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2)
肖敬群最先打破屋里的沉闷。
他向云艳看了一眼,走到孩子身边,拾起刚才给孩子起名的话头说:
“爸、妈,这报户口也不是今天非要决定的事情,我看不如先放一放。我们还是先想一想如何给这孩子起名吧,我想--,叫振强怎么样?”
肖敬群转移话题的做法,立时起到了作用。
邢书诚接着肖敬群的话头,侧着头用手指在桌上轻点着,思考了一会儿,点点头说:
“我看可以,肖振强!很有气魄。”
一边的邢云艳,见敬群和爸爸都认可振强这个名字,也表示没有意见。在与身旁的母亲对望了一眼后,邢云艳抛动怀中的孩子,强打起笑脸说:
“哦,我们小乖有名字了。振强,你什么时候挣钱,孝敬爷爷奶奶呀?”
一家人正说着话,准备收拾一下吃晚饭,突然,电灯一下子熄灭了,房间里刹时一片漆黑。
抱在奶奶怀中的强强,被这突然而至的黑暗惊得大哭起来。
云艳连忙跑过去接过孩子,不停地摇晃着哄强强。云艳爸在黑暗中问:
“家里有没有蜡烛?”
敬群回答:
“可能没有,我去高所宿舍里去找一根来。”
这时,住在院子里的人们,纷纷走出屋门,相互询问着是怎么回事。
肖敬群因为这两天在下面清理发票,刚才又听任凤敏回报说,有的乡已经出现了农电站拉税务所电闸的事,因此他心中想到的第一个可能,就是会不会是农电站报复拉的闸?
他快步赶到高所的房间,见高所正在摸索着点亮蜡烛。便向高所要了一根蜡烛,先送回家,然后又返回来,与大家一起来到大门旁装变压器的地方。
只见外边路灯及其它单位仍是灯火通明,一切如常。
经过大家用手电照着仔细查看,发现变压器上桩头的接线完好无损。众人这才确定不是被人拉闸,而是变压器以下的总保险丝烧断了。
高维卿向肖敬群说:
“我也猜想不会是农电站搞的鬼,因为任所他们今天去清发票,并没有完全撕破脸。”
说到这里,高维卿向小徐说:
“小徐你跑一下,找一找镇电工,让他们来帮我们修一下。”
小徐骑上车出去了,这里众人开始蹲在原地,抽烟闲聊起来。
过了大约有20分钟,小徐一个人回来了。大家七嘴八舌地问他:
“是不是没有找到电工?”
小徐一脸无奈地说:
“找是找到了,但电工说,他们站长特地关照了,如果税务所来找你们有事,你们必须让税务所直接找他站长本人,他让我们去我们才能去。农电站的那个杨站长,平时看到我们都是鼻子朝天,招呼都不打的,我去找他还不是自找没趣?”
高维卿见是这样,思付了一下,便推过小徐的自行车,直奔杨站家而去。
农电站杨站长家,高集镇上屈指可数的深宅大户。
“明三暗四”带走廊的两层小楼,外加红砖院墙。大门全是深红磁砖贴面,门灯灼亮。
高所还没进得院门,门后的一条大狼狗便低吼着迎了上来。高所一声大喝后,惊动了屋里的人。
杨站见这么晚了,税务上的高所还来访,也感觉有点诧异。当他弄明白是修电的事情后,便一边拉高所进屋坐坐,一边喊自己也是农电工的儿子,让他带上工具、材料去帮助修理。
这里高维卿见修电的事情已经落实,便顺势在屋里坐了下来,对杨站说:
“今天白天任所去你们站里,搞废旧发票清理,还请你杨站大力支持,这也是国家统一布置的事情。”
杨站见高维卿谈起了发票清理的事情,便拿出一脸的委屈向高所说:
“你要不说发票的事情,我马上还要去找你呢。我们农电上的发票,不同于农机站、粮管所之类,用起票来是涉及千家万户。前些时候我们刚印回来那么多的发票,足够几年用的,现在说换票就换票,你看哪个愿意?”
高维卿告诉他,这次清票,各单位都有不少沉淀票。粮管所还清出来不少文革期间的发票。这些发票游离在外面,是非常危险的。今后的发票管理,要求每一本发票都要登记造册、编号缴销。说到这里,高维卿表情严肃了起来:
“据我所知,你们农电上的发票管理,也是有漏洞的。前一阵我们就查到过,有人用农电旧发票买卖建筑材料的事情。国家这次清旧票、用新票,实际上是帮助你们消除隐患,加强管理,彻底改变过去那种各自为政、票种混乱、监制不一的状况。我想你杨站,总不想在发票问题上再出大事情吧。”
杨站猛听高所这样说,心中也暗自惊醒了一下,但他还不想就此服输。他抬起头来,又向高维卿说:
“高所你可能也知道,南边有的乡已发生拉闸的事情。我们这里两家关系一直可以,我希望税务能做做农电总站的工作。反正我这里向你保证,只要大家都清,我这里绝不落后。”
高维卿见杨站已经这样说,知道他骨子里边已经服软。于是便乘势站起来。抓住杨站的手,使劲摇了摇,说:
“那好,我们一言为定。明天我就回报局里,让上面尽快去做工作。”
县电影院办公室。
邢云华利用办公室没人的空档,拨转话机给漆副厂长打电话:
“喂,是漆叔吗?我是云华。好多天没见面了,是不是最近特忙?”
