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四章 不共戴天

    就快竞标的前几天，刚少都一直住在我的别墅里，我们反复的核算着这次竞标的各种预算，孟庆国和贝贝整天在楼下不敢打扰我们，每天吃饭的时候也由保姆送上去。经过了这么多年的商海沉浮，我和刚少的默契也在与日俱增，我们都再不是当年摆摊卖鞋子都喊不出声音的小孩了，成功的经营和失败的经营我们都不缺，已经知道如何才能面对各种情况了。
    “妈的，星，咱们打一架吧。”
    刚少把上身脱了个精光，拉着我说。
    “乐意奉陪。”
    我把报表扔下，也脱光了上身。
    “你肚子上的疤还那么深。”
    在去往拳击室的走廊上，刚少看着我肚子说。
    “这叫青春的印痕，你没有吧，你就眼气吧。”
    我把坏事儿当好事儿的逗他说。
    “什么鸡巴青春印痕，我脑袋上的口子也还在呢。”
    当年在一次打架中，刚少为了帮我挡一下，头上挨了一刀。
    我们在拳击室里打了个不亦乐乎，倒地的一瞬间，我们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吴雷。
    “我想雷子了。”
    “我也是。”
    “为什么我们近在咫尺，却偏搞成现在这种地步呢？”
    “我们和他的出身不同，干爹对他的影响太大了，利益和权利对他来说已经深入骨血了，我们在一起的情谊，也只是他青春期偶尔的冲动。”
    “真他妈烦，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和兄弟对着干。”
    “我们都大了，有些事情，由不得自己选择，因为我们现在顾虑太多。”
    “是啊，顾虑太多了，拥有之后就怕失去，追求却永远都没有尽头。”
    我万万都没有想到，那次对话竟然成了我和刚少最后的道别。在打了一架又洗了个澡后，刚少决定想要回家看看孩子，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回家看孩子了，明天就要竞标了，又将是一番血战。我送他到车库，可刚少的那辆本田雅格却怎么也发动不起来了，原来是没油了，刚少懒得再抽油，我把我自己的车钥匙塞给了他。我说路上小心点儿。刚少白了我一眼，你他妈还怕我撞坏了你的车啊？
    刚少出门后我一直都心绪不宁，我上网打了一会儿游戏，回到楼下就见贝贝正在偷吃东西，我踢了它一脚。孟庆国就说你怎么踢它啊，它多乖啊。我说你就惯着吧，这狗东西迟早取代我在你心目中的位置。孟庆国说它陪我的时候，比你陪我的时候多。
    正说着的时候，顾影打来了电话，顾影说爸和妈去北戴河旅游了，一会儿下午的火车，让你继续忙吧，不用操心这边儿的事儿了。我说要不要我开车去送他们？刚说完才想起来车被刚少开走了。顾影说不用了，我打车送他们到车站就成了，你忙吧，什么时候有空就给我打电话。我说好吧，等我忙完这一段，就闲下来了，到时候肯定多抽时间陪你。顾影说有你这句话我就知足了。
    挂了顾影的电话，我正想上楼休息一会儿，家中的座机又响了起来，段嫣然泣不成声的对我说刚少出事儿了。
    我赶到事故现场的时候，已经有大批的警察围在那里了，我扒开围在前面的人群，像傻了一样往里走，一个警察拦了我一下，我拎着他的衣领恶狠狠的看了他一眼。旁边有人说让他过去吧，他是这辆车的车主，司机的哥哥，也是咱们本城三帝的老板。我往前走，每走一步都像是踏在自己的心上一样，我看到的一幕让我痛不欲生，原本我以为顾盼的去世让我伤心伤到了极至，可我没想到时隔一年后，再次上演的这一幕竟然有过之而无不及。
    车子已经被撞烂了，刚少一身是血的被卡在驾驶座上，早就停止了呼吸，他的胖脑袋歪在一旁，像是以前小时候淘气的模样，脸部已是血肉模糊，那张脸分明在两个小时之前我的面前，可现在他竟然连个完整的模样都分不清。段嫣然在我之后才到，她是听完了别人打电话给她才联系的我，她和刚少一样，早就已经习惯把事情交给我来作主。可是我的兄弟啊，你的生命为什么不能交给我作主？段嫣然看到这一幕就昏了过去，被原来赶来打算救刚少的医生抬上了救护车。我近距离的看着刚少，他是我的兄弟，我十岁的时候就开始在一起打架的兄弟，多少年前，是他几个轻轻的耳光打醒了一心寻死的我，多少年来，是他一直在我的身边和我并肩作战。我没有眼泪，居然一滴眼泪都没有，我的下唇都已经被咬破，咬烂了。我闭上眼睛，整个世界全都是刚少胖笨的身体，憨厚的笑脸。
