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花褪残红又逢春 时来运转追梦人
早上4点,三辆人力三轮车准时来到阿丽住处,满上货物,悄悄来到河边,四周静得可怕,这时最怕就是遇见“择食”(方言,意为抢货),船夫等候多时,快手快脚,搞掂开船。
小船沿着海宁河逆流而上,经过友谊残桥、洗马潭、公社滩头,到三叉江口往左转入越南龙哥江,顺流而下。
一路担惊受怕,半小时后,总算到达海阳。但路上还出现了小小的“插曲”:一条小船向他们靠近,两个穿着黄军装戴着绿军帽的越南“边防军”跳上货船:“给两万盾就得去”阿丽不敢怠慢,马上给钱,“边防军”离去。从此越南边防军喜欢值夜班了。
海阳码头离市场很近,也就七、八十米,上个斜坡就是。阿丽进财各挑一担上去,选好摊位,阿丽留守,进财继续回头挑。
中国江北镇的来客陆续到达:“嘻,你们是飞过来的?我们是第一批,怎么不见到你们?”
“我们从这里上来的。”阿丽指了指江边的沙码头,众人有点嫉妒。
一共也就十来担,进财有点力不从心,最后的一担,进财的膝盖有点颤抖,脸色苍白,虚汗淋漓。
“阿丽大姐大,大大姐,大姐大大,可不可以帮我挑一担?”进财哀求。
“不行,你昨晚不是很厉害吗?简直就像一个关在笼里的野猪,爬上爬下,你就不听劝告,你都未死过,敢和阿姐斗法,世间只有耕死的牛,没有耕瘦的田,今晚我再给你享受‘翻之掉连’的滋味…”
“不帮就算,何必把昨晚的事情曝光?”
众人听着,不甚理解“翻之掉连”,只有这对狼人明白。
日上三杆,其他同行如印荷花的碗碟、平光杯,早已卖空,唯独阿丽的碗碟无人问津。
阿丽的碗碟是印牡丹花的,死咯,卖不出去,今晚乍办?小凤、陈香都很同情阿丽的遭遇,王斌、张家雍在偷笑,更有几个卖碗碟的晒话仔:不怕脓不怕臭,就怕天长地久。
听了真吐血。阿丽叫进财看档:“我出去转悠转悠。”
转到面粉店,看看;狗肉店,看看;…她就是找后路,如果卖不出,今晚把货寄存。
狗肉店准备打洋,还有几只狗爪,半斤狗下水。时过中午,该吃饭了,“老板,你看还有多少狗肉,我全要了,加一碟狗汁粉,两瓶啤酒送到我卖碗的档口。”阿丽吩咐。
只一刻钟狗肉就送到,她叫进财慢慢吃,不要吃快,最好吃到他们全都收摊,如果还卖不出,就寄放在狗肉店。
中午1点钟光景,一半人收摊了,一点半钟,市散人空,阿丽也等不了,因为三点钟要回车站等货。
“马上收摊,寄货狗肉店。”阿丽吩咐着,再走到狗肉店和店主恳求寄货的事情,又半跑着回到档口。
只见进财在分类点货、记录,一个讲海防口音的人在复核,一个在数钱。真是:扫尽浮云风始定,柳暗花明又一程。
其实这两个客很早就留意这批货了,但阿丽不肯降价,原因是这批货是传说中的景德镇货,印牡丹花的产品就是出口欧美的,所以价钱比荷花高一半。海防客来两天了,今晚要走,如果阿丽收摊,那就要再耽搁一天,所以还是要了。
交割完毕,拿钱走人,这时已是下午2点半了。赶到江北车站,因为汽车晚点,今天等货的,除了原来那帮老客,还增加了几个新人,小凤今天也来,问了今天的情况,阿丽有意大声说:寄了。这是说给人家听的。
今天的货还是和昨天一样,叫进财先把货运回去再说,她要去对面的邮局打电话,告诉柚子头等电话再发货。
“财哥,你今晚自己做饭,我想回趟家,几天不见老爸,心里想着呢。”
“好啊。”
阿丽交待进财:“明天你就带齐样板去就行,今天的货差点压仓,明天不用上货去了,如果有越南人问,你就先收定金,第二天交货。”
“明白。”
再说阿丽回到家,和老爸正在大厅闲话,村支书老阮提着几个鼓囔囔的大红胶袋笑眯眯的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他儿子鱼鸦。丽爸起身让座:“贵客啊,来就来了,何必带那么多的礼物,请坐请坐。”
鱼鸦低着头靠墙角边站着。“鱼鸦哥,来这里坐啊,低着头看蚂蚁搬家啊。”阿丽说。
鱼鸦仰起头,两步来到沙发坐了,两眼盯着天花板,没有言语。
“鱼鸦哥,笑笑嘛,不要拘束,以往我们一起去挖沙虫,你有说有笑,不是这样的啊,是不是给水母蜇了,或者给调皮的沙虫咬了?呃,笑笑,这次来我家你一定有目的,是不是?”好搞笑的阿丽,鱼鸦腼腆的笑了。
“黄哥,上次跟你说过的话,你不会忘了吧。”
“哦,你是说鱼鸦想跟我家阿丽…”丽爸伸出两手,两个拇指对向曲了几下,表示做男女朋友的意思。
“对了,就是这个意思,今天阿丽又回来,真是来得巧。”
不是巧,而是公共汽车站离支书的家门口不远,阿丽下车的时候给支书看见的。
丽妈从厨房出来:“我们正准备吃晚饭,你们两仔爷不许走,一起吃啊。”
“我们正有此意。”
阿丽进厨房帮老妈拿碗,顺便质问了老妈到底怎么回事,丽妈无言。
丽爸斟了每人一杯酒:“支书、鱼鸦不要客气,干了这杯说话有胆量,干。”
大家碰了杯,阿丽说:“鱼鸦哥,以后有时间要经常来跟我爸喝酒啊,我在外面没有时间回来陪父母,真的罪过。”
“要的要的,我会常来。”
“哦,爸妈,我忘记告诉你们,我准备带我男朋友给你们参观,看喜不喜欢。”阿丽一时紧张,把“看看”说成了“参观”。
“怎么,你有---啦?”丽吗也心急了,说漏了“男朋友”。
“有---啦,两个多月了。”阿丽将错就错,也减去“男朋友”只说“有”,让人想到“肚子里有了”的错觉。
弟弟在一边拍手:“好啊好啊,我做舅舅了。”
支书和鱼鸦听了,不约而同的举杯一饮而尽,脸色好难看,丽爸难堪的说:“不好意思,孩子的婚姻大事我们真的做不了主,对不住啊,支书。”
……
支书、鱼鸦回去了,阿丽的家马上变成了批斗会场,不管爸妈怎么问,阿丽还是沉默以对。坦白从严,抗拒从宽,爸妈无可奈何。
阿丽瘦了一圈,自从认识了阿财,生意虽然好做,但连睡觉都不能安逸,怎么不瘦?汝非鱼,嫣知鱼之苦?老妈啊,女儿长大了,我的婚姻问题就留给我做主吧。
“我洗澡睡觉了,明天我要去花城,但你们记住,千万不要做主我的婚姻。”
“男朋友又不是马骝,不是用来参观的。”小弟自言自语。
刚才还像开批斗大会的大厅出现少有的沉寂。
第二天阿丽去了花城,要找柚子头说事,也顺便看看还有没有其他路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