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清晨醒来不见人

    话说落秋的姐姐明凰，如今已有十三，定给了同为八大家族之一的蓝家二公子蓝龙莲，倒也是门当户对一双碧人。碍于蓝家规矩众多，长辈们商量着先把明凰接到蓝家，等到明凰成年再完婚，日前才传来消息蓝家迎亲的队伍出发。这本是极好的喜事，奈何明凰却抵死不肯呆在深闺大院中，硬是要做那女侠行走天下，寻个如意郎君，居然离家出走了，这可急死了碧家上下。毕竟现在的碧家是得罪不起风头正胜的蓝家。
    “驾——”车夫一抖缰绳，马车向城外驶去。
    坐在马车上的落秋不停地抱怨：“这个死明凰，就不能安分些吗，蓝家是那么好惹的麽，真是添乱。”
    “小姐嘴上说大小姐的不是，心里可还是担心着大小姐的。”月季拉着牡丹说悄悄话，不过这声音也没有刻意压低，倒有几分专门让谁听见的意味。
    落秋气得小脸鼓起来，哼，谁会担心那个家伙。
    “牡丹你不知道吧，小姐和大小姐从小就不听话，不知道一起干了多少坏事，可是将我们这些下人整惨了。”
    “是吗？那我倒要听听小姐是怎样调皮的。”
    “……”
    “我告诉你，小姐小时候啊，特喜欢打扮成男孩溜出去玩。每次一上街必定要和小摊小贩们打交道，弄到最后呀，宜还城的商贩再也不敢和她打交道，见着男童就走。”
    “当真这么厉害？”
    “那可不是。大小姐虽然迷糊了些，骨子里和咱小姐是一样的人嘞。翻墙爬树那是一等一的好手，捉弄起人来可一点不迷糊……”
    月季说得眉飞色舞，牡丹听得兴致勃勃，只有落秋一头黑线。不过，落秋趴在车窗上眼帘低垂，她是有些想明凰了……
    云州.宜还城
    碧家大宅坐落于城南，典型的江南园林风格不知羡煞多少旁人。
    “吁——”马车还没停稳，一个人就从车上跳了下来，踉跄一下向里面冲去。门口的下人早就收到二小姐要回府的消息自然不敢拦，只是前去报告总管。等到总管领着碧长鸣来到前面的时候就看见落秋正趴在花坛边上大吐特吐。
    碧长鸣上前表示了一下关心，落秋一见她家的美人爹爹来了，立马抱着美人爹爹的大腿痛哭起来：“哇——爹爹啊，女儿心里难受啊……”什么秽物都往那干净衣裳上蹭。
    碧长鸣虽然已经而立之年，然而脸上修的极为干净，显得俊朗很多。见到女儿如此伤心，他不禁想到前些日子离家出走的大女儿鼻子也是一酸，安慰道：“莫哭，你姐姐定会没事的。我已派人手去找了。”
    碧落秋抬起头来，抽抽鼻子：“爹爹，我没担心明凰，我只是晕车……”
    “……”碧长鸣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看的出他有多克制自己的情绪。
    “明凰既然走了又何必去找，她玩够了自己会回来的。”落秋摸摸xiong口，还是不舒服的很。
    “老爷莫听小姐胡说，小姐其实很关心大小姐的。”月季递上香帕，“不然小姐也不会这么急着赶回来了。”
    “带小姐回房休息，这件事一会再说。”碧长鸣看看自己的衣裳，相当的黑脸。
    落秋嘿嘿一笑，跑了开去。
    等到晚饭时分，桌子上除了这对父女还多了一个年轻妇人，这个妇人长的虽不美丽，但也自有一分雍容媚态。这便是碧长鸣出嫁的妹妹玉娘，如今随了夫姓杨，唤做杨碧夫人。
    落秋自小便不喜欢这位姨娘，每每觉得此人做作，对自己的美人爹爹似乎还有那么一分觊觎。虽然美人爹爹说过不会再娶。可她还得恭恭敬敬地行礼，不然这位姑妈就要对她说教一番。
    “姑妈安好。不知姑妈怎么来了，虽然杨先生家离得不远，到底还是要些功夫吧？”
    杨碧夫人扯扯嘴角算是一笑，不理会孩童稚语，扭过头去看碧长鸣，柔声道：“长鸣，你近日来消瘦了许多。”
