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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只缘感君一回顾

    珞琪坐在窗边,守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发呆。
    暮色中已经泛出青色的曙光,雨声中传来时断时续的雄**报晓的声音。
    梳洗停当,将玫瑰红色的唇纸轻抿,留下鲜艳的痕迹。
    珞琪对了镜子中的俏佳人笑笑,镜中的美人也在笑看她。
    丈夫一去未归,即便是出了事,这条路也是他自己选择的。
    夫妻这些年,小事上丈夫都是迁就她,大事上却极其武断。
    珞琪带了碧痕去给老祖宗和公爹请安,到了老祖宗房里就被扣下。
    老夫人宽慰她说:“老爷那边,你今日暂且不用去,只在这里陪祖母说话。你男人和他老子的事,你妇道人家少去多嘴,横竖有我盯着呢。”
    珞琪心中悬起的石头落下一半,就伺候着老祖宗盘头暖手。
    云妈妈端来一盆ru黄色热腾腾的牛奶,里面洒着些桃花瓣,奶香中散着淡淡的花香。
    珞琪知道这是老祖宗的养颜偏方,每天早晨必要将手泡在热奶里半个时辰,直到关节活络了才肯拿出。听说是因为人体五脏六腑经脉的归结都在手指上,所以老祖宗才乐此不疲。
    “琪儿,你也来泡泡。别以为年纪小就不在乎,这人老就先老在手上。宫里的老太后常说,这做女人若不知道打扮自己,可就是没心肝呢。”
    云妈妈抬过一个绣墩,珞琪坐下,随老祖宗一道泡手。
    那牛ru在指尖腻腻流过,淡香熏人欲醉一般。
    老祖宗道:“当年,我在宫里的时日,每天早上梳洗打扮就要一个时辰。咸丰爷七岁那年,总缠了我一道儿去御花园捉蟋蟀,看麻雀打架。赶上我那日清晨梳洗用了两个时辰,他竟然点心也没吃等了我,在我身边榻上睡熟了。”
    说着自己反先笑了起来。这段子珞琪也听她讲过几回,只得陪了笑。
    老祖宗目视着盆中ru液里的手絮叨道:“那年我出阁,远嫁来龙城。咸丰爷还是阿哥,哭了闹了抱住我不许走,凭谁个劝也不行。宫里的安达嬷嬷们束手无策,就问他这可是为什么,你猜先皇是如何答的?”
    老祖宗噗哧笑出来自嘲道:“他说呀,大姐姐不许出阁,要留给他当福晋呢。”
    珞琪似曾听说过老祖宗同咸丰爷姐弟情深,也只是陪笑着听老祖宗讲述,心里却在盘算着夜间惊心动魄的事,不知道老祖宗若知道了丈夫的奇冤会如何反应。
    “琪儿,你把这白玉续子羹吃掉。”云妈妈端来一碗糨糊状的东西,看来就恶心。
    珞琪怯怯地望了眼祖母,心知自己在劫难逃。
    捏了鼻子总算吃下这老祖宗当作宝贝的白玉续子羹,老祖宗又吩咐她解开衣衫。
    珞琪羞红了脸,又不得不从命。
    裙衫脱下,老祖宗命云妈妈拿来一些膏药,端端地贴在她肚脐处,叮嘱她千万不可揭掉。这膏药是偏方,在佛前供过七天,要贴满九九八十一副,就保管能怀上孩子。
    珞琪自幼受西方文化熏陶,哪里肯信这些愚昧的鬼话。
    什么香灰药丸,佛灯前的雨水,都是自己找病。
    但老祖宗的面子是不能薄,珞琪真是百般无奈,只能求老天爷速速赐她个儿子,解脱她的苦难。
    “琪儿,你可是仔细去贴服。当年,先帝爷一直没个子嗣,多少妃嫔急得四处求偏方。祖母将这道偏方只给了如今的太后老佛爷,当年她还是秀女呢,果然就灵验,得了同治爷,被加封成兰贵人。”
    珞琪心想,这偏方怕也只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了,谁让她不争气没个孩子。
    心里郁闷,脸上还要陪出笑。
    但这总算比窗外的yin雨天要有个盼头,丈夫好歹答应她,大难过后远走高飞去朝鲜。而外面这绵绵不断的春雨不知道何时是个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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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纵回来时行色匆匆,同珞琪说不上几句话就要更衣继续去大堤,珞琪问他境况如何,云纵只是宽慰她几句并没多的话。
    心中忐忑不安,珞琪找来五弟冰儿询问。
    冰儿迟疑道:“大哥同顾大哥的谈话冰儿听了些,难民流入龙城,又不能闭城见死不救。黄龙河水患越发厉害,冲毁不少房屋,听说已经有难民闹事,大哥派兵在镇守。”
