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6回
九月初十,万众嘱目的阮家扇出扇日到来。
阮家檀香扇作坊门前人山人海,看热闹的,求购的黑压压一片,沈墨然看到聂远臻陪着聂梅贞聂德和也在人群中时,心有戚戚地看了聂梅贞一眼,这个善良柔弱的病秧子姑娘,想借求得阮家扇使身
体康复,只怕要失望了。
当阮莫儒启启合合手里的檀香扇,将檀香扇交给聂梅贞,宣布今年的檀香扇无偿送给聂梅贞时,沈墨然心中有欣喜,替聂家三人高兴,更多的是感动。
自己已开出十万两银子购买的天价,阮莫儒却把扇子无偿赠送,这份气概,能有几个人做到?
且这根本不是无偿赠送,而是亏本买卖,阮莫儒定是找了人来给聂梅贞治病了,能治好聂梅贞弱症的大夫,不消说医道极高的,诊金只怕也不少。
“阮家扇!阮家扇!”沈墨然慨叹,沈千山则是眼红得滴血。“墨然,你一定要想办法娶到阮梨容,白檀扇要是落在咱家,咱家生产的福扇不送,只卖,一把二十万两银子都有人买。阮家一把扇子,得
咱们家出多少把啊!”
沈墨然嗤笑了一声,悠闲地喝茶不语。
“墨然,你……”沈千山不在意儿子不敬重他,只要他肯娶阮梨容,可那个表情,根本就是在说爹你死了这条心吧。
都怪叶薇薇弄了那一出,本来儿子不动心,阮梨容对儿子动心也可,现在两下僵局,可怎么达成心愿?
沈千山气得面色阴沉,紧绷的脸上青筋毕露。
对独子训不得骂不得,沈千山拿沈墨然没奈何,也不敢冲妻子发火,叶马氏到底是亲戚,姐夫姐夫喊得亲热,去找叶薇薇算帐有些狠不下面子,想来想去,都怪女儿惊马之前没阻止。
沈千山出了花厅,怒冲冲朝沈丽妍住的院子走去。
一巴掌朝沈丽妍扇去,沈千山骂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便是把阮梨容捆来绑来,只要能让她成为你嫂子,我就放过你,不然,你一个铜板的嫁妆也别想得到。”
做坏事的是叶薇薇,不肯娶的是沈墨然,为什么要拿她出气?沈丽妍捂着脸,心中涌上无尽的愤怒和凄凉。
她哪一样比不过阮梨容?阮梨容会的,琴棋书画,她也会,阮梨容不会的,女红针黹,她亦做得无比精巧。
论容貌,两人不分轩轾;论身份,沈阮两家差不多家境;论出身,两人一样是嫡女。
为何在各自家中,境遇却天差地别。她爹娘双全,可娘整日盯着爹,怕爹跟哪个丫鬟或是外面的女人不清不白,根本不关心她,哥哥离家多年,回来后跟她也不亲近。
阮梨容没了亲娘,然肖氏对她百依百顺,阮莫儒也从不责她对继母不敬,夫妇两个把她当掌中珠宠着。
沈丽妍对阮梨容的满腔的妒嫉,被沈千山一巴掌推上了顶点。
扬起极为美丽的菱形下巴,沈丽妍艳红好看的小嘴中吐出一句恶毒的咒骂。
怎么着毁了阮梨容?让她落进泥地里,再不能矜贵地高高在上俯视着众人。
“表姐。”叶薇薇过来了,站在橡木彩雕玉堂富贵屏风处,绞着帕子怯生生看着沈丽妍。
“在我面前,不用装楚楚可怜。”沈丽妍不客气地哼了一哼,她很后悔,那日真应该阻止,如果没有惊马意外,阮梨容喜欢上她哥,现在就不用愁那么多了。
被拆穿了,叶薇薇也不装了,“表姐,咱们一起想个办法,让阮梨容嫁不成表哥,也嫁不成聂公子。”
“有什么办法可想?”沈丽妍恼怒地反问,目前看来,阮梨容不会嫁给她哥的,至于聂远臻,则难说。
“咱们可以让她成了肮脏的女人,那样一来,即使她家世再好,沈家和聂家这样的门楣,亦不可能娶她的。”叶薇薇阴阴地笑了,把手里的帕子甩开,捏住上面的彩鸟,像捏阮梨容一般,使劲拧转。
“让阮梨容成为肮脏的女人?想得美,做起来难。”沈丽妍晒笑,道:“她极少出门,经过上回之事,更谨慎了,哪来机会害她?”
