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醉酒2.0

    潘公子设宴,地点选在一间新开西班牙餐厅之中。
    亭亭挽着朝阳手臂走进门,便看见一圈餐桌中间空旷开阔地带,一束聚光灯笼罩上方,二楼有一圈极具异国风情的木制栏杆,后面布置长条桌,可以一边用餐,一边欣赏楼下舞池里的表演。
    即刻有穿着红色西班牙风格荷叶边长裙的丰腴美丽异国女郎上前来,cāo着熟练但不很标准的中文,笑问:“请问几位?”
    “我们已经定了位子,姓潘。”亭亭不由得朝女郎xiong前深深的沟壑格外多看两眼。
    朝阳似笑非笑,伸手绕过亭亭后颈,捂住亭亭眼睛,“看什么地方呢?”
    亭亭嘿嘿笑,扒开朝阳的手,不意外看见美丽女郎笑嘻嘻的表情。
    女郎请亭亭和朝阳上楼,在一根立柱旁边的长桌前停下脚步,“先生女士,请。”
    潘公子笑着在桌后朝两人挥挥手。
    朝阳替亭亭拉开椅子,等亭亭坐定,自己才坐在潘公子对面。
    潘公子笑眯眯对着亭亭挑一挑眉,“美食家,觉得此间环境如何?”
    亭亭环视整间餐厅,“你叫我美食家,听起来嘲讥讥的。这边环境满清净悠闲的,是个好地方。”
    小店布置得极具地中海风情,不经意转眸之间,可以看见悄然矗在墙角的大陶罐,里面放着大捧成熟的金黄稻穗,沉甸甸,仿佛还带着泥土芬芳;墙上挂着性-感弗拉明戈舞女郎和英俊斗牛士的照片,舞姿飞扬,身姿矫捷,齐齐透出健康的力与美;空气中若有似无地弥漫着曼陀铃的乐声,有些浪漫的暧昧……
    潘公子点点头,“刚开张,所以客人还不多。等过一段时间做出名堂,食客闻风而至,就不会这样清净了。”
    亭亭同意。许多小店初初开在深巷无人识,但菜色美味可口,环境幽静轻闲,可是渐渐做出名气,去得人多了,最初的幽闲,便一去不返。
    人气与幽闲,这是个悖论。
    先前的美丽女郎去而复返,先送上一碟什锦塔帕,然后才递上菜单。
    “亭亭喜欢吃什么?”潘公子打开菜单,问坐在对面,扒在栏杆上俯瞰楼下舞池的亭亭。
    亭亭闻言,转过身来,“客随主便,只要不是太辣,我都喜欢。”
    “章先生呢?”
    朝阳微笑,“我和亭亭一样。”
    潘公子撇一撇嘴角,这两个人,倒是同声同气。
    最后潘公子做主点了主厨推荐的套餐。
    趁上菜前的工夫,亭亭埋头研究眼前的一碟塔帕。
    做美食节目这么久,虽然没有做到过地中海特辑,但亭亭研究过资料,所以对西班牙菜抱有极大好奇。
    这一碟餐前开胃小食有冷有热,有荤有素,亭亭挑一个外形比较普通,内容不会太过奇怪的面包夹,轻轻咬在嘴里,细细咀嚼,能吃到爽脆洋葱粒和绵软蛋黄的味道。
    高大英俊服务生随后送上餐前酒。
    “来,为亭亭恶气得出,干杯!”潘公子举起酒杯。
    “朝阳不能喝酒,他等一会儿还要开车。”亭亭咽下塔帕,瞪了潘公子一眼,“你一会儿也要开车回家的,一样不许喝!”
