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夫
刘祥富应该是王汉的工友的工友,看上去有点矮小墩实,有点木讷,可能是在山区居住久了,见的世面少了的原因。
当王汉带着面无表情的秦仁妹赶了一夜火车到达这里的时候,天才微微亮开。王汉边下火车边伸懒腰,打完哈欠就鄙夷地骂了一句:啥子**地方,四川还有这么偏远的鬼地方?人都看不到两个。
眼前的情景有点影响王汉的情绪,于是便有点不烦恼地回头说:你磨蹭个球,走快点。
正说话者,刘祥富便从站台的某个角落像幽灵般冒了出来,突然就立在了王汉的面前。王汉差点惊出一身冷汗,上前就是一脚,“狗日的,是鬼嗦。”
刘祥富便憨憨地笑,感觉自己的出现给王汉的身上沾惹了灰尘一样的姿态,一边去扑打王汉的衣服,一边说:对不起哈,大哥。
“你是刘祥富?”
“我是,我是。”
“你龟儿子还准时嘛。”
“准时,准时。”
“你屋有好远?”
“大哥,不远,走嘛。”
王汉站住脚,疑惑地盯着刘祥富的后背问:到底有好远?
刘祥富又憨憨地笑,额上的皱纹和他的年龄有些不相称的表现出来,但面容间又透出一股羞耻和不谱世事的样子,就像我们通常看到没结婚的老男人那样,就点酸酸的,未曾尝试过爱情和女人那种老处男的样子。他说:再坐一会儿车就到镇上了。
“一会儿是好久?”
刘祥富原本想把自己提格为这个有火车的县城人的身份,但王汉的咄咄逼人让他有点窘迫,也有点难以掩饰内心恐慌的样子看一了眼秦仁妹,又像触电般收回目光,在一惊乍和一担忧中慌乱地吱唔道:七,七,七八个小时吧。
“我日你仙人,还要走七八个小时,走个球哟。”
王汉的言语着实吓坏了刘祥富,他怕王汉变卦,也怕到嘴的肥肉飞了,他有点惊恐地安慰道:其实不远,只是路不好走……
“说个球,莫扯那些没用的,带钱来没有?”
“带钱?”
“你狗日接婆娘的钱,为必没准备嚒。”
说到接婆娘,刘祥富明白了,他心想,咋会呢,这么重大的事情,咋会没准备呢。于是理直气壮地说:钱,有的,有的。
“有,就给我,我不去了,你各人把她带走。”回头望了一眼秦仁妹。秦仁妹从下火车到现在,估计就一直低着头,看不出她在思考问题,但她至少在沉默。王汉的目光显然没有触动她,也没有引起她的任何反应。
刘祥富很疑惑也很为难地问:现在给呀?
“嘿,你还怕老子跑了嗦,老子是讲信用的人,婆娘说给你就给你。”
“不是,不是,大哥,我是说有点不方便。”
“啥子不方便?”
刘祥富便窘迫地望望裤裆,“在里面。”
“狗日的,整得牢靠,那边,那边去脱嘛。”王汉看在钱的份上,像是给刘祥富提供帮助一般,为他物色好了一块地方。于是他们走过去,秦仁妹留在原地。
刘祥富脱开裤子,从顶起老高的内裤里取出两坨钱,递给王汉。王汉问:是好多?
“两万。”
王汉有点疑惑地皱起眉头,“咋是两万呢?”
刘祥富倒显得诡异起来了,憨笑中露出一点商人的狡黠,“大哥,说好一年结清的,你看我先付你两万对的嘛。”
“对个球,老子给你说好二万五,你差五仟。”
“大哥,二五不好听,那是骂人的,所以先两万,这个数吉祥。”
王汉看着手里的钱,有点接不上话了,有点犹豫不决。正当时,秦仁妹像疯了一样甩开膀子向车尾方向狂奔。起先,刘祥富以为秦仁妹只是正常的,像尿急那种跑跑而已,但他越发觉得不对劲,那奔跑的姿势,分明是逃跑。于是,他惊乍乍地快要急哭的样子喊起来:跑了,跑了……一时间,他真有点不知如何是好,虽然他像交接物货一样,当面点清的方式给付了钱,也用余光看着自己的货,但毕竞是钱出去了,货还没抓牢实,这样的情况,无疑有卖家反水的可能。所以,刘祥富在慌乱中又表现了一丝淡定,猛然间抓住王汉没拿稳的钱,顺势夺回手中。王汉原本是没有注意秦仁妹的举动的,在刘祥富的惊乍声中,他看到了,也明白了刘祥富的心思,在刘祥富夺过钱还未来得及表现出胜利喜悦的时候,他又很快的夺了回来,并举起来,用个头的优势举起来,另一只手指着刘祥富喊:你龟儿子抓子?你要抓子?
