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草

    陈串串
    看来萧老师对在树人买的那批书很满意,不然后来不会隔三差五地总在那儿订书。
    不过陈串串那次之后学了乖,当着萧老师的面应承得挺好,回头就把事情都交给周英和齐磊。齐磊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儿,除了表情有些郁闷,倒没多说什么。周英因为之前给大印补课的事儿欠了她的情,所以也不推脱,只是,行动上虽不为难她,嘴上却也不放过她,常把那天的事儿拿出来笑话她。
    这天又是,陈串串从图书馆出来,碰上也要回寝室的周英,两人说着话一块儿往回走。
    “今天下午我和齐磊去树人。”
    “嗯。”
    “还难受着呢?我知道你疼。”
    陈串串没装傻:“少恶心我。”以为演穷摇剧呢。
    周英笑:“嘿嘿,明明是你自己想岔了,肉麻。我说的不是你那颤抖的小心肝疼!为什么不去他那儿了?被人眼光烧的吧。”
    陈串串斜她一眼。
    周英可不怕:“那天有眼睛的人全看见了,张衡那双眼,啧,”她一手转过陈串串:“让我看看,你背上有没有多几个洞。”
    “滚。”
    虽说离毕业还很有一段时间,但她从上届的师兄师姐毕业的情况来看,留校的形势不容乐观,该打点的东西得早打点,其它的她暂时没办法,但抓紧把论文发一发,对自己肯定是有利无害的。集中精神忙了一个多月,陈串串把萧天成给的书看了个七七八八,确实有用,论文几乎算是又重写了一遍,要不是顾及社科院的主编跟萧老师是老同学,她甚至都想考虑一稿多投。
    哪有工夫还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到了楼上,周英并不急着回自己寝室,直接跟着陈串串进到她屋里,拍着手冲还歪在床上看书的丹丹和地上正吃零食的海燕招呼:“哎,你们怎么不欢迎啊,没看见谁回来了?”
    丹丹从上抬头,根本还不明就里,就好脾气地配合:“哦,欢迎,欢迎。”
    马海燕从下往上瞟丹丹一眼:“知道什么呀你就欢迎。”完了转头看周英:“吃错药了?”
    周英还没来得及答话,陈串串就来了一句:“甭理她。”
    “哎,”周英不乐意了:“你现在的脾气是见长啊,真这么有气性,干嘛不敢上人那儿去啊?”
    陈串串径自都到自己桌前放包,懒得理她。倒是马海燕嗅出了不一般的味道,凑上来:“什么什么,说说,说说。”
    周英贼笑了下,却是对着陈串串开口:“要说之前我是真不待见他,可你知道萧老师要的那些书有多变态吗,他还次次打折——”
    “省也省不到我头上。”陈串串原封不动地把话还回去。
    “到底什么事儿?!”马海燕捞不着八卦,急了。
    丹丹也从床上慢慢爬下来:“出事儿了?”
    周英笑着用手指陈串串:“你们后知后觉。我刚让你们欢迎不是没道理,想想这位多久没在学校住了,这回来一趟你们还不抓紧审审她?”
    “你这都哪儿跟哪儿。”马海燕只觉得周英前言不搭后语。
    周英还笑:“你们以为她单纯就是不住校,她那是——”话没说完就看见陈串串脸色变了,她忙改口:“总之告诉你们,咱身边出了个情圣。”
    听了这话,丹丹还一脸好奇,海燕想打听的心思却没了,人退下去:“扯,她是出了名的无情无耻无理取闹,也配叫情圣!”
    陈串串背着人偷笑,只有海燕能把周英噎得半死。
    周英在旁边的确郁闷:“谁说她呀!你和丹丹,还吃过人一顿饭,忘了?”
    丹丹还在挠头,马海燕已经反应过来:“树人老板?”
    “嗯。”周英点头。
    “他怎么了?”马海燕兴致又上来了:“不是跟我们串串谈着呢吗,又怎么情圣了?”
    陈串串有点想发作,她现在怀疑周英不只是单纯的开玩笑了,再说之前这家伙不是想撮合她和齐磊吗,现在态度怎么转变得这么快,那人给了她什么好处?
    其实周英完全不必这么上蹿下跳的,如果她想,不必她说。
    那天之后那人并没闲着,她手机上现存着好几条他的短信。
    ——跟你导师说,上海古籍所出的没了,让他找找其它的。
    ——这套书还有电子光盘,贵,问你导师意见。
    ——张量那儿有东西给你。
    大部分都是不需要通过她就可以直接沟通的事情,她当没看见;张量手里那东西她拿了,可现在她凭什么让标榜的帅哥再给她打折,vip也没用,倒是可以拿到校园网上拍拍看,没准儿能卖个好价钱。
    正想着短信的事儿,陈串串手机响了,她瞪一眼周英:“行了啊。”转身出屋接电话。
    是玩吧的老孟,真要离开这儿了,叫她一块儿吃饭。唉,那么好的一个去处眼见着没了,可惜。
    答应了老孟,陈串串要收手机,却又看到一条短信——
    老孟要走了。
    老孟也告诉了张衡?那今天晚上……可上一秒电话里她已经说了“今晚没事,一定会到”这样的话,这下一秒再找借口推脱似乎不妥。
    算了不怕,老孟知交满天下,那么些人,谁跟谁一定要说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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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衡
    来之前他问过老孟。
    “都有谁啊?”