    潘公子失笑,“来西班牙餐厅,不喝酒,怎么好算来吃过饭?你放心,不会让章先生酒后驾车的。这家餐厅有酒后代驾服务,他们老板想得很周到。”
    见潘公子都这样说了,亭亭不好再推三阻四,只是叮嘱两人,“那就少喝一点。”
    “是!”潘公子敬军礼,笑嘻嘻。
    亭亭只好任两个男人碰杯。
    两个男人随后都微微眯一眯眼睛,感受红酒在口腔里留下的芬馥味道,然后微微仰首,让酒滑下咽喉。
    亭亭酒量一般,看朝阳和潘公子十分享受的样子,忍不住好奇,也举杯小啜一口,不过是酸酸甜甜,带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亭亭品不出什么名堂。
    潘公子太息,对朝阳说,“她从小不懂酒中学问,闻见大人喝酒,总会吸着鼻子喊臭。这样正宗里奥哈葡萄酒给她喝,在她嘴里同葡萄汁兑酒精并无区别。啧啧,真是牛嚼牡丹。”
    亭亭听潘公子拆她的台,真想在桌子底下狠狠踩他两脚。
    朝阳却微微一笑,“不喜欢喝酒的人,自然不懂得其中奥妙。”然后鼓励亭亭再喝一口,“这是西班牙普通葡萄酒中的王酒,受到官方严格品质保护,味道醇正,口感十分清爽。你喝一口,不要立刻咽下去,先卷起舌头,让味蕾充分感受它的甜与酸,和橡木清香。”
    亭亭按照朝阳引导,小啜一口红酒,含在嘴里,在舌尖上滚一滚,咽下去。
    “我还是没有觉得哪里特殊。”随后她睁大眼睛说。
    潘公子做绝倒状。“真是对牛弹琴。”
    朝阳也笑起来,伸手摸一摸亭亭头什么。她毕竟不是圣人,人打了她的左脸,她还要把自己的右脸送上去。
    潘公子见亭亭有些闷闷不乐,叹息,“她只是前去协助调查,只要她没有掺和进杜辉的钱权色交易里去,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潘公子没有说的是,这问题可大可小,大一点便有牢狱之灾,小一点也是身败名裂。
    亭亭长叹一声,四年同学,三年同事,一场相识,最后却是这样收尾,不是不遗憾的。
    娜娜貌美,也不乏才情,倘使把心思用在正经地方,哪里会落得今日下场?
    “你就是心太软。”潘公子拿餐巾抹抹嘴,也交叠刀叉,执起香浓咖啡,喝一口。
    朝阳见亭亭喜欢冰淇淋,便把自己一份也推到亭亭跟前。
    亭亭便笑起来,脸颊红扑扑。
    朝阳见过亭亭醉酒,心知她已然醉了。
    看来以后不能让她喝酒,不过一小杯餐前酒,就餐时又略喝了几口红酒,就能醉成这样。
    潘公子扫一眼亭亭,招手结帐,并对朝阳说,“亭亭醉了,送她回家罢。”
    朝阳点点头。
    两人扶着亭亭下楼,出了餐厅,取车,由代驾司机驾驶。
    潘公子降下车窗,冲朝阳颌首,“亭亭就交给你了。”
    说完,宝马先一步驶离。
    朝阳扶正亭亭,她却笑着又栽歪下来。
    朝阳无奈,只得任她靠在他肩膀上,然后对代驾司机报上部队大院地址。
    朝阳其实不知多想带着酒醉的亭亭回自己家,然后为所欲为。只是,如此一来,他同坊间那些趁人之危的登徒子又有什么区别?
    朝阳苦笑,低头看一眼窝在自己肩颈处,找到最舒服位置,已经闭上眼,开始打小呼噜的亭亭,心中一个声音说,反正你们已经是男女朋友,迟早是要在一起的,今天在一起同以后在一起,有什么分别?
    另有一把声音义正词严,她全心全意信任你,你不可以辜负她对你的信任!不急于一时。
    还没等朝阳天人交战分出胜负,亭亭已经从朝阳肩膀上滑倒下来,面孔朝下,正栽在朝阳大腿中间,火热气息随着呼吸起伏,仿佛穿透厚厚一层牛仔面料,直抵肌肤。
    朝阳能感觉自己大腿之间的生命之柱勃然苏醒,苦笑更深,伸手把亭亭捞起来,按在肩膊头上,再一次提醒自己,以后万万不能让她喝酒。
    好在晚上十点以后,路况良好,四十分钟司机已经将他们送到部队大院里。
    朝阳嘱咐司机在门口稍等,他送了亭亭进去就出来。
    出来应门的是上次给亭亭包羊毛毯的阿姨,看见亭亭再一次醉倒在同一个男人的臂挽里,阿姨瞪大眼睛。
    朝阳这时竟然还有心情想,原来亭亭喜欢瞪大眼睛的习惯,是像她家阿姨啊。
    阿姨赶紧搭把手,把亭亭扶进屋里。
    赵敬国和严爱华两人恰好都在家,也还没有休息,正坐在沙发里一起看最近风靡全国的谍战连续剧,一个喜欢余则成,一个喜欢翠平,正好,两不冲突。
    听见门口响动,两人齐齐回头,只见阿姨和一个斯文男子一左一右扶着亭亭走进客厅。
    赵敬国是认识朝阳的,所以并不十分意外,可严爱华没见过朝阳,便不由得皱了皱眉。
    女儿喝得醉醺醺给一个陌生男人送回家了,成什么体统?!
