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此恨绵绵无绝期 空断九回肠 3

    秦芸一见，花容惨变，失声叫道：“爹爹！”话音未落，她已扑到了秦士诚的身边。关达等三人也齐齐惊呼，围了上去，急切地探询着。
    上官天风微微一怔，还剑入匣，快步走上前去，见秦士诚惨白如纸的面目上有一股隐隐的淡青之气，不由眉头一皱，伸手一探他的脉搏，脸色陡变，突地骈起食中两指，疾点秦士诚胸前几大要穴。出手之快，令人瞠目。
    秦芸脸色惨变，急呼：“你……”举掌向上官天风劈去。
    上官天风注意力全都在秦士诚的身上，丝毫没有想到秦芸会突然出手，闪都没闪，眼看她的纤掌就要落在他的背上，突然从旁伸出一只大手，托住了她的皓腕。
    秦芸一抬头，是关达，她急呼：“师兄，你……”关达放下她的手腕，轻声道：“师妹，你看。”
    秦芸举目望去，见秦士诚吐出一口淤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色渐为缓和，向上官天风道：“谢谢你。”
    上官天风道：“不必了，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秦芸面带愧色，道：“对不起。”
    上官天风向她看了一眼，道：“没关系。”说完之后，微微一顿，补了一句：“如果换作是我，我也会这么急的。”
    四目相对，他们的距离又这么近，秦芸不禁面露羞涩之色，把头垂了下去，用手抚弄着裙带，又不时偷眼向上官天风望去。
    上官天风注视着秦士诚，道：“你中毒了？”
    秦士诚默默地点点了头。
    上官天风脸色很凝重，缓缓地道：“这种毒我从来没有见过，好象是江湖中失传已久的奇毒，想不到此毒毒性如此之烈，一动真气，便立刻毒气攻心，好歹毒。”
    秦芸闻言更是大惊，急呼道：“爹爹，你不是说只受了点轻伤吗？怎么会中毒呢？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扑在秦士诚的怀中，又是一阵痛哭。
    关达等师兄弟三人也是淆然泪下。
    上官天风道：“下这种毒的人不会是江湖普通之人，我想此人必定是非同一般的人物，而且，你一定知道这个人是谁。”
    秦士诚脸色大有一些好转，轻轻地点点头，道：“是的，我知道是谁，但我不能说出来，请原谅。”
    上官天风默然不语。
    每个人都有他的隐私，每个人都有保守隐私的权力。
    秦芸急切地道：“为什么？爹爹，你不说出来？如果说出来，说不定我们可以找到那个人，找回解药。”
    秦士诚只忧郁地摇了摇头，沉默不言。
    上官天风拦住了她，道：“你父亲不说，自有他的苦衷，而且他完全明白那个人是谁，同样也知道那个人的手段。那个人既然能用这样的奇毒，就有办法不让我们找到。”
    秦士诚点点头道：“不错，你们根本找不到她，而且，就算你们可以找到她，也无能为力。”
    “爹爹……”秦芸悲切地哭泣着。
    众人都陷入了这短暂的沉默之中。
    这时，就在陡峭的山路之上，远远地走来两个人，虽是冰天雪地，道路崎岖，但来人的速度奇快，眨眼之间，已至跟前。左边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中等身材，白面无须，右边的却是一付江湖郎中打扮，虽年逾古稀，但却精神矍烁，容光焕发。
    上官天风冷眼打瞧，这两个人他却全都认识。左边的中年人是华山派掌门“破云剑”郭兴波，而右边之人却是名闻江湖，飘逸不定的“世外四仙”之一的“医仙”假华陀。
    这假华陀本姓贾，他父亲本是一名出了名的大夫，望子成龙，便给儿子取名作华陀，谁料他本姓贾，如此一来变成了“假华陀”，成了十里八乡的笑柄。贾华陀一气之下，真的改名作假华陀，并潜心钻研医术，终于成名江湖。这华陀虽是假的，但他的医术却是如假包换，据说假华陀识遍天下医书药典，诊遍天下疑难杂症，被誉为“天下第一神医”。
    上官天风与郭兴波认识，但也仅是见过一两面而已，但他和假华陀的关系却十分密切，三年前，他大破“黑枭门”时，假华陀便曾助他一臂之力，破解了“黑枭魔君”的万蛇毒阵。
    假华陀一眼便瞧见了上官天风，哈哈大笑道：“原来是你小子，怎么大冬天地跑到这华山顶上喝西北风来了？”
    上官天风拱手施礼道：“贾老前辈。”
    假华陀道：“华陀是假的，这老前辈也成了假的，嘿，看来非把这姓‘假’改成姓‘真’才好。哎，那姓玉的女娃儿怎么没跟你在一块？”
    上官天风黯然道：“她……她已经死了。”
    “死了？”假华陀一怔，道，“怎么可能？”
    上官天风把当时同“黑枭魔君”决战的情形大致的说了一下，最后他不无伤感地道：“是我对不起她，是我没有尽到保护她的责任。”
    假华陀拍拍他的肩膀道：“别难过了，天涯何处无芳草，找个女人还不容易？只可惜我再也吃不到小玉做的菜了，”说着，他不禁抿了一下嘴唇，仿佛还在回味着当年品尝过的美味佳肴，“那‘黑枭魔君’那小王八旦，若不是他已经死了，我非扒他几层皮不可。说实话，我还真得喜欢小玉这女娃，她对你可真不错，连我假老儿都忍不住要妒忌呢。”