“聂梅贞不是要成亲了吗?她总会去聂府吧?从阮府到聂府的路上,便是下手的机会。”
是机会,可是,沈丽妍摇头,道:“若曝露了,给阮莫儒知道,后果不是你我能承受的。”
“上回是我不知道聂远臻有武功才失手的,如果没失手,谁能知是人为还是意外?”
可不是,如果没有聂远臻,阮梨容已死了,叶薇薇初来乍到,不知聂远臻有武功才失算的。
“把你的想法说来听听。”
“咱们这样……”叶薇薇凑到沈丽妍耳边低低说着,沈丽妍的眼睛越来越亮,后来,眉开眼笑,赞道:“好主意,这次,看阮梨容往哪逃去。”
沈墨然在花厅中静坐了许久,出来后往自己居住的墨香居而去,路上正遇到从沈丽妍处出来的叶薇薇。
“表哥。”叶薇薇娇羞地喊了一声。
沈墨然俊朗的面容闪过嫌恶,他很不喜欢叶薇薇。
叶薇薇自小任性骄傲,谁都得顺着她。有一年到沈家做客,要拉他一起玩耍,他正吃力地学习绘画,于是拒绝了,叶薇薇哗啦几下把他书案上的物件全扫到地上,墨汁洒在他绘了两个时辰的画作上
,将纸上摇曳的菡萏侵染成黑黑的一大块污迹。
类似的事发生过几次后,他便严令服侍的小厮,不准给叶薇薇进墨香居,也不再陪叶薇薇玩儿。
什么男人才会娶叶薇薇?怕是眼瞎的吧?沈墨然恶意地猜测,无视叶薇薇献媚的笑脸,脚步不停走了。
瞎了眼的人才会娶叶薇薇,那么,阮梨容呢?
沈墨然想,为什么会对阮梨容如此挂怀?
明明只见过几次面,说过几句话。
闭上眼,脑子里浮起洁白如雪的梨花,青翠清凉的叶子衬着花儿芳香的笑靥,阮梨容在花儿后面含情脉脉看他,粉面鲜明润泽,明眸碧水流转。
沈墨然像被送上云宵,身体与脑袋一齐飘荡。
朦胧中隐隐的听得一句“明日我不和你一起走了。”然后软热的嘴唇擦过他的耳廓,甜丝丝的春风一般。“大夫开的药还没吃完,路上煲药不便。”
“先不喝了,等回来了再喝。”沈墨然听到自己有些粗哑沉黯的声音,那声音带着他陌生而又熟悉的渴切。
“不了,这大夫听说医治这个极灵验,我想赶紧有咱们的孩子。”
“没有孩子也不要紧,跟我一起走吧,我舍不得和你分开。”
“我也舍不得。”
沈墨然觉得自己醉了,他明明没有喝过酒,可若没有喝醉,怎会做那样一个生动不过的绮梦。
梦中他紧紧压着阮梨容温软绵热的身体,阮梨容在他身体下剧烈喘-息,犹如暴雨下的桃花,娇弱不堪含羞带怯,似嗔似喜美艳不可方物。
他把自己滚烫的利器推进去,层层叠叠的软肉吸绞住那物,紧致柔滑,又湿又热,欲望的野火燃烧,电流从坚-硬的性-器传达到身体各处,颤巍巍冲击着大脑。
从蛋囊到蘑菇头至柱身,无处不酥-痒,勾人魂魄的麻意,在皮肉里荡漾,直让人想做死过去。沈墨然按捺不住呻-吟出声:“梨容……”
一声梨容,将绮梦推至顶点,快-感汹涌如潮,沈墨然自潮浪的尖峰落地,从梦里的绮昵醒过来时,心仍跳得厉害。
房间是熟悉的房间,灯雾氤氲,空气里除了浊液的味道,似乎还有清绝雅淡的梨花香,沈墨然想起梦中阮梨容蹙眉流泪,千娇百媚写不完画不出的风情,身下又起了反应。
第十五回
暗花细丝月华绉纱帐在灯火里迷迷朦朦,沈墨然缓缓坐了起来。
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梦到与阮梨容亲热,也许是自己潜意识里想得到她。可梦到她说想尽快拥有自己的孩子,又是怎么回事?
