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白月光

    !!!!萧迦傲去了之后,萧易殊来到了秋波宫西面的梦亭阁,那是萧易殊的叔父,柳归舟的同胞弟弟柳行田的住所。
    柳归舟死后,柳家将柳归舟的胞弟柳行田送到宫里,依旧做太医院的副院判。柳行田与柳归舟生的颇为相似,同样是白皙的皮肤,清澈的眼眸,含笑的嘴角,如沐春风的感觉。
    行云帝一见他以后,就将他从太医院调了出来,做她的御用医官。
    三个月之后,柳行田被封为帝卿。
    宫里有这样一个传闻,行云帝再封章越恪为帝君之前,原本是想封柳行田的,却被他婉言拒绝了。
    对于这样一个传闻,柳行田一直缄口不言。
    成为帝卿之后,他依旧像以前在太医院当副院判的时候一般,为普通的宫人看病,并将他哥哥的女儿萧易殊当成亲女抚养。
    梦亭阁不比漱玉殿的华丽秀美,反而显得十分清雅,一溜的黛瓦白墙,里面数间小小的修舍,种着高大的梨树和翠绿的芭蕉,春来梨花盛开,落花如雪,夏来芭蕉茂盛,亭亭如盖,自是修身养息的上佳所在。
    萧易殊踏入梦亭阁的时候,柳行田正在撰写一本名为《本草药典》的医书,专门记录生长在缙云国的各种草药的外形、药性、用法和用量,这本书,他已经写了整整有十年了。
    柳行田希望,在他的有生之年,可以将这本《本草药典》写完。
    “叔父……”萧易殊轻唤道,声音如黄莺一般的清脆悦耳。
    柳行田抬起头来,一见是萧易殊,忙放下手中的象牙八仙狼毫笔,笑道:“易殊,今天怎么有空来了?”
    “刚才我在夏晶阁作画,长卿突然来了,题了一首词,又弹了一曲曲子,没说什么就走了,我觉得有些蹊跷。”
    萧易殊凡是有疑难烦恼,都会向柳行田倾诉,对于在娘胎里就失去了柳归舟的她来说,柳行田就是一个类似父亲的存在。
    柳行田静静地沉默了一会,然后问道:“有何蹊跷?”
    “长卿好似有心事,看她提的字,听她弹的曲,都有一股愤懑不平之气,不知为什么。”
    柳行田眼看着镂空雕花窗外如凝碧一般翠绿的芭蕉叶,问道:“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
    “怎么,出什么事了?”
    “迦傲有没有向你提到别的事情?”
    “她提到母帝要她去外省巡查,我还替她高兴呢。是不是母帝终于想通了,想要立她为储君?”
    柳行田浅浅地微笑了一下,然后摇头说:“陛下是要派迦傲去外面,可惜不是外省,而是他国。”
    “他国?”萧易殊如黑葡萄般的眼珠顿时凝结了起来:“难道母帝将长卿作为抛玉的人选,要将她送到苍澜国去?”
    柳行田点点头:“正是。”
    萧易殊倏地站了起来,愤然道:“母帝怎么可以这样,迦傲是我们的皇长姐,以后是要继承缙云帝位的人。她怎么可以把她送到苍澜国去为官或是为妃?这简直荒唐。”
    “易殊,你到哪里去?”
    “我现在就去求见母后,我一定要问个明白。”
    柳行田突然伸手抓住萧易殊皓如白玉似的手腕,力道大得出奇:“易殊,你冷静点。这件事,不该你管。”
    “母帝不该那么任性。那件事情,又不是长卿的错,为何要让她承受这样的罪孽,我……”
    柳行田打断萧易殊的话:“你母亲是皇帝,她如果想要任性,你能如何?”
    柳行田冰棱般铿锵的声音将萧易殊的冲动压了下去,她缓缓坐了下来:“我真的什么都不能为长卿做吗?”
    “你要知道,你的母帝为何会这么安排。迦傲是长女帝姬,你是次女,陛下心中是怎么想的,你真的不明白?”
    痛苦的水雾将萧易殊的明眸蒙了起来:“自小到大,我已经夺走长卿太多的东西,不能连缙云的帝位也夺走,这不公平。”
    “在这个世上,原本就没那么多公平的事,你的母帝,也不是什么讲求公平的人,你应该很清楚才对。”
    “还好,母帝对叔父一向都是不错。”
    “我吗?”柳行田笑了起来,笑容中颇有自嘲的意思:“你的父亲,是陛下心中神圣的白月光,而我只是那月光下的干草粮,形似而已。陛下看我的眼神,就好似透过我的躯壳,去看另外一个人。”
    “那叔父你为什么还……”
    柳行田静静地看着萧易殊,眼中的波光隐隐闪烁着,只要陛下的眼光投向这里就可以了,我不介意他看的是谁。”
    萧易殊沉默了下来,有些事,并不是她可以介入的。
    “长卿什么时候走?”
    “三天以后。”
    “我去送送她。”
    “易殊,莫要任性。”
    “我一定要去送她,一定。”
    三日之后,萧迦傲穿着一身白衣,裹着墨色的披风,独自站在南月城港口的码头,在她的前面,是一条硕大无匹的巨轮,正准备扬帆远航,清风吹过她如墨的青丝,整个侧脸如玉塑的一般清晰,一双翡翠似的明眸,异常晶莹,好似含着无穷无尽的灵气。
    此次行程的长使官来到萧迦傲的身边,压低了声音道:“帝姬殿下,为了防止您的身份暴露,下官为您安排了新的名字和户籍,请殿下过目。”
    萧迦傲低头一看,自己竟然成为了京都程氏家族的二小姐,擅长女工与绘画,不由地有些哑然,不过还是说:“就按照你的安排吧,我无所谓。”
    长使官躬身退下了,萧迦傲又裹紧了身上的披风,回头看了看她的故土,万里江山,风景如画,可是,她以后也许永远无缘再相见了。
    突然,萧迦傲听到“得得”的马蹄声,萧易殊一身藕合色的骑装,骑着一匹赤兔马而来,那马浑身赤红,无一丝杂毛,只在马头上有一处白色的月牙纹,奔腾起来,足不起尘,片刻之间,就到了萧迦傲的面前。
    萧迦傲脸色微显惊讶:“易殊,你怎么来了?”
    萧易殊骑在马上,将她的紫色头巾摘了下来,挂在了萧迦傲黑鸦鸦的青丝之上,眼中带着如水柔情:“长卿,一路顺风。”
    “是柳帝卿告诉你的?”
    萧易殊跳下马来,明眸顾盼,见四下无人,便说:“长卿,你放心,我一定会尽一切方法,早日接你回来的。”
    萧迦傲笑了一笑,将手搭在萧易殊的肩膀之上,低头在她耳边说:“妹妹,你的前途无可限量。不要老想着我了。真的到了那一天,我回来,对你未必是好事。”
    萧迦傲说完,刚要松手,萧易殊却将她的手压住,柔嫩的掌心贴着滑腻的肌肤,两个人俱是屏息闭气,只是用如水的明眸相互对望着。
    终于,萧易殊好似在萧迦傲平静无波的碧眸之中,找到了她想要的答案,渐渐松开右手。
    “长卿,我说到做到。”
    萧迦傲没再回答,只是深深看了萧易殊一眼,头也不回地走向了扬帆的大船,白衣黑氅之间,如空谷幽兰一般的紫色纱巾随风摇曳,及至再不可见。
    她的未来,真在大洋彼岸的那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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