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ape of My Heart(云深)
我抖索着站起来,面对祖母惊异的目光,尽量平静地说:“我去休息室整理一下妆容。”然后逃一样地离开。
我无法再看,无法再听。
“请在外面等我。”我匆匆吩咐一声尾随我的女官,独自进了休息室。
我关上了门,但却关不住sting的歌声,更关不住我的记忆。
一年前在楼兰的那个夜晚,我伏在靖平宽厚温暖的背上,听他唱同样的歌曲。他的嗓音和sting极像,深沉而磁性,穿透中国西北荒凉的夜色,穿透我的心。他歌声里的忧郁让我心疼流泪,他声音里的深情让我以为他对我或许有爱情。
这一年来,我不敢听任何sting的歌曲,因为害怕这会让我崩溃的记忆。但无论我怎样努力,却仍逃不开它,就像我无论怎样让自己忙碌,告诉自己该死心,甚至强迫自己去恨他,却仍然无法改变自己的心。
我站在高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布鲁塞尔如水的夜色和华灯,数着自己的泪水,一滴,一滴,直到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我想自己待一会儿。”我怕女官心疑,勉强说了一句。
门外边一片安静。
良久,我静立在窗前不动,却感到仿佛有一束热热的光投在我露在礼服外的背颈上,灼得我不安,心惊。
我缓缓回头,然后惊得手脚僵麻。
我的上帝!是他!是靖平!
他穿着一身宝珠灰色的晚礼服,安静地站在门边,而我眼中的泪让我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我的脑中一片空白,带着满脸的泪僵立在那里,看着他一步步向我走近。
他在我身前停下,递给我一块手帕。我下意识地接过来,去擦脸上的泪水。
手帕上是他身上特有的,我所熟悉的草木般的清朗体味。这不是梦!真的是他!我的泪水更疯狂地涌出来,我只能垂下双眼,用手帕捂住脸,像要堵住自己会随时决堤的情感。
我头顶的声音叹了一声,缓缓说道:“云深,对不起。原谅我好吗?”
我惊异地停止了哭泣,怔怔地看着他。他说对不起,因为这整整一年都不来看我吗?还是因为……。
他深深看着我,眼底一片深切的痛惜。他似乎咬咬牙,有些艰难地开口道:“云深,其实我……”
他的话被门外的敲门声打断。我忙朝他退开两步站好,擦干眼泪,整整衣服,尽量平静地开口:“进来。”
我的祖母走进来,见了我哭红的眼睛,一脸的惊异,忙过来握了我的双手,关切地问:“怎么哭了gisèle?你不舒服吗?”
我正不知该如何回答,身旁的靖平已替我答道:“太后陛下,是我的错。我太久不来看gisèle,惹她伤心了。”
这时一个悦耳的声音从祖母身旁响起:“这也不能怪靖平。他这一年特别忙,有时候连吃饭都顾不上。”
我并未觉察和祖母一同进来的还有另一个人,便抬眼看去。
一个金发碧眼,长身雪肤的盛妆女子,正风姿绰约地站在我祖母,不,应该说是靖平的身旁-那是瑞典公主matilda。
她怎么来了?
和靖平一起来的吗?
是作为他的女伴来的吗?
我尽力压制住心里的翻江倒海,向她微微颔首。
她微笑着还礼以后,开口道:“我早听靖平提过他有个漂亮的小外甥女,ludwig也跟我说比利时的小公主美丽得不像凡人。今天一见,gisèle公主的美貌的确是名不虚传,连哭的时候都那么美。”
他跟她提我吗?只说我是他外甥女吗?
祖母微笑着和matilda公主客套:“还是matilda公主厉害。我们请了靖平一年都请不动,你这么轻易地就能把他拉来。”
原来如此。他是为了她来的,不是为我。
“我最近恰好有了一个空档时间,就赶过来了。”靖平说。
matilda公主接口道:“本来这次是由我哥哥和嫂子代表瑞典王室出席的。但他们有事临时改了计划,就由我替他们来了。正好靖平也在斯德哥尔摩,我就和他顺路一起来了。”
他们果然是一起来的。我强撑着自己站稳,垂下眼睛,不再看他们。
“我们回去看演出吧。”祖母微笑着转身向外走。我移动着僵硬的腿,机械地向前迈步,却一脚踩在我的裙边上,身体一斜向一旁倒去。
“云深!小心!”一双有力的手臂托住我的腰,让我没有摔到地上。我像被火烫了一样,慌乱地推开靖平,站起来,向祖母急步逃过去。
我听见matilda公主的声音在我身后问:“靖平,你刚才叫gisèle公主什么?”
“那是她的中文名字。”我听见他不动声色地回答。
我们四人都坐在刚才的包厢里,继续看着演出。我双眼紧盯着台上,但演了些什么,我一概不知。
靖平穿着一套宝珠灰色的燕尾服和笔挺的长裤,浅灰色半高翼领衬衣和腹扣马甲。宝珠灰本来是一种优雅矜持到有些倨傲的颜色,但他没有选择传统的蝴蝶领结,而是用一条比外套颜色略深的灰色丝巾在领下宽松地系了一个阿斯科特节,从而保持了这一套华服的庄重典雅,又增加了亲切的随意,让人仰慕赞叹,又不拒人千里。非常出彩的搭配。
一年的岁月似乎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他仍然温雅沉稳,风仪卓绝。
坐在他身旁正在和他说话的matilda公主今晚穿着一件深灰色无袖的深v领,鱼尾贴身长晚礼服,高高挽起的淡金色头发上,带着一顶镶嵌着硕大梨形钻石的山形王冠和相配的长耳环,雍容艳丽,却丝毫没有给人在佩戴大型饰物时常会产生的落俗感。
她本人比照片和屏幕上更漂亮,一双冰绿的眼睛深邃美丽,让人心折,又不太敢亲近。但这双眼睛在看着靖平时,却是充满温情和爱意的。她身体修长苗条,大概有一百七十五厘米,站在一米八七的靖平身边,相得益彰。而我仍然是只有一百六十五厘米的身高,站在他身边,仍像个孩子。
他们在和祖母交谈着,间或会问我一些问题,无非是我的学业和生活,我都尽量不失礼地简短地回答过去,然后装做认真看演出的样子,逃避和他们的交谈,特别是靖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