    “阿姨,麻烦你扶亭亭上楼休息去。”严爱华轻轻道,顺手用遥控器关了电视,“谢谢你送亭亭回来。还没请教贵姓?”
    朝阳倏忽觉得,对着亭亭妈妈,竟比对着亭亭爸爸还有压力。
    “免贵姓章,立早章,章朝阳。”朝阳毕恭毕敬,因为这是亭亭的母亲,他所爱的人的母亲。
    严爱华一听,立时想起女儿上一次亲自买菜下厨做饭,要招待的,就是这个叫章朝阳的小伙子,心里的不悦,便散了大半。
    原来是女儿喜欢的男孩子。
    嗯,倒是个老实人。
    没有趁女孩子喝醉酒,把她往自己家带,反而大老远地送到女孩子父母跟前。
    看起来眉目端正,眼神也干净,不东瞄西瞟地飘忽。
    “伯父伯母,我把亭亭送回来,就放心了。”朝阳笑一笑,不卑不亢,“车还在门口等我,我就不多打扰了,再见。”
    “等一等。”严爱华出声叫出朝阳,“你和亭亭是什么关系?”
    朝阳笑起来,原来亭亭那种时时会冒出来的直来直去,是遗传自她妈妈呵。
    “我们是男女朋友。”
    严爱华挑一挑眉,这男孩子气定神闲,不慌不忙,满稳重的嘛。
    “既然是男女朋友,有没有结婚的打算?”严爱华瞪一眼欲插嘴的老公,示意他一边呆着。
    赵敬国看了朝阳一眼,孩子,我帮不了你了。
    朝阳不料严爱华有此一问,愣一愣,旋即点头,“我诚心与亭亭交往,以结婚为前提。”
    严爱华点点头,没有花言巧语,平铺直叙,很好。
    “既然以结婚为前提,诚心与亭亭交往,那么,有时间的话,请令尊令堂一起出来见个面罢。”严爱华扔出重磅炸弹,“五一怎么样?五一我和亭亭爸爸有假,令尊令堂方面可方便?”
    朝阳微笑,“我要先去问一问他们,不过应该是有时间的。如果您不介意,我明天答复您。”
    严爱华再点点头。不急于答应,尊重自己父母,事先征求双亲同意,是个孝顺孩子。
    “那就这样罢,我明天等你答复。”也不问朝阳知道不知道家里电话号码。
    朝阳保持微笑,“那我告辞了,伯父伯母再见。”
    走出屋子,朝阳才吁出一口气来,亭亭妈妈的气场太强大了。
    屋内,赵敬国摸出香烟,想抽一口,可是看见太座眼风扫来,只好放在鼻子下面闻一闻,然后乖乖放回烟盒里去,“你对那孩子那么凶,当心吓跑了他。”
    严爱华笑起来,“你当初可没被我爸我妈吓跑。”
    “我能和现在的小伙子相提并论吗?我可是受过正规训练的军人!”赵敬国挺一挺xiong膛,“再说,我喜欢你,行得正坐得端,我有什么可怕的?”
    “那不就是了,小章要是真心喜欢我们亭亭,哪怕我是母夜叉,也不会把他吓跑。”严爱华抚一抚丈夫已生华发的鬓角,“这小伙子,我挺满意的。”
    两夫妻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醉倒在床上的亭亭不知道,朝阳就这样,已经过了她父母这一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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