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喂粥

    返程的董长悦一行人在太拔城外几十里地遭遇杀手。
    那时候约莫酉时，官道穿过一片树林，杀手便是借着冗长的林荫，从林樾里突袭而来。
    几个镖师护着董长悦和秀子仓皇应战，且战且退。
    战局激烈，土刺、火团、暗箭、长刀纷来，几个镖师寡不敌众。好在董长悦及时取出草药催生，镖师们靠着草药压制并治疗伤势，慢慢站稳了脚，挡住杀手的攻势。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战局也从仓皇变得胶着。镖师们只要维持着这份胶着，跑出这片林荫，便是城门在望，也就脱险了。
    眼看就要离开树林，杀手后方却响起一道尖锐的哨声。
    顿时，杀手们变得更加凶戾——近处的，一招一式只攻不守，招招以命换命；远处的，土刺火团敌我不分，横冲直撞。
    镖师们勉力维持的平衡瞬间被打破，他们陆续挂彩，伤口更多，伤势更重。终于，离开了树林，近处的杀手止了步，只余下火球土刺，镖师们都松了口气。
    然而，止步的杀手举弓搭箭，箭矢一波接一波，仅仅片刻便有万箭压城之势。董长悦当即将催生的草药茎干盘成木盾，立在身后，挡住箭雨。可惜，箭雨火团齐来，木盾不堪重负，即使她频频鼓动真气去维持，也依旧有心无力。
    况且那止步的杀手多为金行，而金行真气附着在箭矢上，使得箭矢锋利无比，再加上金克木——木盾的防护效果可就打了折扣。而木又生火，那灼灼烈火已成燎原之势。
    虽然内外交困，但木盾倒也不至于如同精卫衔石。多了一道阻拦，变相的减轻了镖师们一分压力，多了一丝喘息的时间。
    董长悦不是武者，真气很快无以为继。
    木盾消失了，飞来的火团也零星了——距离拉得远了，对掌控力的要求便高了。
    很快，土刺和火团不再追来，但箭雨还在继续——金行真气附上箭矢直接抛射，不瞄准也不引导和维持真气，自它消散，等真气散尽，箭矢早已落地。
    箭矢扎在官道上，密密麻麻。
    好在此时，或正值饭点，官道上冷冷清清，官道两旁也都是灌木草丛，因此没有行人遭劫。
    笑勒镖局一行人策马飞奔，越跑越快。细看马匹，马身上穿着一副特别的马铠——最外层是岩壁，来自镖师黄进成的土行真气；最里层是木甲，来自镖师林叶舟的木行；中间的是一层冷光附着在木甲上，是张治军的金行。
    因此一众镖师连连挂彩，几匹马都还完好无损。
    这是突发遇袭时，王家文的计谋。他说：“我们能不能获救，就靠马了。”包括董长悦在内的几人此时都佩服王家文的先知先觉，水行镖师李传树还时不时激发清水符，给几匹马喂水。
    镖师们还在挂彩，血淋淋的，不过好在都是皮外伤，性命无忧。这一路逃亡，虽然时间不长，马估计也不乏，但是人困得厉害——真气告急，马铠已经散了，精神更是疲惫。
    箭雨也渐渐稀疏。此时，张治军格开箭矢，有些脱力。留心四周的王家卫发现一支箭矢朝着张治军胸膛而来——官道有些弧度，箭矢从身后偏右射来，御马人需要回头反身去挡箭。
    王家卫看到张治军正脱力，当即夹紧马肚，冲了上来，踏马而起，扑身而去。箭矢飞来，从他肩背而入，右胸而出，他一口血涌出，吐得张治军满脸都是。
    张治军一愣，立马挽住王家文，撕心裂肺：“董嫂！快！家文……”
    *****
    戌正二刻，太拔城，来怡酒楼。
    太拔城是茶府府城，自是热闹繁华，而来怡酒楼更是这繁华之中的璀璨明珠。
    这间天字号房里，除了一个前堂大厅，还有三间寝室一书房一混堂，而无论装饰家具亦或是布局都挑不出瑕疵。
    此时，董长悦正给四个受了外伤的镖师施药疗伤，张治军问起了王家文的伤情。
    秀子刚送走了一位杏林，现在和几个小二端着饭菜回来了。
    “来，大家先吃饭，饿了一天了。”董长悦对众人说完又吩咐其中一个小二：“小哥，让后厨准备一份人参粥，粥煮的烂些，这是人参。”
    “是，夫人。”小二们退下。
    董长悦这才回复张治军，道：“家文没事了，现在已经睡下。中箭时他已用真气护住经络，后来也未伤及内腑。刚才那位古老先生，是一位有名的杏林，箭也成功取出来了。”
    他们一行人赶到太拔城时，本想就近找个客栈，先让董长悦救治王家文。可董长悦也是奔波一天，同样精神疲惫，而救治又是个费神的活，她担心出了纰漏，不敢冒冒出手。于是住进了这间来怡酒楼，再请掌柜联系到一位杏林前来。
    听到此处，张治军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却又自责起来：“唉，也都怨我……”
    众人纷纷相劝。
    “我说张治军，这人都没事了你咋还婆婆妈妈的？”秀子似是看不下去了，“既然这么自责，待会人参粥来了，你去喂罢。”
    “我，我去喂他？”张治军瞪眼。
    众人强忍着揶揄。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秀子回瞪一眼，“你们不是生死兄弟嘛？喂个粥怎么了？”
    “没……没问题……”张治军感觉自己双脸烫的厉害，“我去喂。”
    “哈哈哈——”围观的几人再也憋不住大笑开来，气氛变得轻明。
    不一会，粥来了。
    包括董长悦在内，全都注视着张治军。他脸涨得通红，还好本来人也黑，倒是看不出来，只是他那端着碗的发颤的手和略显沉重的步伐，却是逃不过众人的眼睛，惹得大伙轰然大笑。
    他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告诉自己：“张治军你给救命恩人喂个粥都不愿吗？枉你自称大丈夫，大丈夫知恩图报，你呢？”每每这个时候便又有一个声音冒出来……
    从前堂到寝室，好像变得很漫长，他终于走到王家文床头。
    此时，王家文悠悠转醒，见到张治军过来，微微一笑：“治军你没伤到罢？”
    “没，没事。”张治军感觉自己有些慌，定了定神说道：“多谢你了。这是董嫂特意弄来的粥，你且喝了罢。”
    张治军将他扶起来再垫高后背，又将碗端到他身前，正要喂他。
    王家文想也没想便伸手去拿勺子，手一抬便一阵咳嗽。
    “你没事罢？”张治军帮他捋着气，“我来喂你！”
    王家文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
    此时远在喻端城的大非和小非也刚刚洗漱完毕，正在吃饭。
    “哥，王大哥果然料事如神。”小非大口吃着饭菜，口齿不清，“你说董嫂他们也会遇到刺客吗？”
    “放心罢，等闲刺客奈何不得董嫂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