没有孩子也不要紧?沈墨然自问,能不能爱一个人爱到不在乎她不能给自己生儿育女?
他找寻不到答案,心中激荡如有万马奔腾,梦里的担心不舍,还有离情的萧索清晰得就像是经历过一般。
沈墨然无意识的掐住被子,流彩烟云锦被光滑细腻,像是……像是梦里摸到的阮梨容的肌肤,沈墨然摩挲着,像梦里摩挲阮梨容一般。
令人战栗的酥-麻从指尖传到身体里,沈墨然喉结滚动,不可遏抑地感到兴奋。
“梨容……”低低地叫着,沈墨然把头靠到床头上,缓缓地回想着梦里的一切。
迷朦的场景在深夜里被无限放大,清晰地再现在脑子里,沈墨然伸出舌头,舌尖感受着梦里阮梨容硬-硬的ru尖,淡红的舌头辗转,与妃色的嘴唇一起舔-吮。
腹下硬物动了动,轻微沉细,奔突着前所未有的活力,沈墨然握着被子的手指张开收起,如是几次,缓缓地伸到被下,探进裤子落在那一根热棒子上。
指腹下血脉在急切地流淌,沈墨然迟疑着沿着血脉的流动轻移,来到柔软敏感的蘑菇头轻轻磨蹭。
指尖微凉,棒子热力十足,冷与热碰撞,擦起冰与火的煎熬,长期握笔的指腹带着薄茧,滑动的力道虽极轻,仍带出粗糙的肆虐,柱身薄薄的皮肤透出鲜亮的红色来,快意像水中月亮朦胧摇荡着捉
摸不住.
沈墨然俊美冷漠的脸庞透出润泽的汗意,如寒潭一般黝黑的眸子在眨动的长睫下闪着雾气。
沉寂多年的欲-望之门被打开了,饥饿渴切得可怖。沈墨然清晰地听到自己激烈的心跳,奔流的野兽本能在肢体中冲撞着,将血液搅成怒吼的洪流。
无声无息地坐着,沈墨然周身的肌肉越绷越紧,过了很久很久,久到苍凉将时间凝固住。
窗纱映进来曙红,天亮了,沈墨然掀开纱帐下了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却不喝,只呆呆地摩挲着手里的青瓷茶杯,那青瓷杯子细腻致密,釉面清润,纤巧秀美中却又给人一种秾艳之感。
像现实中的阮梨容,也像梦中的阮梨容。
为了阮梨容的安全娶一个不喜欢的女人?然后看着她投进别的男人的怀抱?
难道非得娶亲才能绝了父亲的念头?
如果不娶亲,转而向阮梨容求亲,她能答应吗?如果她答应了,她在自己这个家中,能安然无恙吗?
