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世2(修)
顾桢南牵着我的手到附近的一个石阶上坐下,拿出一块叠得异常周正的雪白手帕,细细帮我
擦去脸上污垢,我慢慢地止住哭声,只是流泪,他沉默了一会,抬眼望着远出的青峦群山,轻声
说道,“有一只小凤凰,妈妈死了,她从小寄养在麻雀窝里,小麻雀们因为她的样子如众不同,总是嘲笑欺负她,小凤凰很伤心!等到有一天,她终于长出了很多艳丽好看的羽毛,其他小麻雀又嫉妒打击她,还说了她好多的坏话,说她的漂亮羽毛是偷来的,又说这美丽的颜色是染上去的,.于是这只小凤凰很愤怒,准备跟这些小麻雀去拼命。
这时善良的麻雀妈妈对她说,无论你是凤凰还是麻雀,都是我的好孩子!
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不需要别人知道,也不需要对着每个人去解释,只要自己知道自己是个好人就行了。
孩子要记住,对于善意的批评,请微笑着接受,对于恶意的中伤,尽管一笑置之吧(很多年过后,我才发现桢南当年说的这一段话原来是美国的国父林肯说过的)
小凤凰听了妈妈的话很高兴地飞走了。她每天在外面做了很多好事情,日久见人心,慢慢的,流言也停止了,后来因为凤凰善事做得多,又聪明,在树林里树立了很高的威信,最后竟然成了百鸟之王。”
“真的吗?”我小声地问,“不是因为凤凰的丑陋,而是因为她的美丽被别人嘲笑吗?”
“是真的!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有些东西太美好,容易被嫉妒,所以看任何事,要有一颗平常心,争取做到荣辱都不惊,知足心常乐!”桢南微笑,望向我的眸子里有一种妥定和安慰。
我对他的话似懂非懂,但是很奇异地,我烦乱的心渐渐安静下来,我拿着一根草杆不停在地上划着圈圈,又在嘴里嚼了嚼,竟然品位出一股子甘甜。他又静静地陪我坐了一会,然后转移话题问我上学的情况.
我已经上一年级了。于是我抽泣着絮絮叨叨开始和他说学校的事情,说着说着还是说到家事上去了。说到最后,他浓眉纠结,表情越来越凝重,然后他陷入沉思,“原来是这样啊,让我想想……”他看着我,目光里的光芒温润流动,婉转清澈,一片清凉。
我渐渐安静下来,突然觉得这个人很好,身上有一种有能让我安心的力量。
当我和顾桢南分手后,又垂头丧气地在外面逛了一大圈,还是没有勇气回去,于是我在桃子家赖了两天,桃子妈妈小心看我脸色,也不敢开口让我回家,只是托人带信告诉舅舅我平安无事。第三天,掌灯十分,不知怎么了,我慢悠悠地逛回家了,回去后,一屋子的人,一屋子的肃穆挽联和哭声,厅里站了好多叶姓的长辈,其中也有顾桢南和他母亲,他看到我时,没有说话,眼底闪过一抹同情和哀伤的神情,我楞楞地站在那里,不明白出了什么事。
舅舅红肿着眼睛,也没有责备我,只是异常落寞地过来揉了揉我的头,“外婆走了!你放声哭吧!送送外婆,也不枉她疼你一场!”
震惊和剧痛埂在我喉口,心里很难过,可是哭不出来,第一次近距离地接触死亡,没想到是自己最亲的人.耳边弥天盖地的,却都是舅妈那虚假的张惶的哭声。
后来律师来了,当众宣读了遗嘱,老宅留给了舅舅,药苗圃地转卖给了中医院,所得款项和外婆一些积蓄全部给我直至18岁以后才可以使用,不过利息可以线提做生活费用。另外有一张泛黄的收养证明,辗转地说出了一个秘密,原来舅舅是抱养的,那时因为外公外婆一直没有生育,在京抱养的一个孤儿,没想到两年后,夫妇两又诞下我母亲,这些,北京那边长辈可以作证,我妈才是叶家唯一真正的女儿.
舅母顿时气焰全消,哑口无言,有些慌乱地看了我一眼,我转过脸,克制着自己不去看她.
遗嘱的最后,外婆指定顾桢南的母亲收养我。很多年后,我才明白过来外婆的苦心,她之所以选择在离开人世之际抖开这个秘密,主要是为了怕舅妈欺负我,舅舅没了身份舅妈也就没有了嚣张的理由。
我抬头看看那个陌生妇人面容姣好,温暖如春,眼底良善,我情不自禁地向那妇人的方向走过去,桢南和他母亲都笑了,舅舅好象软弱地喊了我一声,“小熙。”他似乎很疲倦。我望着他,泪水决了堤似地涌出来,可是没有任何声音,那是一种沉默的哭泣。哭泣声中我失去了最后一位亲人,从现在开始,这世上再也没有我至亲的血亲了。
不久,外婆风光大葬,我,去了顾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