电话那头,漆副厂长正在处理一分文件,见是云华打来的电话,神情立马轻松起来:
“哦,是云华呀。不忙,不忙。你还在班上?”
“啊,对。”邢云华说到这里,警惕地向门口处打量了一眼,确定门外没有人进来后,这才压低声音对着话筒继续说:
“漆叔,我们这里桃花岛公园的桃花即将开了,我想请你们一家和王金友一家,抽个星期天过来赏一赏,你看怎么样?”
“那好呀,我回去和你方姨商量一下定个时间。”漆副厂长愉快地回答。
邢云华拨通了爸爸办公室的电话,听到是爸爸的声音,云华对着话筒说:
“爸,我想求你一件事。你不是在邢庄花木村结合蹲点嘛,能给我在那里搞一、两盆树桩盆景吗?档次要高一点的。”
邢书诚老家是著名的花木之乡,而他又是那里工作多年的乡镇干部。搞一、二只盆景是手到擒来的事情。但邢书诚听女儿说要档次高一点的盆景,便感觉女儿一定是有什么事没告诉自己。于是他便问:
“搞这盆景是有什么用处吗?”
云华告诉爸爸:
“我正在忙工作调动的事情。最近我托的人要来山南玩,我想给来人带一、二盆花草回去。这样既花钱不多,品味又高。”
邢书诚一听女儿是在折腾调工作的事情,便有点不太高兴。他对云华说:
“你在电影院工作还要怎样,你没见云艳,整天在家带孩子一分钱工资都没有?”
一听爸爸认为自己工作不错,云华有点性急起来:
“爸,你不了解现在的形势。自从电视普及以来,整个电影系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我们影院已经分出一半人专门推销影票,每月3000块钱售票任务,完不成就扣奖金。”
邢书诚一听是这种情况,便不再说什么,他问云华:
“我弄到盆景送到哪儿?”
云华:“最好是先送到我们住的地方,这样方便一些。”
影院门口,刚下班的邢云华正手拿提包准备出门,迎面看到骑着自行车飞奔而来的解丰收。
解丰收一边急急地跳下车子,一边向邢云华说:
“云华,你就不能给我消停一点,你说,你请漆厂长一家来玩,是不是在动什么歪脑筋?你现在都怀孕好几个月了,还要这么折腾,你就不怕累着肚里的孩子?再说,电影院又不只是你一个人,人家能待,为啥你就不能待下去?”
邢云华见丰收是为这事来的,便一点也不当回事地说:
“你来了正好,陪我去商店里看看,买一些烟酒之类的准备着。我告诉你,关于调动工作的事情,就不用你老人家操心了。别人怎么想我不管,但我邢云华,绝不会等到影院都关门的那一天,才想起跳槽的事情。要到那时,就什么都晚了。”
说到这里,邢云华便紧催着丰收上车,好载她一起去商店。
扶着车子的解丰收,磨蹭着不肯上车,临了被逼得急了,索性支好车子,蹲在了路边。
邢云华见丈夫这样,没好气地朝他笑了一笑,车转身便一个人径自往前走去。
蹲在地上的解丰收,眼见着劝不住老婆,在连喊了几声都无效果后,只得无奈地站起身,跨上车追赶过去。
(86年4月)
桃花岛公园。
芳草萋萋,桃之夭夭。
解丰收、邢云华陪同漆副厂长夫妻俩走进公园欣赏满目桃花。邢云华虽然大腹便便,但这简简单单的游园休闲,还是满能对付的。与漆厂长同来的,还有一位四十岁左右,目光敏锐、十分干练的男子。
漆厂长向解、邢二人介绍说:
“这位是市政府办的李实李副主任,淮海著名一枝笔。李主任最近就要调往省城,担任省政府领导的秘书。我正准备着给李主任送行,碰巧今天小邢约我到桃花岛来玩,我就将李主任一起带来了,这也算是别具特色的送行仪式之一吧。”
说完这话,漆厂长又向李主任介绍说:
“他们小夫妻俩,是我要好的朋友。小解在山南县税务局工作,小邢在县电影院。”
李主任听完介绍,连忙伸出手来与丰收、云华相握,同时他又向漆副厂长说:
“漆兄,我的行程请你务必给我保密。如是让这里县政府办的同行知道了,我今天就无法脱身了。”
漆厂长连说:
“理解,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