    “啊，是吗。”碧长鸣为落秋夹了一只**腿，倒也没有正眼去瞧这位妹妹。落秋心里暗暗高兴这位杨碧夫人的脸色变来变去。
    “明凰有消息了吗？我这个姑妈很担心她，若是有了消息一定要差人来通传一声。”
    “明凰只是贪玩罢了，随她去就是，你不必担心。”
    “可是我听说蓝家的队伍已经出发了。蓝家银号分布天下，势力强大，你到时如何应付？”杨碧夫人看向哥哥的眼神里尽是关切之意，偶尔瞟上落秋一眼也是意味不明。“要不让落秋替她姐姐出嫁吧，反正都是碧家的……”
    落秋一听恼了，真没见过这样的人，居然把主意打到自己头上来了。落秋当即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去。
    “不劳杨碧夫人费心，这是我们碧家自己的家务事。”碧长鸣的淡然让人跟本看不出是个市侩商人。
    杨碧夫人愣了愣，哀怨道：“我毕竟也是碧家嫁出去的，难道关心一下有错吗？哥哥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再说蓝家也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落秋老是抛头露面怎么好，我也是为她考虑啊。”
    “哪有你这样为人考虑的！”落秋火气一上来就再也忍不住了，“我敬你是长辈才叫你一声姑妈，你可别蹬鼻子上脸。”
    杨碧夫人瞪大了眼，不敢相信这个孩子居然敢对她大吼大叫。“反了，反了，你怎可如此……”
    落秋瞄了一眼美人爹爹，见后者没有反应于是大胆起来。“姑妈，你到底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早不是碧家的人了。还请姑妈您为杨先生想想，老是回娘家不太好吧。”虽然不知道美人爹爹为什么不待见这位亲妹妹，但落秋肯定这位一定有什么yin谋，说不定美人爹爹早就知晓了才不愿意与她纠缠。
    “哥……”杨碧夫人向碧长鸣求助，可是没有回应。一时间泪水涌了出来，“哥哥，你当真不认我吗，你对我当真是一点情意也没有吗？”
    碧长鸣放下筷子，看着这个女人说：“从你做下错事的那一天起我就没有你这个妹妹了。九年前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杨碧夫人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她站了起来，身形有些颤抖。“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她突然笑起来，指着自己道：“难为我还当你不知道……像个傻瓜一样。我真是傻啊……”
    落秋有些郁闷了，这二人到底是在说些什么。
    “你不必这样……”碧长鸣的瞬子里闪过一丝心痛，“我答应过她不会找你麻烦。”
    杨碧夫人的眼中突然出现一种希望，她怯怯地叫道：“哥哥，我……”
    “我们之间的血肉之情你早就挥霍完了。来人，送杨碧夫人回去。”碧长鸣说完这句话便起身从屏风后离开了。
    落秋看到杨碧夫人眼中的神采瞬间消失了，就像从没有出现过，现在的眼神是绝望了。管家低声低气的说已备好软轿来请她离去。然而她在走之前却转过头来看着落秋。
    落秋觉得杨碧夫人似乎要把自己浑身都看透了一般，好不自在。“我知道你打小就不喜欢我，果然和你那狐臊的娘亲一样呢。”
    落秋看着她一步步的走过来，伸出手抚mo着自己的脸，指甲上寒意凛然。落秋大叫一声抱头逃了开去。杨碧夫人收回手，苦笑着：“你何必要怕我呢?”