沈墨然松开手,一声脆响,细腻致密的青瓷杯成了碎片。
把碎片一块块捡起放在桌面上,沈墨然极有耐心地拼装,却怎么也回复不了青瓷杯的完整无缺。
将碎片攥进手心,掌心的刺疼使浑浊的脑袋清醒过来,沈墨然对自己道:“也许,我该试试与别的女人接触,别再去想阮梨容。”
这些年在全国各地商圈里行走,再不堪淫-靡的勾当他也见过,根据合作伙伴的喜欢,他还给合作伙伴安排过与三两个女子同时燕好的,只是,他自己从不沾染,连闪念而过的念头都没有,除了清晨
的自然勃-起,其他时候,他从没有过欲-望。
他冷眼旁观,行走在边缘上,像个看客,清清静静与其他浮华浑噩找乐子的人回然不同。
眼下,他却不得不正视男人的本能。
想着梦里的情景不能真实地拥有,沈墨然心中飘忽起一丝莫名空荡。
***
送聂梅贞的成婚礼物,阮梨容决定送一套首饰,首饰商号送来的,她看来看去都不满意,最后,还是肖氏打趣着让她把想要的描了样,给首饰行的人照样子打造,方要到了她心中想送的。
赤金银丝鸾鸟朝凤垂珠步摇,赤金穿花戏珠耳环,赤金镶红玉嵌珍珠镯子。
阮梨容拿起来比了比,想像着聂梅贞行动之间袅袅婷婷,娇弱却不失妩媚风流,满意地微微笑了。
聂远臻郑重其事叮嘱过小心,阮梨容不知他在担心什么,还是听他的话,没有步行去聂府,坐着轿子前往的,同时还带上碧翠和府里两个高壮的男下人。
阮家虽是望族,可阮莫儒为了低调,肖氏不好奢华,阮梨容也不是好攀比好表现之人,是以阮家的轿子只是普通的蓝呢小轿,从外面看,根本看不出那是香檀第一望族家的轿子。
甄崇望在一年前便向梅贞求过亲了,不嫌弃梅贞的病体,想必会对她很好的。阮梨容纤丽的手指在饰品盒上翩飞的彩蝶上来回抚摸,心中又是欣喜又是惆怅,沈丽妍性情恶毒,梅贞嫁人后来往不便
,以后,连一起说笑玩耍的人都没有了。
心思一转想到自己的终身大事,想到沈墨然,心结绞得更紧。
“姑娘……”随行在外的碧翠突然尖叫了一声。
“怎么啦?”阮梨容揭起帘子问道。
“刚才一抬轿子和咱们擦身过去,轿帘子给风吹起来,里面坐着的,好像是梅贞小姐。”
“也许是去哪里,没看到咱们的轿子。”阮梨容以为碧翠在说聂梅贞没停下来打招呼。
“不是,姑娘,坐在里面的梅贞小姐,身上捆着绳索,嘴里堵着布……”碧翠结结巴巴道。
什么?怎么可能?在这个小小的县城里,谁敢绑走县太爷的千金?
只是,阮梨容探头朝碧翠指着的轿子看子,那轿夫走得飞快,怎么看都是做贼心虚的模样。
略一沉思,阮梨容让轿夫把轿子靠边停下,吩咐一个家人飞赴县衙查证报讯,另一个家人和碧翠快步跟上那轿子,看那轿子去的是什么地方,轿里的人到底是不是聂梅贞。
追那轿子的碧翠和另一个家人还没回来,去县衙的家人飞跑而来,同时还带着十个县衙的差役。
“姑娘,聂小姐真的不见了。”
那轿里之人真是聂梅贞!阮梨容悔得肠子要青了,方才不该想着会不会是沈丽妍与叶薇薇的阴谋,没有亲自跟上去。
“聂大哥呢?怎么没来?”小县衙的差役,也就精壮些,武功有限。
“聂公子去省城里给聂小姐办嫁妆了,聂大人上安州府叙禀民情了。”
为何那么巧都不在?为何聂梅贞刚得到阮家福扇便出事?
阮梨容手足冰凉,模模糊糊觉得,今儿这事若不能妥为解决,只怕出事的不止聂梅贞,连阮家也会一起垮下。
“你们一人回县衙,把梅贞不见的事封住,不许外传,四个人去把城门守住,出城的人和马车轿子都搜查一下。”
那些差役略一迟疑,齐齐点头答应,奔出五个人分头去办事。
接下来该怎么办?
