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结
郑向北对文扬干出的这些成绩,非常肯定,作为下派干部,很多人只是镀金罢了,不会认真工作,时间一到就会升官,在下派期间不出拐就行。 经过易茗的枕头风,他决定和这位少壮派的作家好好认识一下。
县长有令,不敢不从。文扬知道了郑向北和易茗的关系,因此尽量避免和他相见,毕竟有些尴尬。这次不见不行了,郑向北副县长派秘书亲自来请他,还选了家茶楼作为见面地点,可见煞费苦心。
只有两个男人,因此说话就更加放肆。
郑向北久历官场,拿江城人的话来说,是官油子了。文扬本质上还是一介书生,经不住郑向北几诱几不诱,便掏心窝地说出了他的内心话。
当郑向北得知,文扬可能是被黄岩挤走的时候,他高兴了。因为他知道,下届市文化局长很有可能就是他和这位黄岩竟争。文扬应当成为他的同盟。“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于是他也不再装腔作势,而是坦露出他心里的想法。
他说,只要他一旦成为市文化局的一把手,文扬当个艺创科长根本就不是问题,或者让他单独搞个部门,新华书店,电影公司,群众艺术馆,博物馆,图书管等等单位的一把手,任他挑。
文扬尽管不相信好事会成真,但他被黄岩下派后,心生恨意,不用劝就和郑向北结盟了。
中午自然是一顿酒,副县长喝酒有的是人买单,只需签个字在那儿就行。
按照郑向北的吩咐,文扬每周都要回市里,郑向北叫他的小车司机专程接送。来回4个钟头,司机有些不情愿,可是也不敢反对。加上文扬很会处世,每次不是给司机一包好烟,就是在市进请他大吃一顿。
回来后,如果小秦没在家,他就和罗波约会,但是最主要的任务是调查黄岩。他不相信,现在当官的哪个屁股上是干净的,他一定有问题。这三峡工程的移民搬迁,黄岩分管的文化局直属单位那么多,新建工程那么多,他没有得好处,除了死人,谁会相信?
文扬不是专业特工,因此他不知道如何入手。而且这事得保密,就是罗波也不能让她知道,俗话说女人上下两张嘴,管不住的。但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就在文扬无从下手的时候,有个人闯了进来,他是文扬在县上的朋友,请文扬写过报告文学。
这天俩人在街上相遇了,这人硬要请文扬去喝酒。原来他是县里的建筑公司老板,但市里也有业务。这次就是来市里揽业务的。
酒桌子上,老板说,这市里比县里黑多了。县里揽工程,说好多回扣就是好多回扣,大家绝不再找麻烦。但市里你把回扣给了,还要时不时地找你的麻烦,比如“环境监察大队”,你不去打点,你一加班,他们的车子就来了,每次罚款两万到五万,还要写检讨。
还有这监理站,更是锤子,不给红包,楼都不上。
还有那些七姑爷八大爷的,搞得人头痛。都说当老板安逸,安逸个铲铲,累死了。
“市艺术馆新馆工程是谁包的你知道不?”文扬问。
这个老板在酒精的麻木下,连他妈偷人的事也会说的。“这个呵,是老弯包的,他妈的运气好,这个工程就赚了几百万。!”