    落秋觉得有理，更何况她还有事想问清楚。于是大着胆子上前一步：“你和我爹爹娘亲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凭什么要骂我娘亲！”
    “是啊，我凭什么呢……”杨碧夫人闭上眼想起往事。
    曾经自己也是一个妙龄少女，也是一个温柔可人的大家闺秀，有一个爱自己的好哥哥，也有许多的好男儿思慕。可是怎么到了今天这种地步的呢？
    对了，是她，那个叫吟荷的女子。
    最亲爱的哥哥带着她回老家，宣布那是他的妻子。于是听见心里什么的响了一下。
    最爱的哥哥很少来看自己了。每当看见那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自己的xiong口就好痛，为什么呢？见不得他们如此快活啊，愤然离去，不看，不听，不闻，不问。
    后来她生下一个孩子，叫明凰。哥哥很不快活，因为他想要为碧家留后吧?真是没用的女人。她这样想。
    这个叫吟荷的女子很漂亮，可是为什么要摆出那样忧郁的样子来，难道嫁给哥哥你还不满足吗？不满足的女人，讨厌啊……
    哥哥一定是被她骗了。对，一定是这样！我要揭发她！
    什么？她又有了孩子？不，这不是真的。可为什么哥哥的幸福的表情却告诉自己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哥哥再也不来看妹妹了，心痛得要死去了。
    又是一个女儿。不知为何她松了一口气。
    可是为什么哥哥你对她却越来越好？我恨你。
    吟荷，我更恨你。为什么要对我说你喜欢的不是我哥哥，为什么不喜欢他还要抢走他！你到底对哥哥使了什么法术？
    一家四口，再也没有她的位子了。什么在滴血？是心啊……
    我做了什么？哈哈，我报复了她。
    哥哥，再也没人可以把我们分开了。
    可是哥哥你为什么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杨书生对她说，玉娘我是真心喜欢你的，看不见你的时候我的心好痛。
    原来她心痛是因为喜欢上自己的哥哥了。恐惧在袭来，伦理血缘，所有的声音都在嘲笑她啊。不能爱上自己的亲哥哥啊！！！
    她选择了嫁给杨书生，决定结束这段不该存在的感情。出嫁的时候红盖头遮住了她的视线却遮不住她的心。他没有来送自己。心碎了……
    碎了……
    碎……
    “姑妈？”
    杨碧夫人一个激灵，从往事中醒了过来。她看到这个少女的眼睛，清澈的可以照出人心，而那里面的自己是如此不堪。
    “请用吧。”落秋递上一方绣巾。杨碧夫人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了。
    擦干泪后杨碧夫人走了，走时落秋仿佛听见若有若无的一声“对不起……”
    以前，发生了什么？
    落秋想知道，于是去找了美人爹爹。
    美人爹爹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有些事情过去了就算了，我们不能总活在过去。”尽管竭力掩饰，也无法完全掩饰眼神的悲伤。
    不想看着美人爹爹伤心，于是落秋决定不再提起那些事，提议到凉亭里看星星。
    “爹爹啊，你说明凰会去哪里呢？”
    “你都不知道爹怎么会知道？”
    落秋装傻笑了两声，“你不生气吗？明凰可是翘家出逃啊。要是她回来了，你会用戒尺打手心吗？”
    “不会。”碧长鸣摸摸她的头，“你们都大了，有自己的路要走，可以照顾自己了。”
    落秋挥挥小拳头抗议道：“谁说的？我看明凰那傻丫头一定照顾不好自己的。她那么迷糊，不被人卖了就谢天谢地了。”
    “落秋不对喔，要叫明凰姐姐。”
    “哎呀，我知道了。我不是小孩子了”
    “……”
    “爹爹？”
    “怎么了？”
    落秋撅起小嘴，“我想明凰……姐姐了。”
    “既然想她就去找她吧。”
    “啊？”落秋不可置信地看向碧长鸣，后者正一脸温柔理解的看着她。“爹爹你不担心我走丢了吗？”
    碧长鸣大笑一声：“要是你们姐妹俩这样精的也可以被拐走，那我倒是要为拐你们的人担心了。”落秋气鼓鼓的，我们姐妹花有那么难搞吗。
    似乎看出心中所想，碧长鸣道：“你们确实很难搞，我把你们拉扯到这么大已经实属不易，你们还是快快祸害别人去吧。”
    感情你还希望我们早点翘家啊，落秋附送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给美人爹爹。“我偏不走，气死你！”
    话是这么说可落秋最后还是翘家了。她把自认为能用上的东西全都打包带走，估摸着要开城门的时候就牵了一匹小马驹偷偷溜出家去，一开城门便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
    有了大女儿的事做铺垫，于是当总管来报告二小姐不见了的时候碧长鸣显得十分冷静，好像是件无关紧要的事一样，还吩咐下人不要大动干戈地去找人了，想必早就走远了。
    “不过就是女儿翘家嘛。”碧长鸣浅浅吃了一口茶，“多来几次就习惯了。”
    众人绝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