不能声张,又必须尽快找到人。绑走聂梅贞的人,是想得到聂梅贞手里的阮家扇吗?
衣袂因身体的颤抖发出轻微的磨擦声,尖锐刺耳,冰凉绝望的气息充斥阮梨容心头。
“姑娘,跟上了,他们不给我看人,大山在那里守着……”一辆车马行的马车疾奔而来,揭开车帘子叫喊的人是碧翠。
那抬轿子进了香檀城的闻香阁。
闻香阁是男人寻欢的地方,阮梨容不再迟疑,急道:“快,马上赶过去。”
过了街口拐角便是闻香阁了,阮梨容让众人停下来,“我去和她们交涉要人,你们避在这里看着,听我手势。”
她打算花银子静悄悄赎出聂梅贞,不要泄露聂梅贞的身份。
“你要看方才坐着轿子进去的姑娘?”闻香阁鸨母花月奴看着蒙着帕子半遮住脸的阮梨容,眼睛都直了。
美人儿她见的多了,眼前女子却不能用美来形容,飞泉溅玉的明澈,梨花沾雨的娇怜,蝶舞翩跹的婀娜,雅韵清绝前所未见。
那个跟她谈合作的人说的不错,吸引过来的这女子确是绝色,只是这样的绝色,香檀城里能觅得几个,只怕闻香阁惹不起。
花月奴为不能抓住大把把的银子心如刀绞。
“请把刚才那轿子里的人带来给我一见,银子好说。”阮梨容见鸨母只发呆不说话,重重地又说了一遍。
“要见可以,先给二百两银子。”花月奴伸手,决定惹不起这主儿,就讹上一笔弥补。
阮梨容身上,只有几两碎银子,急切间,把轿子里要送给聂梅贞的那两套首饰拿出来递给鸨母。
好精致的金饰,价值二百两不止。
随手拿得出这样的饰品,这姑娘果然身份非同小可,花月奴死了心,一招手,叫道:“把若云喊出来。”
云鹤撒花缎裙,飞月髻,苍白的素颜,弯月一样的眉毛,眉眼有几分像聂梅贞,薄薄的嘴唇却一点不像,碧翠看了看,道:“衣裳和鬓发都一样,可是……”
“不就是没绑着看不清吗?”花月奴大方的让手下人把那若云捆起来,再堵上嘴巴。
“这位姑娘再仔细看,现在像不像了?”
“像了,一模一样。”碧翠点头。
像也不可信,梅贞那么巧不见了,刚才轿中之人若是闻香阁的人,用不着捆起来又堵住嘴巴,阮梨容沉了脸,招手示意躲在暗处的差役过来强行搜人。
第十六回
静悄悄的没有一个差役过来,阮梨容微有不解,朝碧翠一打眼色,两个高壮的男下人没有离开,碧翠走开了。
这姑娘要是能进闻香阁,每日得赚多少银子,花月奴在心中打着算盘,也不急着打发阮梨容了。
“姑娘,他们说小姐回去了,没走失,是去了姑爷府。”怕泄露身份,碧翠只姑娘小姐地称呼。
啊!快成亲了,聂梅贞还去甄府?
“确定了?”阮梨容轻按了一下额角。
“确定了,没错。”
没出事最好,阮梨容没纠结聂梅贞为何要成亲了还去甄家,朝花月奴颔首致歉,不再逗留。
礼物给了花月奴,去不成聂府了,阮梨容让碧翠喊那几个差役去通知城门口堵查的差役回县衙,自己坐上轿子回家。
花月奴看着蓝呢小轿越行越远,暗暗后悔,看这轿子的寒酸样子,这姑娘也只是普通人家出身,自己方才给那气派儿骗了。
——姑娘,他们说小姐回去了,没走失,是去了姑爷府。
姑娘?小姐?小姐不肖说是主子,这姑娘的称呼?难道天仙绝色只是哪个府里的有头脸的大丫鬟?那身矜贵的衣裙是小姐赏的?
