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玉盘无心人有心
两人漫步在山间小道，由明月和落秋手中所提的莲灯照明。
长夜漫漫，山林静寂，话题不由得扯得远了些。
“倘若你我是男子，在这个时候，应该有一个美女出现，自称受了贼人的欺辱，央求我们就她脱离苦海。等带她下了山，她必然要求以身相许又或是装作无家可归，等你把她带回家去。结果你带回去在灯下一看，这个女子竟然没有影子，惊讶之余就该是阎王索命的时候了。”
小月儿指了指自己，问道：“这个故事为何要把我们换成男子？”
“自然是因为美色了。食色，人之性也。有道是秀色可餐，世间多得是为美色所诱惑的人，而又以男子更甚，喜欢温香软玉抱满怀。女子更重名节，以贞节牌坊为荣，虽然愚昧，却远不如男子大意，做出许多坏事来。否则这天下怎么会有红袖青楼，没有男倌娼院呢。”
落秋娓娓道来，说的是头头是道，自己也被自己所折服，得意不已。
小月儿却说：“依我看，男女皆一样。”
落秋洗耳恭听。
“落秋你刚才说了，食色乃人本性。”
“是。”
“男人受欲望摆布，女人就不会了吗？”
“自然也会，不然那些小姐夫人也不会争相恐后去买些什么华而不实的东西了。”
“诚然如你所说。假如山间出来的不是楚楚可怜的弱质女子，而是凄惨不已的翩翩公子。这这位公子相貌英俊，家世不凡，求你收留他，你可会做？”
落秋失声笑道：“小月儿你真是太不了解我了。”
“如何说？”
“论家世，我自然不会低的。论样貌，还有谁会比你美吗？这些都吸引不了我呀。”
“那他不仅样貌无双，还才华横溢呢？”
“那就得要考察一番。”落秋脑筋转的极快，“若是他不能为我所用，那救他就是负担；若恰好可为我所用，我定会怀疑此人来历，如果有诈，那救他就是自杀。两相权衡，我会指引他一条路，自己离去。”
小月儿点头，“落秋果然与众不同。”
“过奖，过奖。”
“可是”小月儿又说，“这位公子身负重伤，奄奄一息，你可会同情他？”
落秋略一思考，答道：“可以同情，绝不滥情。金饽饽谁都想要，烫手山芋还是早早扔掉的好。”
小月儿看着落秋说：“如此甚好。落秋并非寻常女子，我拿你作比方是错了。”
可惜小月儿错了。落秋就算表现的再怎么世故，骨子里还是水做的女子。等到后来遇上那一个人，这一夜所说的到底被全部推翻了。
“到底平常女子心都很软，遇到这种情况都不会见死不救的。”
话说到这里，山间倒是传来一声狐叫。
小月儿提醒道：“若是在荒郊野外遇见一个美男子，那人必定是狐媚所化。落秋你可要远远避开。”
落秋答应了。
且说两人边说边走，倒是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处灯火通明的地方。举首一看，皓月之下乃是一座九窍琉璃宝塔，光芒四射，耀眼万分。
“这是？”落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小月儿抬手指去：“醉月塔。”
落秋惊喜的不知如何是好，这座塔简直是人间至宝。“醉月塔好一个醉月塔！如此美景，当真是明月也要黯然失色，醉入其中了。”
“不进去看看？”小月儿见落秋站在那里如痴如醉，只好出声提醒。
落秋迫不及待就要去看看，谁知没行几步又被塔外一片梨林挡住。
此时正值桃梨开花之际，梨花就像是雪花一样晶莹剔透，玲珑可爱；又见晚风拂动，暗香游离，却是纷纷扬扬的一场雨，难辨是雪还是花。莫怪有人要道雪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玉盘无心人有心，空闻醉月不识君。欲往林中摘星去，却问梨花允不允。”
落秋念出一旁石壁上所写，当即明白这树林被布下了奇门遁甲一类的阵法，要去醉月塔，还要先过梨花林这一关。
不过有小月儿在，就不必那么费事了。
在落秋央求的眼神中，小月儿走到梨花林前，也没听见她念什么咒语，也没看见她结什么法印，就是手那么一挥，梨花们就纷纷让出道来，只留下一地的梨花。
落秋看着那一地梨花，直叹可惜。小月儿问这又是何缘故，她说：“我猜这法阵厉害得紧，本想闯闯看，你就一手挥开，倒叫我下次自己来找不着路了。”
小月儿作势就要恢复法阵，落秋赶忙拉住她不放手。“我就开开玩笑，不要当真，不要当真。”
小月儿揭开梨花阵后又先后解开醉月塔门上几道禁制，这才领着落秋进了塔。
“来者何人！”
空旷的一层突然凭空出现几个手持利刃的神将，吓得落秋赶忙往小月儿背后藏。
“无需惊慌。”
小月儿释放出一丝威压，那几个神将立即行礼。
“主人。”
“主人？他们叫你主人？”落秋又不怕了，嘿，谁叫自己跟着个神人混啊。
小月儿淡淡解释道：“他们是我用符咒幻化出守卫醉月塔的侍卫。”
醉月塔里放的全是宝物，落秋一路走上去，眼睛都要看直了。原来从塔外看到塔内灯火通明，其实是这些宝物齐齐散发出的光芒所致。
