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五章 晴天霹雳

    宫颈癌。
    虽然我早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当得知这个结果被确定下来的时候，还是被惊呆了，和我同时被惊呆的还有顾影。
    “你是不是早知道我姐有病了？”
    顾影泪流满面的问我。
    “嗯。”
    我坐在医院的长椅上发呆。
    “我说你干嘛非拉着我们来医院查检，你怎么不早跟我说？”
    顾影的声音有气无力。
    “你别他妈烦我。”
    我大声的喊了一句，就又垂下了头，留下顾影一个人在流泪。
    等我平静下来后，和顾影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不要告诉顾盼现在这样的情况，我们跟顾盼说只是子宫附近长了个肿瘤，经过手术切除后就没什么大事儿了，顾盼看着顾影的泪眼，渐渐的有些明白了，她变得很沉默，很沉默。
    “顾影你出去，我想单独和孟繁星说点儿事儿。”
    顾盼把顾影赶了出去。
    “你别担心，没事儿的。”
    我拉着顾盼的手说。
    “星，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是不是在婚检的时候，杨大夫告诉你的就是这个事情？”
    顾盼的脸色苍白，但还算是平静。
    “是的，当时不太确定，现在确定了，手术完就好了。”
    我笑了笑。
    “那你还为什么跟我登记？手术完了后我是不是就不能生育了？”
    顾盼的眼神让我不忍直视。
    “你很喜欢小孩子吗？我讨厌小孩子，又哭又闹的，万一像我一样不听话，多烦人。”
    我摇了摇头。
    “孟繁星，你混蛋，你骗我，你骗我。”
    顾盼猛的扑过来撕扯我的衣服。
    “乖老婆，你平静一下，你必须做手术，你现在是我老婆，什么都别想，一切有我。”
    我把顾盼按在了病床上。
    “你骗我，你骗我，你骗我。”
    顾盼的泪水一滴一滴的砸在我的心里，火一样的烫。
    顾震中得到消息后，把岳母一个人扔在家中就赶到了省城，我把他和顾影安排到了宾馆里，和医生一起研究确定手术的时间。几天的忙碌下来，我感觉自己很累，顾盼总算安静了，但她变得不愿意说话，每天张大了眼睛盯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没事儿的时候，我就陪她坐着，然后跟她讲我以往的事情，我发现我说了好多话，说起了年少时候的小屋子，说起了整天被人谩骂的难过，说起了和刚少吴雷在一起打架闹事儿，我甚至跟她说起了边雪君，那个曾经在我心中如天使般的女孩。我把我在认识她之前的经历一点一点的告诉她，她听了没有任何反应，仍然是用空洞的眼神看着天花板，偶尔流泪，无声的泪。
    “星，你他妈扔我一个人在本城算是什么事儿啊？我都快他妈忙死了。”
    刚少打来了电话，我没跟他说顾盼的事情。
    “你先忙一段吧，我在省城这边儿一时半会儿回不去，多担待吧。”
    我揉了揉疲惫的头。
    “对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嫣然怀孕了，我妈乐坏了，就等着抱大胖孙子了。”
    刚少喜悦的语言像是刺激我一样的响起。
    “生也来也他妈是个杂种。”
    挂上电话后，我有点儿后悔自己又这样孩子气的迁怒于他。
    顾盼手术之前，把顾影单独叫进了病房，姐妹两个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我和顾震中进去的时候，她们都在哭，顾震中老了许多，眉头是化不开的愁云，最近的一段时间里，他拼命的抽烟，我听他说他原本是抽烟的，在三十五岁的时候就戒了，现在五十三了，又捡了起来。我和顾震中在这段日子以来都宽慰着彼此，可谁都知道这是徒劳。
    “星，趁着婚礼没办，咱们离吧，无论手术成功不成功，咱们都离婚吧，我不能生孩子了。”
    顾盼擦着眼泪说。
    “扯淡，你别净说这些没用的话，你当结婚是闹着玩吗？当初是你又吵又闹的想嫁给我，现在又反悔了，不能生孩子又怎么样？生了我还怕养不大呢。”
    我白了她一眼说。
    “你爸那么急着想抱孙子，对他的打击太大了。”
    顾盼摇了摇头。
    “他那是跟着起哄，你放心吧，我爸是什么人我知道，喝半斤酒，他就把自己当孙子逗了。”
    我笑着说。
    “混蛋。”
    顾盼流着泪笑。
    “再混蛋你不是也嫁给我了嘛，就别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了，你手术好了，咱们就回家办婚礼，我好像从来都没有对你说过，盼，我爱你。”
    我笑着流泪。
    我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我以为自己不会再为任何事情像个无能的人一样悲伤，我以为自己在血腥残酷的生意场上已经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我以为自己足够狠辣，无论是对待别人还是对待自己，可是当我亲手把顾盼送到手术室门口的时候，我居然抱头痛哭，除了那一年高考后的大学梦碎之外，这是我最刻骨的一次绝望，苦难就在于绝望，之前的几年里，我经历了太多，穷，富，卑微，高贵，狠毒，善良，放纵，苛守，我想起了和顾盼的最初，她紧守着自己曾经失陷过的防线，怕我因为得到而离开，事实上正因为我得到了，才打破了心结，顾盼和边雪君完全不同，她在我的世界不是天使，也不是魔鬼，顾盼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女人，她笑，她哭，她在跟我亲热过后又假装一脸严肃的坐在摄像机前，用只有我们两个人之间才懂的暗语来说她爱我。她是我在苦难的沼泽中挣脱后唯一一个属于我的女人，我发现我居然如此深爱着顾盼，我的妻子。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在临近手术室的时候，顾盼轻轻的唱，她的眼睛眨啊眨的，像星星一样美丽。
    “想知道我姐跟我说什么吗？”
    顾影这会儿比我平静。
    “不想。”
    我摇了摇头，现在除了手术室里的顾盼，我什么都不想。
    “她说这辈子之前你们就一定是认识的，她之所以比你大三岁，是因为上帝怕你没人照顾，所以先派她来为你看看这世界，就像耶稣圣诞的之前彼德要先来探路一样，如果她真的不行了，她就在来生等你，还要比你大三岁，还要嫁给你，到时候无论你是穷光蛋还是王八蛋，她都会嫁给你。”
    顾影淡淡的笑说。
    那一天，我无法掩饰自己的脆弱，就像被敲碎了外壳的坚果一样，露出了最柔软的内心，我让自己痛快的哭了个够，我想无论未来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局，我都要和顾盼一起面对，因为我爱她，还因为我是她的小星星，她是我的企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