“花姐姐,楼上那个阔主儿看遍了咱们阁里所有的姑娘,没有一个看中,怎么办?”闻香阁二鸨妈事从楼上下来,愁眉苦脸跟花月奴请示。
“都没看中?”这眼光也太高了吧?闻香阁里的姑娘,可是香檀城各青楼中最美的。这是白天没有寻欢的人才容他一个一个挑,若是晚上来,姐儿们都不得闲呢。
“那主儿如果不是出手阔绰,都让人怀疑他是来闹场的。”二鸨妈递给花月奴一个金锭,“花姐姐,这是那人又添加的,他好像迫切地想找个合意的,还说什么,有让他中意的,重重有赏。”
这么有钱的主儿,给走了多可惜!花月奴接过金锭,心疼得慌。
“他有没有说想要什么样的女人?”也许,闻香阁里的女子巧着不是那人喜欢的类型,弄清楚喜欢什么样的,到别的楼里请一个过来也可以,银子三七分成也比赚不到好。
“要眉似春柳,眸若清泉,清韵如雪……”
啊!花月奴呆住,这有钱公子哥儿想要的,不就刚才那个女子么?
“去稳住那公子,跟他说,他想要的人马上带到。”花月奴把二鸨妈推上楼,转身抓过身边一人“快,陈四,你带上五个人驾马车追上去,把方才那个女子的随从打晕,将那女子蒙上眼带回来。”
一个大户人家的丫鬟,纵是往后给寻到了,只推托是买来,给些银子即可。
“这两日真是发大了。”花月奴算着帐,粉扑扑的脸笑成菊花。
“花姐姐,这金饰真漂亮,卖给我可好?”若云喜爱不过地看着花月奴手里的首饰。
这金饰得来多亏了若云,再把那女子掳来,闻香楼能赚几千上万两银子不止,花月奴大方的把首饰盒递给若云:“赏给你。”
“多谢花姐姐。”若云喜得来不及回房,就站在大厅中,拔下头上的饰品,插上那支赤金银丝鸾鸟朝凤垂珠步摇,戴上耳环和镯子。
“漂亮!漂亮!”花月奴大赞,“富贵雍容,精巧瑰丽,吉庆而不俗套,这套首饰,不知是哪个商号做的?”
“看看有没有打标记,这么漂亮,我还想再做几套。”若云把手镯摘下来察看,她算闻香阁的红姐儿,银子不少。
“清远。是清远商号做的。”
“前几日刚送来过花式,都没见这么漂亮的,想必是刚出的,小五,去,喊清远商号的伙计带新花式来给姐妹们看看。”把姐儿打扮得漂亮可人,生意会更好。花月奴很会打算。
二楼上那位花月奴敬之如财神的公子,不是别人,却是沈墨然。
沈墨然一夜沉迷绮梦,左思右想,正经人家的闺阁小姐,若是贸然见了,人家对已有情,自己却不喜欢,要抽身麻烦,不若先到青楼里,见一见那些风尘姐儿,若有动心的,也许便是自己身体久旷
才会对阮梨容产生绮念,毕竟长这么大,绕盘崖里抱住阮梨容,是他头一次与女子那样亲密地接触。
寻欢作乐的人,都是晚上到欢场的,沈墨然却大白天到闻香阁来,一来脑子被阮梨容占得满满的,有些喘不过气来,迫切地想求证,一来,他到闻香阁找姐儿,只是要看看自己对别的美貌女子会不
会动情,并没有要与那些女人云雨之意。
娇媚的,清纯的,冶艳的,丰满的纤巧的,一个又一个女人看下来,沈墨然不止没有欲念,还腻味得几欲作呕。
跟以往一般,别说与那些女人亲近,便是靠得近些,离得尚有一箭之地,他已满心不耐厌烦。
“公子想要的姑娘来了,请随我来。”
浅粉色香云纱帐低垂着,粉蓝锦缎滑丝被流光溢彩,拱起的那一道弯曲柔软别致,像微荡涟漪的碧波,荡漾过心坎,把人推进烟波飘渺里,沉醉迷离的时光中。