    吴雷也来了，他依旧穿着一身警服，他走过来的脚步也很轻，像是踏在我们共有的回忆上，看我跪在刚少面前，吴雷站在了我的身后，轻轻的摘下了他的大盖帽。他煞白的脸上泪流满面，我却滴不出泪来，没有泪，泪水早就已经在心底淌干了。那一刻我明白了，什么才叫哀莫大于心死。
    我就跪在原地，我什么都看不到了，什么也听不到了，直到刚少被抬出车子，车子被拖走，我还是跪在原地，满嘴都是血，眼睛里也全都是因为忍而逼出来的血丝，就是没有泪，我在记忆最深处远远的漫游了一遍，回到了和刚少初识的地点，一场误会之下的打斗，让两个孩子交上了朋友，从那会开始，我和刚少就没再分开过，没想到经此一别，也许千年。
    “星，走吧，刚少走了。”
    夜深了，没人了，吴雷还在我身边，他伏下身来拉我。
    “你别他妈碰我，是你，是你杀了刚少。”
    我从心底发出了一声惊天的呐喊。
    “星，你？”
    吴雷惊呆了。
    “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傻了？我早就跟刚少说过，我可以被人当傻子，却不可以被人当傻子一样玩。”
    我注视着他的眼睛，我多希望他能跟我对视啊，哪怕愤怒，哪怕他上来打我两拳，可是吴雷没有，他闪开了我的目光，我知道我的猜测是正确了。
    “星，你别胡说八道了。”
    吴雷摇了摇头。
    “吴雷，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了解你，肯定是我，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了解我，肯定是你，当然在几个小时之前还有刚少，你知道我的车从不外借，以前就连刚少都没开过，那是我怕刚少开我车出意外，我担代不起，可自从刚少买了车后，我从来没有拒绝过借车给他，你没有算到刚少的车今天会坏掉，刚刚我就已经看到了，现场没有任何刹车痕迹，肇事的车是如此巨大迅猛，分明是想置这辆车于死地，他们这么快的收拾残局是什么意思？你他妈真当我傻吗？”
    我的脸有些抽搐，那一刻我伤心欲绝。
    “星，我……。”
    吴雷少有的笨拙。
    “我知道，你不想我明天参加竞标，可你也用不着下这种毒手啊，你他妈知道吗？我们是十几年的兄弟，十几年的兄弟啊，吴雷，你就这样杀了我们的兄弟，虽然你想杀的是我，可现在死的是刚少，他是我们的兄弟，他儿子还不到一岁，他当了老子还不到一年，你他妈怎么面对顺子和嫣然？你让我怎么面对顺子和嫣然？”
    我叫嚷说，这是郊区通往进城的路，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了。
    “星，我没想，我只是想让你受伤住院。”
    吴雷的话让我像被雷击中了一样，大脑一片空白，真的是他。
    “吴雷，你给我记住，从今天开始，你是我孟繁星不共戴天的仇人，你给我记住。”
    我指着吴雷平静的说，从之前的怀疑到现在的确定，我走过了这一生之中最艰难的一段路。
    “星，你别逼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他们会这么狠，我本想就是吓吓你，而且我更想不到开车的是刚少，这我不是故意的，你别这样啊星。”
    吴雷掏出了手枪，在离我一步远的地方指着我的头，然后我看到他在流泪，泪水滚滚的淌过他白得吓人的脸。
    “吴雷，如果你不怕应了咱们三帝当初结拜时候的誓言，不怕以后天天晚上会梦到我和刚少找你索命，你现在就可以开枪了，我不介意和我的兄弟一天死，不知道你介意不介意。”
    我扔下这句话，转身就离开了吴雷。
    我的背后，传来了吴雷痛苦的哭叫声，然后是一声枪响，我没做任何反应，继续前行。
    我是一路步行到了顾家，到了那里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我敲门，门里是顾影怯声声的问询声，当她听到是我后，就打开了门。我说我累了，然后我就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