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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恨的鹅毛哲学 之10

    “别胡闹,小朋!你双亲健在,这样做必生是非,我担待不起。”这一老一小两位挚友的义举使纪汪萍感激涕零。从礼节上讲,她必须有所谢绝。
    “嗨!不就是戴块孝布嘛,我的父母可不是鸡肠鸭肚之人。”章小朋走过去握住纪汪萍的肩膀,“再说吧,向纪书记尽点孝也是应该的啊!”
    纪汪萍几次要行长跪之礼,都被大家阻拦住了。毕竟友情如山,决定就此执行!其他有份的家族也都一一统计,确定孝布的长短,落实在案。章小朋似乎还有鬼点子,给陶惜童使了无数个眼色。陶胡子本来知道其中的意思,但觉得自己不能太失格,故意不予理睬。终于,他意识到章小朋这个女人也是不好糊弄的,况且如果在这种事情上被她数落几句就太尴尬了,所以很快想了几条理由表示态度:“孝布也算我一个,为了过去他对我的责骂,为了他是我们的老领导,为了医院的那段值得回忆的日子!不过哭丧可没有我的事,我干不了那玩意。”
    陶惜童的话逗得大家忍俊不禁,但都在努力维护着丧事应有的气氛。纪汪萍对陶惜童的举动持着特殊的态度,既没有一味地拒绝,也没有感激涕零,而是陷入明显的沉思之中。这在别人看来是没有比这再有分寸的了,因为实际上她早已接受了他的特殊赋予,而他仅仅曾是她的一个恋人。
    几天的治丧活动进行得非常顺利。陶惜童在这里大出风头,每天上千人的哀悼者,内接外应都被他治理得有条不紊。那片长长的孝布飘进舞出,煞是一大奇观。如果是女人,礼客们自然会想起王熙凤,但因为他是陶惜童,大家并没有想起别人,只想到他是独一无二的陶惜童。就连一向十分挑剔的老公安局长也来重重地拍了他的肩膀,鼓励他好好干。纪汪萍因为找到了一个上好的代理人,先前的担心和悲伤减少到了最低程度,有时她甚至能宁静地小憩一会儿。
    纪书记葬在革命陵园。按照陶惜童的构思,坟墓修得异常气派。
    陶惜童向纪汪萍交完所有的帐目,没有说一句涉及任何方面的话,拧了几把格外枯硬的胡子后回头告辞。纪汪萍急忙叫住他,却没有话可说,只是以一种让人难以捉摸的目光久久地看着陶惜童。那双晦涩的眼睛,那张熬得油黑的脸庞使她的心颤动了一下。她想用热泪表示一点女性特有的温情,但又在警告自己,此时的眼泪是最不值钱的,不能拿这个来报答人家。陶惜童也非常理解眼前的纪汪萍,他的心软得像块滚烫的豆腐,如果能找到任何一点理由,他都会用拥抱来安抚她,但他毕竟是有理智的。
    “在我们两个中,我是个彻彻底底的失败者。从我们分手的那天起,我就开始欠你的,现在用几句话是表示不出来的。”纪汪萍说。
    “我没有希望你表达出来。……再说,我们是同学,我们曾经是恋人。”陶惜童说。
    “我有一个请求。”
    “说吧。”
    “休息几天后,我请你吃饭。”
    “这……哦,我一定赴约。现在吃你一顿饭,我可以大胆咽下去了。那就这样说定了,你可得丰盛一点。”
    天气着实冷了起来,风撞在树枝上,发出枯燥的叫声,显出冬天来临的惨淡。
    纪汪萍又到父亲的墓地去了一趟。其他没有变化,坟前的花圈开始褪色,另外,祭台上多了一柱刚刚熄灭的根香,她肯定保姆在她之前也来过。有两个县委院内的干部带着一位老人向陵园那头走去,那老人可能是远道路过顺便祭拜族上的。他们经过老书记的墓前时,随意比划着手,随意说了几句,对这位老书记显得很淡漠。这使纪汪萍足足默立了十分钟。她想了很多,刚安葬四天的父亲在人们心目中还有印象么?纪书记是怎样一个人物?他的爱情观有何意义?……她叹了口气:还是让历史回答吧。
    纪汪萍回来的时候,决心不再去想父亲。她下意识地走向路边的体育场,想到那里去散散心。但她接着又折回来了,因为最近她一看到有能量的男人,就意识到自己陷进一个牢固而幽深的圈子。这几天,她给自己安排的是休息,实际上除了非睡不可的时间,她都在琢磨一项算得上重大的安排:她曾答应过请陶惜童吃饭。她始终在三种观点上摇摆不定:有时想这顿宴请对她可能有意想不到的意义;有时又认为那天自己太冲动了,不该随意许诺;接着又抱怨自己那天的热情还不够,人家或许根本不会来。不过必须宴请这是确定无疑的,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况且又是答谢人家。当然,有一个问题需要她费点心思,那就是如何让酒席丰盛一些,这可是陶惜童特意叮咛了的。她深知自己不再是那个没有结婚的姑娘,没有底气去搞捉迷藏式的撒娇,搞那种“你要醋,我偏来点酱油”的把戏。她必须老老实实地服从,才可能挽回一点真情。不过陶惜童为什么要特意强调丰盛一点?难道有所暗示?纪汪萍作了上百个比方,仍然捉摸不定。最后,这场宴请简直成了一个谜,使她非常迫切地想知道谜底。本来定在明天,但她突然想起保姆似乎说过,今天要去看娘家兄弟,并特意要带靳靳,不知怎么了,纪汪萍觉得无论如何这是个最好的机会。一种极大的热情和兴奋在鞭策着她。她毫不犹豫地给陶惜童打了个电话,然后摆出所有提前预备好的山珍海味,奏起锅碗瓢盆交响曲。
    陶惜童准时到场,但纪汪萍却抢先一步,将酒菜早已拿到桌上,坐在一旁等候。双方用眼睛交流,先对饮三杯。
    “吃点吧,”纪汪萍给陶惜童夹了块菜,“今晚家里没人,就是你和我。”
    “这么说,我们可以开怀痛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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