刘祥富真急哭了,他一只手提着还未来得及穿好的裤子,一只手伸向王汉拿钱的高空,欲夺又够不着。他哭着说:她跑了的嘛,她跑了的嘛。
“跑了关我球事,现在是你的人了,你各人想办法。”
钱是夺不回来了,眼看秦仁妹也已经跑出半里地了,快要人财两空了,这滋味,谁都明白意味着什么,带来的冲击可想而知。在这危急而慌乱的关头,刘祥富做了一个重大决定。他提着裤子朝秦仁妹的方向狂奔。用凭身最殷实的力量甩出“最优美”的步伐,高一脚矮一脚追出去。
秦仁妹不知是不是受了王汉和刘祥富交接的刺激,但她心里应该是不舒服的,因为在当初认命王汉的时候,她没想过今天会像货物一样被便卖他人,这是对人格的挑衅和侮辱,所以,她本能地需要抗争一回,本能地需要逃离这种龌龊的现实。
刘祥富追上了,在秦仁妹面前拦住的那一刻,他的手又猛提了一把即将脱落的裤子,喘息不定地说:妹,妹仔,莫,莫跑了,莫跑了,我钱都交了。
秦仁妹原本是跑不动了,但刘祥富的话就像一剂强心针,深深地刺痛和激怒了她,她又疯了般向刘祥富冲撞过去。刘祥富倒在地上,顺势抱住了秦仁妹,秦仁妹便扑在了刘祥富怀里。刘祥富“哎哟”地叫了一声后,死死地抱着秦仁妹,这可是生凭第一次这样抱着一个女人,他的骨子里猛然间有股莫名的兴奋在燃烧,在扩张,顿时让他的人性很自然地回归到本我。他的善良和憨厚被激发出来,“妹仔,莫跑了,小心摔到你,真的,这个路不好走,石头多。”
秦仁妹原本还在他怀里挣扎,顿时像被什么定住了,她扑簌的眼泪在本能地流淌,猛然间,她埋下头,刘祥富做出要被亲吻的幸福迎接着,却不料这颗头没有像他预料的那样对过来,而是直扑肩膀,顿时便是疼痛。秦仁妹死死的咬住刘祥富的衣服以及衣服后面的那块二头肌。刘祥富疼得眼泪花乱转,但他没有挣扎,没有推脱,像迎接新生活考验一般,毅然决然地坚挺着……
王汉是走了,秦仁妹还是无赖且麻木地坐上了刘祥富拦下的公共汽车,又麻木的在车上颠簸着,望着窗外陌生的风景,听着刘祥富时不时发出的嗡嗡说话声,在幽幽暗暗中到了刘祥富所辖的乡镇。又像被催眠了一样,被刘祥富牵着,走上山路,七拐八曲的回到了刘祥富的山坳坳。于是,这一天,便黑下来,这一天,便是秦仁妹躺在刘祥富床上发呆的第一个夜晚。
刘祥富还未来得及去给乡邻报喜,他不得不面对秦仁妹这种空洞的状况做出努力,他希望用自己的殷情,比如送洗脸水,做自认为最好的饭菜,再帮忙理一下没有牵直的被角等等,便能换回秦仁妹的踏实和安心。当他发现外面的狗都不叫了,一切安静得出奇也许是半夜的时候,他失望了,他知道自己的努力失败了,于是他做了一个宣告失败的举动,从秦仁妹的床边起身走了,临走还是安慰地说了一句:好好休息哈,你累了。
他出了这间屋,并不是真放心的走开,只是悄悄的绻缩到灶屋的柴垛里,像守夜值班那样实施暗哨,看守着秦仁妹。他知道,大门外他加了坚固的锁,是出不去的,唯一内开的灶屋门,这条必经的通道,他已经布防,可以说是百密无疏。他更知道,这屋里睡着的不仅是一个女人,更是一坨他靠卖体力换回的钞票,在这个穷山沟,如果不是有那一坨钞票,它又咋会有这个女人,如果没有这个女人,那一坨钞票它又咋会回到自己的身上。总之,他是严谨的,小心的,也是有把握的。
