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神医

    郭小翠怀孕了。
    郭小翠的婆婆很高兴。
    她逢人就说，伊痛舒就是一个神医，儿媳妇在大城市看不好的病，在神医那里没花多少钱，就给看好了，还怀上一个大胖小子。
    邻居问她，你怎么知道是大胖小子，不是丫头呢?
    她说，我能掐会算。
    这天，郭小翠的婆婆一定要儿子蒋有为跟自己去感谢神医。
    蒋有为不愿意去，他自己总是感觉有些怪，当然，此时，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戴上一个大绿帽子。
    郭小翠也不去，她跟婆婆说，如果你一定要感谢他，就给做一个锦旗吧。
    婆婆说，锦旗要做，感谢也要去，这是人情，这是一个大人情。
    郭小翠有些幽怨地问道，你想怎么感谢人家？
    给他拿一个猪肉半子，再送两只大公鸡。
    蒋有为说，妈，你有这些东西，还不如将来给你儿媳妇下奶。
    婆婆说，我有安排，你不要担心。
    蒋有为说，那我也不去。
    你不去，我自己去。
    老太太真的要一个人去。
    这时，邻居黄桂琴来到她们家，十分认真地刨根问底，听说你们家的小翠怀孕了？
    是啊。
    谁给看的？
    就是葫芦凹村的伊痛舒，人们叫他神医。你说，我儿子和我儿媳妇去好几个大城市的医院，找那些有名的大夫都看不好，人家神医就给喝一瓶药就好了。
    还没有花多少钱，也就是去大城市的车费钱，真是神医。
    我四姨家的儿媳妇也结婚三年了，还没有开怀，农村生孩子是大事，比什么事都大，我四姨很着急，他让儿子去大城市悄悄做试管婴儿，花不少钱，还是没有怀上。
    很着急啊。
    我看，你就带着他们两口子去找神医吧。
    黄桂琴说，你说，一个大城市的大夫都看不好的病，他一个乡村的土老帽，就能够看好？有什么祖传秘方？我怀疑。
    这有什么怀疑的？有人已经怀孕了。过去说，偏方治大病，你可别瞧不起山沟里的土大夫，那都是有本事的人，有的身怀绝技。
    他们有本事，为什么不去大城市开一家医院？那里更能挣钱。
    我不知道，这个问题，你得去问伊痛舒。反正我儿媳妇和赵晓红都怀孕了。我看伊痛舒就是神医，其实，大城市很多大夫都是二百五，都是靠广告骗人，忽悠人。
    你是说那些小医院吧？那些大医院，那些国家级的大医院，都是专家教授的，很有医疗水平，人家说出来的话，都是一套儿一套儿的理论。
    好看是，瞎忽悠，银样镴枪头，好看不中用。
    黄桂琴还在刨根问底，一共需要多少钱？
    超不过500元。
    这么少？
    有水平不在多少，你不信，你就不去找他看。
    黄桂琴说，我这就去跟我四姨说说。我四姨相信，可是，那两个孩子不信，他们就相信大城市的大医院。
    黄桂琴走了。
    蒋有为的母亲又来到儿子房间，对郭小翠和蒋有为说，我还是要去感谢一下神医，你们如果都不愿意去，我就一个人去。
    你去吧，我不去。
    我还想拿猪肉呢。
    这个时候你不用拿，过年的时候再拿。
    那我就抓两只公鸡去，多了我也拿不动。
    我看你还是别去了。儿子对妈妈说。
    郭小翠的婆婆真的去抓两只小公鸡，用绳子系好，放在一个筐里，兴致勃勃来到葫芦凹村找伊痛舒。
    伊痛舒家里没有病人，只有自己在看一本医学书籍，耐得住寂寞，墙上挂着三张很大的针灸穴位图。一张是人体的正面，一张是人体的背面，一张是人体的侧面。
    伊痛舒看见老太太拎筐进来，说道，什么事？
    神医，我是来感谢你的。
    感谢我什么？
    我儿媳妇郭小翠怀孕了。
    是吗？她怎么没有来？
    老太太一愣，看来，人家神医挑理了，郭小翠这孩子，就是不懂事，人家给你治好病，怀孕了，你也不亲自来看看神医，感谢人家一下。
    老太太说，她这几天反映很强烈，过几天再来看您。
    这个时候我还是需要看看的，保证万无一失。
    不会有问题的，例假没有来，她去医院检查过了，大夫说是怀孕了，什么阴性阳性的我不懂，就是怀孕了。
    伊痛舒说，你回去跟她说，这个时候，我最好再看看，以后看，就没有意思了，就晚了，保胎很重要。
    老太太点头哈腰，奉若神明，说，我回去就跟我儿媳妇说，神医，你就是神医。我要给你做个锦旗，今天，没有拿什么贵重的礼物，给你送两只公鸡。
    伊痛舒一本正经地说道，你不要叫我神医，我是一个很低调的人，我很谦虚，为人不张扬，如果凭我这个水平，就是去北京大医院，也是坐堂教授，大学的客座教授，可是，我不愿意去，我就愿意在家乡为我们的父老乡亲做贡献。
    了不起，你就是白求恩再世。
    我没有那么高尚，将来，你们谁找我看病，我不能展示我的真实的医疗水平，不能怀孕，你们不骂我就好了。
    神医，我要给你四处去宣传。
    女人就是长舌妇，不，女人喜欢说话，好联络人，你的大公鸡我不要，你给我做广告我喜欢，我需要，我就是人品好，人正。
    老太太说，神医，你不要嫌少，等过年的时候，我们家杀猪的时候，我给你拿一个猪肉半子。
    我不吃猪肉，我是素食主义者。
    素食主义者？
    是的。
    那我给你拿一条狗。
    狗肉我也不吃。
    这可怎么办呢？你怎么什么都不吃？怎么是素食主义者呢？
    伊痛舒看着老太太十分为难的样子，说道，其实，孔子说，食色性也，孔子你知道吗？
    知道，不就是孔老二吗？
    是的。大圣人，把人总结得很深刻。谁也逃不出这两个笼子。
    神医……
    你不要叫我神医，这个称呼距离我太远，受之有愧，我们就是父老乡亲，我们就是普通老百姓，但是，如果你愿意，在人多的场合，你可以这么叫，就跟叫王林是大师一样。
    老太太严肃认真，一本正经，不打妄语，说，我不管在什么地方，我都叫你神医。
    伊痛舒说，你大老远来的，如果我不收下你的鸡，你会以为我不识抬举。这样吧，你这个鸡我收下，你有时间，还得让你儿媳妇来一趟，如果你儿子没有时间，就不用陪她来。
    我知道。我要给神医做一个锦旗。
    伊痛舒慢条斯理地说道，那就抓紧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