    银子,还是银子,现在看来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珞琪听过冰儿的话就归结出这点。
    若是有钱购置材料雇得劳工修堤,黄龙河险情就能防患;若是有钱购得粮食衣物,难民温饱就能保证。
    珞琪对冰儿说:“冰儿,随嫂嫂出趟门,有桩大事要你帮嫂嫂去做。只有你能帮嫂嫂救你大哥,怕黄龙河的险情不能再等了。”
    珞琪心里有数,她同国外的银行还是有些门路,她娘家的巨资存在了银行。而且,若是临时筹集这么大笔款项,怕本地的银号都未必肯帮忙。她唯一的办法,就是忍痛割爱,舍弃了那幅珍藏的唐伯虎《幽谷兰鹤图》做抵押,去活动出一笔巨资去资助丈夫解围。若没了丈夫,她要这一幅图有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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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珞琪换了一身男装,风度翩翩的美少年带了置办妥当的粮草钱款来到丈夫驻扎在黄龙河青石滩的大营。
    一路上大水冲断路,山石塌方,泥流横滚。
    几次珞琪险些遇险,却仍是在顾无疾和冰儿五弟的护送下来到了军营。
    几日不见,思念之情油然而生。
    珞琪大步跑向正在大堤下指挥着抢险的丈夫时,杨云纵起先是呆愣,隔着雨幕望着妻子,眉头拧在一处。
    珞琪顶着雨,面带浅浅的笑容,那笑容里是欣喜和安慰,总算是见到丈夫平安无恙。
    蓑衣都不能挡住绵绵不尽的雨水,珞琪走近云纵。
    云纵却咆哮着指了珞琪大骂道:“滚回去!这也是你来的地方?”
    又瞪了一眼顾无疾,抓过冰儿打了一巴掌骂:“谁让你带嫂嫂来这里的?”
    珞琪被丈夫的粗鲁残暴气恼,拉过冰儿心疼地抚慰,瞪了丈夫道:“我若不来,谁个来给你解围?谁去给你筹款,办粮?”
    顾无疾也看不过眼,拉了杨云纵在一旁道:“大哥,嫂嫂将殷家祖传名画当给了洋人的银行,借了笔巨款出来应急。嫂嫂这些天上下奔忙,联系了几家囤粮的米铺按寻常价钱卖米来救济灾民;就是防洪所需之物,麻袋、竹筐、木条等,小弟都拿了嫂嫂给的款子找人去安排。大哥若是还怪罪嫂子,无疾都看不过了!”
    雨水中,珞琪忍了泪,转身吩咐女扮男装的雨娆去安排人卸下那千辛万苦运来的一车车粮食和物资。
    杨云纵没有说话,只拉了顾无疾大步奔回营帐去安排下面的防洪赈灾措施,临走吩咐雨娆道:“带夫人回府!”
    珞琪满心的委屈无从诉说,只得体谅丈夫的辛劳,待卸车后就要回转。
    正这时,大堤上的人疯跑了下来大叫:“不好了!不好了!要溃堤了!”
    一片慌乱的叫嚷声,修堤和防洪的百姓士兵四处奔逃。
    忽然雨中传来“砰砰”几声火yao枪声,竟然雨水如此之潮,火yao枪还能发威。
    珞琪就见大帐里一队文武官员朝服戎装整肃地走向堤坝,就在刚才被震慑得不敢乱逃的士兵和百姓面前,走向了那摇摇欲坠的大堤。
    珞琪慌得喊:“将梗米袋子卸车推上堤坝,粮食遇水就涨,最能固堤!”
    虽然是好主意,但太过奢侈了,众人哗然。
    珞琪大嚷着:“如今哪个更紧要?没了粮食,我再去调!”
    如此折返了两个回合,珞琪一路上心急如焚惦记大堤上抢险的丈夫,压了粮车马不停蹄地回到青石滩大堤。
    傍晚时分,老天似乎被众人的勇气打动,雨水渐渐稀疏,已经是绵绵细雨。
    前面的探报却回来禀告说,大雨冲塌了山石,前面的路被封,车马都只有暂时在大堤停留。
    押车来的壮丁们慌得捶xiong顿足,都怕万一大堤险情不得控制,众人就成了鱼食,白白送上性命。
    既然回不去,珞琪只有在这里暂住。
    丈夫云纵不知几夜没阖眼,双眼里满是血丝。
    珞琪就在大帐内疲惫地打了个盹,不知不觉地睡去。
    再醒来时,自己躺在一张狭窄的木板床上,盖着丈夫的披风。
    珞琪起身,天已经是大亮,雨水停歇,天边挂上彩虹。
    那彩虹的颜色在水洗过的天空格外绚烂,珞琪惊叫一声:“天晴了!”
    心想难道她的痴情也感天动地了?
    就这时,外面一阵慌乱,大坝上跑下些人喊着:“快上人,快上人,浪头又来了,怕顶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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