说哥哥最多的话。
她的嘴里说起我的是:“小玲,跟弟弟好好玩,别让他摔着了。”
我被赋予的任务是看顾弟弟,弟弟比我小两岁又四个月,那时他才三岁左右。我们住的地方是舅舅家的房子。有两层楼,前面有个空的临街的店面,最上面一层露天的地是要从二楼的一个房间搭个梯子上去。夏天的夜晚我们和大人们就在这里赏星星、看月亮。
弟弟有天晚上自己端了凳子从蜂窝煤上提了烧开的水壶,结果被烫了。只知道那天晚上我被丽姨带着,跟在抱着不停哭着的弟弟的母亲后面,往附近的诊所跑。
“我这里不行了,你得去……”记得当时的医生这么说。
后来丽姨先带了我回到家,她跟我说,母亲带弟弟去看被烫伤的病。回来后的弟弟怎样我已经不记得了,只是因为这个,丽姨被母亲着实骂了好一阵。每次在烧开水的时候,母亲总得说上一两句:“这么小的孩子已经上板凳了,你怎么就没发现!?还好有得治……”
大概是从那时候开始,母亲家的亲戚都特别喜欢我这个从不闯祸从不给大人添麻烦的小外甥。父亲也总是说,“我害怕乖的孩子,因为乖的孩子有魔力,我都不敢拿棍子;调皮的孩子棍子最喜欢他了……”父亲在说这些话时,用亮晶晶的眼神看着我们。我知道我乖的话,能得到大人的喜爱。
哥哥总在父亲忍无可忍的时候被他找回来了。回来的时候自然少不了被挨打,父亲挨打的方式简直让人不忍回首。
他会把哥哥用铁链缭着,告诉他,这么想出去玩就干脆哪都别去了;他会让哥哥握紧拳头,在他突起的指关节上用棍子打;他会把哥哥用绳子吊在房梁上,然后抽他的屁股……每次都是夹杂着母亲哭天抢地的喊声实施惩罚,而我总是躲在最角落看着这一切,我不明白既然父亲喜欢乖的孩子,哥哥为什么还要做个不乖的孩子让他挨打?
记忆中,哥哥很多次出走,很多次被带回来。如果幸运被母亲找到,哥哥就能立刻得到一大碗好吃的。这时,我会坐在他旁边,看着他。我对他碗里的食物不感兴趣,对这个每次只叫我拿干面的哥哥,我很好奇。
“小玲吃过了吗?分她点。”哥哥说。
“你尽管吃,她吃过了。”母亲笑着说,“以后,不要到处乱跑,外面哪有好吃的。家里多好,就是你那个爸爸真是太残忍了,自己的孩子打成这样……”
一样的对白,总会在父亲没在家时出现,这样的场面很温馨。
“我会从1写到10了。”我对哥哥说。
“你看你妹妹,这么听话,你读点书多好呀!”母亲说。
“这哪里算厉害!我会的东西比她多。”哥哥又开始吹了。
母亲笑着干活。
父亲回来了,他黝黑的皮肤因为被阳光曝晒,现在显得发亮。
“知道回来了,还知道吃。”父亲冷言冷语。
“我刚想出去找他,他就自己回来了。这孩子还是很懂事的。”母亲在撒谎。
父亲脱掉外套,一言不发地坐下吃饭。
“我吃饱了。“哥哥躲到客厅看电视。
哥哥在家的日子都是躲着父亲过的。父亲在家的日子他总乖乖上学、放学,还会帮忙洗碗、扫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