    “我朋友呗。”
    老孟的朋友不少,说得也太笼统了。
    老孟可不管他怎么想:“我请客你问这么多干嘛,总之你过来。”
    于是张衡发短信,老孟要走了。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没反应,看样子今晚是没有她。
    不过老孟那人水深,什么事儿都说不定。
    他过去了,就在老孟店里,叫的外卖,倒也丰盛,只不过,客人除了他,没别人。
    老孟也不多说,见他来了就招呼他喝酒。张衡没推辞,心里隐约有些预感,痛快喝。
    果然没喝几口,她来了,前面头发又长长了点儿,拿只发卡给别上了。看见只有他在,她明显没料到,脚步停了停,还是往里走。
    “来来来,坐下。”老孟挺热情,上来就给她摁在他身边了。
    张衡感觉到身边的人调整了下姿势,总算给老孟面子没直接蹦起来。
    “喝酒不?”老孟问她。
    “你这也没别的。”陈串串看看四周。
    “嘿嘿。”老孟把她面前的酒杯斟上。
    陈串串喊:“多了。”伸手在杯沿儿上盖了盖。
    “多什么多,我今儿有话说,你们且听呢。”虽这么说,老孟还是把酒瓶拿开:“我要走,本来想把这儿盘给张衡,他不接;不过我跟他说了,另有朋友也做这个,你可以跟着他一块儿过去玩。”
    陈串串抿了口酒没说话。
    老孟也不在意,端起自己的杯子一口闷了:“我年长你们几岁,就卖个老。张衡,你是男的,我看也有点儿本事,但心得大,得奔着事业去,把事业整明白了再谈其它,别自己把自己给埋没了。串串,女孩该要强的时候再要强,太刚硬了累。”
    “你喝高了。”张衡眼见着身边的人还是不吱声,只能自己开口。
    “放屁,”老孟摆手:“这才开的瓶儿。不过我也知道张衡你为啥这样,男的后院儿如果着了火,还要他把事业做起来那是白扯。这种事儿,都是说别人明白,搁自己身上就容易犯糊涂,原先的我比你也强不到哪儿。不过我比你早想明白,所以我现在得回去。”
    张衡瞅一眼陈串串,她低头抿酒,但听得专注。
    “我估摸着,”老孟也调转了目光看陈串串:“我之前比张衡还要浑。不怕串串你笑话,对我那位,我动过手——被她气急了,可动完了手就后悔了。但那时都年轻啊,我拉不下这个脸,她咽不下那口气,拖到现在,耽误了太大的事儿。”
    他身边的人没动静,可他听着不得劲,张衡端起酒杯,也一口灌了。
    “呵呵,”老孟笑:“听不下去了吧,张衡?我跟串串认识的时间比你长,所以我得帮着她说话。她这人实诚。我最早开业那前儿,生意不好,她一来二去地跟我熟了,不动声色地总往我这儿带朋友,其实我不缺那几个钱养活,但领她这份情。后来我看你为她在我这儿淘这淘那的,还挺为她高兴,谁知这才几天——张衡,你把人怎么着了我不清楚,如果是原则性的问题,刚那些你直当我没说;如果不是,掰了之后还能想着帮衬你的女人,你要想仔细了,人犯了错总得自己改,指望时间或外人帮忙那都是扯淡!”
    老孟说到这儿似乎也说够了,没再多说,拿了酒瓶也不劝他们,自己一杯一杯地喝。
    结果终于还是喝高了,倒没醉死,趴在桌上赶他们走。
    “你家住哪儿?”张衡往起搀他:“我送你回去。”
    老孟甩开他,低着头直哼哼,咕咕哝哝地说了一大串也听不清,张衡立那儿,不知还有什么办法可想。
    “他就睡这儿。”旁边突然有人发话。
    张衡转头,陈串串说:“他在后边有个单间,就睡那儿。”
    “那你给我搭把手。”喝醉了的人都死沉,他一个人搞不定。
    陈串串放了包,跟他一人一边,好歹是把人给弄到床上了,又找到了大门钥匙,两人一前一后就要出去锁门走人。
    “外边儿黑,你给她送到家。”原以为已经醉死的人却冒出一句。
    张衡转身对上皱着眉的陈串串:“走吧。”
    车上。
    “那两滴酒不算啥,你要不放心,我送你去打车。”
    “标榜那儿你该去还去,他们有规矩,拿着卡就行。”
    “书店以后多半是元山看着,你们有事儿多和他联系,我准备回局里工作。”
    “……陈鹭她夫妻俩已经离开局里去深圳了。”
    “老孟朋友那儿我去看了,挺好,谢谢你。”
    “我骂你那些话……老孟说的,气急了。”
    她终于愿意开口——
    “老孟他误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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