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冷暖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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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当真这样决定了？”燕姬的话，问得有些突兀。
柳儿和小喜两个本有满腹的话要说，但碍于有旁人在，不便开口，此刻见燕姬问了，也眼巴巴的向她看过来。
孝廉点点头，借机将要求提了出来：“只是，小女子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云老夫人面上的肌肉极不明显的一颤，瞬间便睁开了双眼，双目如炬的直视着她。
见她如此紧张，孝廉自是免不了心头暗笑：“奴婢只希望分到府中最为劳碌的地方，不用直接与各位后院的主子接触便可。”
“你可知道，此话已是大大的不敬了！”燕姬到底不像李氏、碧姬那样视冯小怜三个字为毒蛇猛兽，口中斥着，面上却并无半点儿恼怒，倒像是在提醒她应小心谨慎，不可在云老夫人面前放肆。
孝廉当然明白她的好意，但她却一味的垂着头，一动不动的跪在云老夫人跟前，颇有些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
“你既以‘奴婢’自称，便应该恪守奴仆的本份，怎么还可说出这样放肆的话来！”片刻的静默之后，云老夫人终是徐徐开口，虽不见用多么严厉的语气，言语中的不悦却是不容质疑的。
“禀老夫人，”等她说完，孝廉不卑不亢的回道：“小女子既是自愿为府中仆婢，自然与那买卖来的奴仆截然不同，仔细算来，小女子与代奰王府的关系，不外乎雇佣俩字，府中出银子，小女子出力气，若是干得好，相信府中自然不会少给一个子儿，若是干得不合主子心意，贵府大可如数扣去小女子的月钱，甚者更可将小女子打发出府，自谋出路！”
她这一席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从今往后，我孝廉与代奰王府便再无谋生之外的任何关系，一切都拿银子说话，合者继续，不行咱一拍两散，互不相欠。
燕姬倘是机灵过人，却也完全想不到她会有如此一说，听罢之后，不由一脸难以置信的向云老夫人看去。
而此时的云老夫人，也恰巧扭头向她看过来。
俩人四目相接，心中自是各有思量，眼中却都免不了露出几分压抑之后的复杂情绪。
一时间，屋内的空气变得凝重起来，连紧闭的门窗外风吹树叶的声音都变得疾风暴雨一般。
良久之后，云老夫人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依你看来，什么地方才是府中最为劳碌的地方？”
“厨房。”
这一点，自然是她早早就想好的说辞。
燕姬再次用征询的目光看向云老夫人，只一眼，她便明白了：“可是我孤陋寡闻了，你还擅长厨艺？”
“奴婢对厨艺一窍不通！”
孝廉说的是大实话，还在大学校园里的时候，那个自认风流倜傥的学长就曾经断言，作为一个以吃闻名的城市走出去的女孩，你居然连做饭都不会，日后怎么嫁得出去！
被他不幸言中，无论是在校园中暗恋学长多年，还是工作后多次被异性夸赞聪慧可人，但事实是，她竟然连正式的男友都没有交过一个，更别提嫁字了，八字连一撇都找不到！
顿了一顿，她又补充道：“小女子无能，并无过人之处，唯有身体发肤尚且周全，愿为厨娘们跑跑腿，买菜、烧火什么的，还是能做得来的！”
她很清楚，古人最为崇尚的，首先是才智品德上乘的人，其次才是武力过人的匹夫之勇，至于打杂跑腿儿之类不入流的小人物，则是完全不入贵人法眼的贱民了。
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另一好听点儿的说法是“凤凰涅槃，浴火重生”，要做出这样的决定，对于一个享受惯了荣华富贵的古代女子来说，无异于自寻死路，但孝廉好歹也算是个现代白领，她时刻谨记“求人不如求己”的六字箴言，她要做自己人生真正的主人！
“你真要做个粗使丫头？”对于她的决定，燕姬十分费解，一开始，她不过是替整个代奰王府着想，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已，但她又何苦这么作践自己，该不会是，等宇文达回来之后……
孝廉自然不知她对自己的怀疑，将心中的想法说完之后，就坦然候在原地，不再言语。
一声叹息，自云老夫人口中吐出：“燕儿，你去叫丁玖过来。”
“是。”
燕姬领命而去之后，许是怕太过尴尬，云老夫人再次闭了双目，养起神来。
从颐仙阁去往丁玖的居所，尚有一段距离，尽管一来一去不足半个时辰，但一直这么跪下去势必难受，况且，一会儿叫人瞧见了也不像那么回事，孝廉只是一思忖，也不禀过云老夫人，便自行站起身来，垂首立到了一侧。
不大会儿功夫，燕姬便领着丁玖匆匆而来。
待到礼毕之后，云老夫人才不紧不慢的开口：“她三人日后就安排到膳房打杂，负责采买、生火、劈材、打水……之类的事宜。”说到这里，她略微一停，倒像是怕人不清楚粗使丫头都要干些什么一样。
然而，孝廉却岿然不动。
“……至于月钱嘛，就……照旧好了！”
她此话一出，连孝廉都吃了一惊，干粗使丫头的活，拿王爷夫人的月钱，这——不是听错了吧！
“云老夫人的意思是——”心中念头一动，她便忍不住脱口而出。
然而，云老夫人却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反倒是一旁的燕姬斜睨着横了她一眼。
孝廉一想，也是，堂堂一个先皇的夫人，怎会在这么关键的事情上说错话，抛开缘由暂且不论，她既然如此慷慨，哪有不承情的道理！
回过味儿来的她，即刻噤了声。
“是。”丁玖不愧是总管，出了这么大的变故，依然能够不闻不问，恪守本职，确实令人不可小窥。
“小人这就领了三位去安排。”深深的鞠一躬，他便转身要走。
“等一等！”
几人闻声看过去时，发现云老夫人已然睁开了双眼：“此事，照常进行便可，不可大肆宣扬，更不可闹得满城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