    上官天风除了黯然惆怅外，只有一丝苦笑。
    这时，郭兴波与上官天风略略点头致意，径直走到了秦士诚的身边，见他神色荒颓，脸色苍白，不由一惊，询问道：“秦兄，你受伤了？”
    天山派和华山派同属九大门派之列，且两派的渊源极深，关系较近，是以秦士诚虽三十年未曾履足江湖，但同郭兴波仍较为熟悉。
    秦士诚道：“原来是郭掌门，今日造访华山，讨扰讨扰。”
    “秦兄这是何话。秦兄此来华山，小弟未曾远迎，让秦兄待在这荒山雪岭之中，恕罪恕罪，还请秦兄到敝山庄一叙。”
    “不必了，多谢郭掌门。”
    “秦兄怎地如此客套。不知秦兄伤势如何？”
    “秦某一时不慎，误中奸人暗算，不慎中了些小毒，倒也无妨。”
    假华陀在旁哈哈大笑道：“无妨倒是无妨，虽说小毒，但此刻却恐性命难保，只怕不出一柱香的功，便会毒气攻心了。”
    郭兴波和关达等人不由惊愕当场，秦芸更是哭绝于地。
    秦士诚淡然一笑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生有何欢，死有何惧。却不知前辈是……”
    郭兴波忙介绍道：“这位是天下第一神医，‘医仙’贾华陀贾老前辈。”
    秦士诚一听，正色道：“原来是贾前辈，失敬失敬。”假华陀比秦士诚成名要早十几年，虽性格怪辟，飘忽无踪，但他医术高明，起死回生，是以秦士诚对他很恭敬。
    关达上前施礼道：“久闻‘医仙’大名，有起死回生之术，请贾老前辈为家师解毒，天山全派感激不尽。”
    假华陀摇摇头道：“令师中的毒，我也是无能为力，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秦芸几乎是跪扑在他的跟前，泣道：“前辈是天下第一神医，除了您还有谁，求求您，救救我爹爹吧……我给您磕头了。”
    假华陀扶住她，道：“不是我见死不救，实在是令尊中毒非浅，担搁太久，且又妄动真气，导致毒气攻心，就算我现在用绝脉封穴手法封住他的心脉，再服下我苦炼三十年才炼成的还阳丹，也绝计活不过十天。”
    众人不禁长吁短叹，一片愁云惨淡，秦芸更是哭得死去活来。
    上官天风道：“贾老前辈，难道真得没有办法了？”
    假华陀迟疑了一下道：“办法倒是有，不过……”
    “不过什么？”
    “此毒乃当今天下三大奇毒之一的冰魄寒阴毒，虽比不得鹤顶红、孔雀绿毒性烈，但它确实是天下无出其右的奇毒，无色无味，无药可解。不过，据传此毒乃数百年前‘毒王’苗金风所创，其在配药之际，对其毒性亦大为震惊，为后世留下了一解毒之方。但数百年来却无人能配得出这付解药，因为其中的两味药根本不存在。”
    “是那两味？”
    “冰天芝液和雪蛇灵胆。”
    “冰天芝液、雪蛇灵胆？”
    假华陀道：“相传在西昆仑绝地瑶谷之中，生长着一种九叶冰天灵芝，其芝液可解百毒，不过此物喜暖怕寒，偏又生于冰雪之中，可谓罕见之至。而雪蛇则更是凤毛麟角，此物似蛇非蛇，夏伏冬出，犹喜冰雪，行动如风，而且毒性极烈，被它所伤，当即毙命。这两样东西，也仅见于《搜异记》记载，世上之人，恐怕没有一个能见得到。”
    “瑶谷？”上官天风不禁微微陷入了沉思之中。瑶谷是武林中最神秘的所在，据说瑶谷中藏有无尽的宝藏财富，武功秘芨，传说是一位千年前的武林圣人留下来的。多少年来，武林中贪财见利之辈趋之若骛，前往瑶谷寻宝，但却没有一个人能返得回来。从此，瑶谷成了死亡和恐怖的代名词，成了贪婪和欲望的墓地。
    但上官天风却无一丝的惧意，他的心，似乎已经飞向那遥远而神秘的地方。
    假华陀盯着他，道：“小子，你是想告诉我你不准备去那儿吧？”
    上官天风淡然一笑道：“正好相反，我倒真有心去瑶谷看看，说不定机缘巧合，能找得到那两样东西。”
    “你小子是不是昏了头了？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要知道，普天下还没有一个人能活着从瑶谷里走出来。”
    “不，我很清醒，而且我也知道我在说什么。我已经决定了，现在马上就走。”
    假华陀叹了口气，走上前拍拍他的肩，道：“好，我就是佩服你这敢为人先的勇气和胆量，不过，恐怕这次没人能给你收尸了。”
    上官天风冲他一伸手，道：“拿来吧。”
    假华陀一怔，道：“什么？”
    “还阳丹。最起码也得给我十天的时间吧。”
    假华陀慌忙捂住了搭在肩上的背袋，样子十分滑稽，好象生怕别人抢走他宝贝似的，低着头，嘴里嘟嘟囔囔地道：“我这还阳丹苦炼了三十年总共才得了这么三颗，如果你想要，干脆把我杀了算了。”可当他抬起头的时侯，上官天风的手还没有缩回去，而且也决没有缩回去的意思。最后，他只得无可奈何地从布袋里掏出一颗暗紫色的丹药，叹道：“好吧，好吧，怕了你了。”将还阳丹塞到了他的手中，又道：“不过，我欠你的人情，可算是还完了。”
    上官天风微微一笑道：“好，我们两清了。”说着，他向秦士诚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