“老弯?哪个舅子是老弯?”跟粗人在一起,文扬也粗鲁起来。
“老弯姓龚,因为叫老龚不方便,假如一个女的叫他老龚,不是成老公了,所以避讳,就叫他老弯。他是我的师傅呵,当年我就是在他手下当砖匠,后来做安检员,再后来做施工员,挣不了大钱,才自己拉个建筑队干。师傅是认钱不认人的,自从我干上了这个,成了他的同行,他理都不理我了!这狗日的不是个东西,他哪项工程不是行贿来的?”这个老板的嘴已没有闸门了,不过有这些信息就足够了。
老弯快60岁了,是第一批建筑老板。他没有多少文化,但绝对是人精。有了钱的他也学会了包二奶,而且包的是个大学生,才21岁。瓜子脸,披肩头,脸上还有几颗暗麻子,平添了不少妩媚。老弯的老婆虽然进了城,但住在县城,平时不到市里来。老弯是随工地迁徙的。
这天,老弯和二奶睡到早上10点,还不打算起床,昨天晚上干了两次,对一个60岁的男人来说,就有点力不从心了。为了保持床上的战斗力,老弯的六味地黄丸从来没有断过,每周必吃一次牛鞭火锅。还门去请教中医,开了一副中药来泡酒,全是些海马、苁蓉、红枣等等。虽然有功效,但岁月不绕人呵。这二奶总是说他不行,每次来必须要搞两次她才能睡觉。
因此门铃响了半天,他们才听到,睡得太死了。
很不情愿地穿着睡衣出来,却是几个着制服的人,黄黄的制服,像是公安装,但皱巴巴的。老弯一下吓得冷汗直冒,尽管天气秋凉了。“同志,你们是——”
为首的那人拿出个红本本晃了晃,老弯也不敢接过来看看。这些所谓的老板,哪个的钱全部能见天?哪个和黑社会没有些勾结?哪个的第一桶金没有血腥味?现在惟一的办法是把他们稳住。第一代老板中,几进几出鸡圈(监狱)的人多着呢。他们全是黑(吓)大的毕业生。
在客厅坐下,老弯去冰箱拿饮料。为首的人摆摆手:“龚老板,你先别忙,坐下来,我们有话要问你。你要老实回答,不能隐瞒。只要你说了实话,我们可以不追究你的责任,如果说假话,到时你进了鸡圈,你的钱全部没收,让你下半生见不到太阳!”
这才是老弯最怕的。辛辛苦苦挣钱为什么?还不是为了晚年有好日子过,没有了钱,活着也是受罪,于是他本想抵抗一下的心理就放弃了。于是蔫蔫的坐下,听人家发话。
为首的人也不废话,直截了当地问他在修建市群艺术馆新馆时,给主管副局长黄岩行过贿没有?
老弯的舌头伸出来,半天收不回去。这揽工程有不行贿的?就是你舅舅也不行。人家一下就抓住了蛇的七寸,想板(蹦)也板不了呵。头上的汗像是在桑拿浴,大颗大颗地往下滴。当时,他就是找艺术馆副馆长,谎称是他的堂哥,才拿到了这项工程。
为首的人脸本来就有黑,现在更是铁青着脸,更加恐怖。
“你别以为你不说我们就没有办法搞清楚,现在是给你机会,看你珍不珍惜,自不自重。”为首的人说话如同打铁,每个字都有火星在冒。
老弯只好说了,他想遇到这样的事,那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黄局长呵,对不起了,我只好把你卖了哟。
为首的人说:“好,现在你开始说,我们开始录音。”
老弯心惊,人家早有准备了。不得不对着一个微型录音机,结结巴巴地讲起话来。他的二奶躲在室内,不敢出来,周身发抖。要说这事儿,也怪她。
这天,她上超市去买衣裳,老弯给她的钱是一年5万元,不买衣裳做啥?用不完呵。那时的5万元,很值钱的。出超市时,她和一个女人相撞了,女人很优雅地说了声对不起,然后说请她去喝咖啡,以表达歉意。
平时二奶没有社交,好不容易有点外出的机会,因此没有推辞。两人很快成了朋友,于是邀请这位优雅女士去参观她的家。
这优雅女士不是别人,就是易茗,是文扬特别叫她上来盯老弯的,结果捎带盯上了老弯的二奶。女人盯男人比男人盯男人方便多了,不容易引起对方的怀疑。
有了易茗的这次探访,后面的事就好操作多了,只需付点钱,让几个社会上的人扮一下穿制服的人就行了。果然,这时的老弯竹筒倒豆子,哗哗外外流。
为首的黑脸检查了一下录音效果,怕还不行,就叫老弯把讲的事再写出来。这可为难老弯了,他才读过小学四册,根本就认不了多少字,不得已,这些人中有个文化稍高一点的,就对着录音进行整理,然后叫老弯签字。
老弯不敢不签。老弯知道现在只有赶快离开市里,才是安全的,钱已挣得差不多了,吃饱了要晓得放碗,搞得不好,这么多年的辛苦就打水漂了。
所以这些人一离开,他连和二奶告辞的时间也不愿挤出,赶紧溜走。工程么未完工的找他的徒弟接,赚的钱算徒弟的。存款好办,早转走了。现在躲得过才是福呵。
文扬拿到这些证据,当然他是通过中间人去办的,他根本就没有出面。看了后露出一声冷笑。“黄岩,你娃表面上正人君子,肚子里男盗女娼。这炸弹会让你粉身碎骨!”
不过这次他多了个心眼,把这材料全部复制了一份,才把原件交给郑向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