好奇的乡邻亲朋已经陆续的得到刘祥富取婆娘的消息,也三五成群的来门前转悠和说话打趣,就为像看一场乡村戏或围睹某个特殊人物一样,心有不甘的等待着,窥探着。刘祥富也有点自豪和不安地上前招呼一声,向对方打趣的玩笑的做出似有似无的那种谦虚和掩饰。像这样应酬着过了一天,秦仁妹也就在屋里睡了一天。在准备进行第二个夜晚麻木的时候,她忽然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不是什么刚烈女子,那要命的辘辘响声已经不断的通过胃肠表现着饥饿,潜意识里需要刘祥富尝试第四次送饭。她想,这次再也不能拒绝,她需要活下去,这是一个普通女人最起码的生存要求。于是刘祥富揣揣不安到来的时候,她倒有点迫不及待地抓起了筷子,给刘祥富释放了一个顿时宽心的信号。
刘祥富一边安抚,一边劝解,“慢慢的,饿到了哈,还有,还有。”
就像心理暗示的效果一样,秦仁妹果真开口说:再来一碗。
于是,刘祥富有点得意的,有点喜不自禁地跑出去,在锅里去捣鼓了一阵,端回满满的一碗。
就这样,看似恬静的晚饭时间过去了,也像正常了。刘祥富在收拾停顿后也该回到他的岗哨上去了,只不过他大胆的作了一个决定,把大门的锁取了,用充溢的自信和内紧外松的方式实施新的防守措施。
秦仁妹是麻木的,但不是傻的,她看出了刘祥富的动机,也感觉得到这个人的目的,她没有异外,反而有点淡淡的好感。毕竟,他没有粗暴的对待属于自家产权内的这个她,倒是有点伦常的为客之道。
在刘祥富转身要走的一片刻,秦仁妹淡淡的问了一句:你叫啥名?
刘祥富有点惊讶,有点异外,慌忙接话:刘祥富,文刀刘,吉祥的祥,富贵的富。他像应试者一样小心翼翼无不周全地解释着。
“哦。”等秦仁妹“哦”完后,刘祥富还在等第二句问话,却戛然而止。他便怏怏的要离开,秦仁妹像有点故意耍弄人似的,又吱声了:你多大?
刘祥富有点想掩饰却又不敢说谎的样子停留了片刻,腼腆地说:3……37。
“咋没结婚?”
“以前穷,结不了,现在岁数大,结不了。”
“现在不穷了?”
“要好些,至少能吃饭,能穿衣,还有点结余。”
“以前为啥穷?”
“妈老汉死得早,我是大爷养大的,大爷家子女多,我能吃上一口饭,活到十多岁都万幸了。”
听刘祥富这么一说,秦仁妹倒生了些怜悯之心,自己的身世与这个人有些相似,从某种程度上说,自己还好些,毕竟还有一个老子立起在。于是,她问话的声音略微显得亲切了一些,“后来就出去挣钱了是吧?”
“乱跑,先前也就够吃个饭,就是攒不了钱,也没人给说媳妇。”
“后来好些了哈?”
“好多了,现在体力活没人愿意干,老板不好请人,工资给得高,所以,我能挣的也就多一点。”
秦仁妹本想还问点啥,但感觉这样一问一答有点像盘问,也有点太快进入角色。她转了个话题,“我想喝点水。”
刘祥富便像接到圣旨一样立马转身去了。秦仁妹看着刘祥富的样子和举动,她不由得有些感慨,其实这个男人还是很老实的,也还算个好人吧,其实真跟这个男人过日子也没什么不妥,但回想王汉的话,自己还得回去,心里又有些不安分起来。
这一夜,刘祥富本本分分地回答了秦仁妹的一些问题,也试探着问了秦仁妹一些家常,一来二往,便有了几分亲近和熟识,但最终,什么也没有改变,仍然是灶屋里的刘祥富,卧室里的秦仁妹。这一夜,刘祥富的心里奔腾和翻滚着某些不寻常的东西,是甜蜜,也是混乱,因为这些混乱,醒来的时候不得不悄悄的换一条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