只扫得一眼,沈墨然整个人僵住,床上之人眼睛紧闭,浓墨染出的眼睫毛衬得脸如初雪,粉润的红唇像盈盈水意氤氲中莲的花瓣,软搭在被子上的那截藕臂,笼着润泽的柔光,衬着粉蓝锻面,白得
刺眼扎人。
“哔“地一声,沈墨然在这瞬间听到了细雨蒙蒙中枝头颤动的梨花绽放的声音。
心跳得很快,爱欲汹涌而来,在肢体中发酵膨胀,慢慢地,凝聚成一股红果果的侵占欲-望。
梨容怎么会在这里?骨缝血液欲-念在蠢蠢欲动,爱重与疼惜却将兽性一毫不剩地压下,沈墨然掀起纱帐,将阮梨容抱起。
不需得看到那双秋水明眸,他确定,这人定是阮梨容。
“公子,这房间的一切都是刚布置的,不需得换房间。”二鸨妈欣然说道,为即将到手的高额赏银心动。
沈墨然面色沉了又沉,寒如坚冰,冷冷道:“这个姑娘我要带走,多少银子?”
“客人要把那姑娘买走?”花月奴惊喜地大叫,买走更好,虽然赚的也许没留下来多,可,却是一点后患没有。不过,只看得一眼就要买人,想必那公子爱极那女子,狮子大开口亦无妨,等落地还价好
了。
“跟他说,五万两银子。”
拿着五万两银票,花月奴瞪圆眼看着沈墨然的背影呆滞不能言语。
“花姐姐,这人没病吗?”二鸨妈先回过神来。
“这种有病的人一年来一个便成,姐我就发大了。”花月奴低喃,接着又大叫:“快请清远商号的人送首饰来,阁里今日给每个人五两银子的贴补。”
花月奴大方地要让阁里的姑娘每人都美美的,岂料清远商号的掌柜谭道远带来的首饰跟以往差不多,没有花式奇巧夺目的。
“是不是没把所有花式带来?还怕我阁里的姑娘消费不起?”花月奴不满地喊来若云,“就要跟这种款式差不多的。”
谭道远双眼瞪得老大,大张着嘴看着若云头上的饰品不能言语。
“这样的多好看。”若云微笑着,在众姐儿羡慕的眼光中转了转身子。
“好,我立刻回去拿。”把桌面上的首饰飞快收起,谭道远急急忙忙走了。
“有银子赚就是不一样,跑得那么快。”若云嗤笑,却见花月奴扑满脂粉的脸有些凝重。
“花姐姐,怎么啦?”
“这套首饰会不会有什么不对?谭掌柜不会正好认识那女子吧?”谭道远跑得太快了,花月奴感到有些不安。
“能有什么不对?清远是香檀城最大的饰品商号,每天卖个百八十件首饰,他能知道是谁?便是知道,人都卖掉了,买这首饰的人又那么多,咱们想怎么赖便怎么赖。”若云不以为然。
有道理,花月奴本想让人追回谭道远问个明白的,也不追了。
清远每日卖出百八十件首饰,若是别的,谭道远还真记不住是哪一家买的,可那一套鸾鸟首饰,是阮梨容自己设计专门定制的,又吩咐了赶紧制作,明说了要送县太爷小姐的。
早上才送到阮府的,如今却戴在一个青楼姐儿头上,谭道远怎不心惊?
内里情由不明,事涉闺阁女子名誉,谭道远也不敢多问。
若是寻常人家小姐,看在闻香阁是大主顾份上,他也许闭眼假作不知,甚至暗示花月奴收起那套首饰。关系到阮梨容,谭道远却半点不敢隐瞒。
阮家的背景,阮家的声望,都不是能等闲视之的。
谭道远从闻香阁出来,马不停蹄赶去阮家问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