“这么多夜明珠，好大的玉如意啊！这是珍珠吗？怎么跟蹴鞠球一样大”
“哇，这是南海玉珊瑚，非万两不可得啊！”
“侍女屏风？”落秋咬了一下，“纯金的这么大的金子得值多少钱？不行，我得算算。”
小月儿站在那里先是看落秋东摸摸西看看，这会儿又见她手一抖，从衣袖里滑出一把银算盘，噼里啪啦拨弄起来。
“五千两一万三四万七这个那个”见一个算盘不够，落秋又从另一个袖子里掏出一把金算盘埋头苦干。
“啊呀呀呀，这么多”落秋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才一层楼就有那么多值钱的宝贝，小月儿你确定这不是皇宫宝库？”
“自然不是。”
落秋激动了，“我终于知道什么叫富可敌国了。小月儿，上面还有几层？”
“此乃九层宝塔，这才是第二层。”
落秋咽了一口接一口的口水，可惜了这些都只能看不能拿。她知道要支付起这么庞大的门派开销，这些价值连城的宝物都是白花花的银子。不过修真人总能找到更多的宝物，其实市面上流动的基本都是各个门派出产的。
小月儿问：“落秋莫不是眼馋了？”
落秋道：“岂止眼馋，我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小月儿你真坏，明知只能看不能拿的憋屈，你还要带我到这里来。”
“不过是些华而不实的东西罢了。”
落秋是多么盼望她说既然没有就全给你的话，可惜一直等到离开小月儿也没说。
这样的宝物一直摆放到醉月塔第四层。
从第五层起，每一层就被分成了很多小房间，又被下了不少禁制。落秋问起，说是以上都放着各种法宝。
小月儿道：“幸好落秋在下面没有拿别的东西，否则你就上不来了。”
“为什么？”
“这醉月塔的规矩是每人只能带一样东西走。如果有弟子进塔放纵贪欲，那他绝不可能得到醉月塔的认可。”
“这也是设的法阵吗？”
小月儿摇摇头，“醉月塔原本是一位仙人的法宝，早已修炼出了器灵，这塔里所有事它都知晓？”
落秋问：“那我们在这里说话它也知道了？”
小月儿微微颔首。
“这么厉害，不就和人一样了吗？”落秋一惊一乍，“真是吓人。”
“丫头说什么呢！”
就在这时，一个奶娃娃出现了。这个奶娃娃身穿一件紫色肚兜，头上扎着个朝天小辫，坐在软绵绵的飞毯上气鼓鼓的看着落秋。
“你说谁吓人？”
落秋忽略了他，反而问小月儿这是不是那个什么器灵。
奶娃娃又闹起来，“才不是什么器灵呢，本大爷叫擎天！”
落秋噗哧一声，用手指去戳他的脸，说“就你你这小样还擎天？要不改改名字叫小乖乖吧。”手感不错，落秋又捏了两把。
擎天的飞毯一下子升高，伸出他胖乎乎的莲藕胳膊捂住脸，“不许你这样揉本大爷的脸，不许！”
落秋满不在乎的说：“我就要，怎么样？”
擎天笑起来，他又把飞毯升高了一些，“就你？摸得着吗？”
落秋嘿嘿一笑，这些天的功夫正好派上用场。反正这里柱子多，落秋一借力就上去了，到吓得擎天哇哇大叫。落秋算是明白了，这个器灵虽然自称本大爷，其实就是个没长大的小屁孩，心性也跟小孩差不多。
既然不怕真正得罪他，落秋就放开了，两人玩起来好不热闹。直到小月儿开口，两人才罢了手。
“落秋，你去挑选一件法宝吧。”
“好。”落秋说着就要去推小房间的门。
擎天叫住她说：“不对，你得坐下来冥想。看看哪件法宝和你有感应，这才选得到合适的。”
“谢啦。”得了器灵的指点，落秋大大方方的盘腿坐下开始冥想。
趁着落秋冥想的时候，擎天对小月儿密语传音道：“难道她就是你要找的人？”
小月儿点头。
擎天摸摸朝天辫，吸了吸鼻子。“以本大爷的资质，修出这样的人性都花了百年。她怎么看都是肉体凡胎，能行吗？想在百十年内修成正果”
小月儿看着落秋，脸色温和起来，“这与修道无关，关键是看人的心志。看到她的第一眼，我便知道她可以。”
擎天很不屑，“你等了千百年只等到这一个，我才不相信你能赢呢。”
“不过是个游戏，何必认真。”
擎天的目光在小月儿和落秋身上转了几圈，有些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冥想中的落秋突然站起身，目光迷离，身体就像不受控制一样向楼上走去。
小月儿和擎天紧跟在后。
落秋一直上到第九层，这一层只有四个房间。其中一个好像包不住满屋的光华，从缝隙中流露出的光华好像变成了一只只金色的触手，伸向落秋，将她举起来后又像茧一样包裹住她。
看到这样，擎天沉默了。
小月儿念了几句咒语，门便打开了，除了倾泻而出的光华，还有一块玉石。
光芒尽数涌入落秋体内，她也从空中跌落，幸好有小月儿护着她。
“辛苦你了”
昏昏沉沉的落秋模糊听到了这样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