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婚礼

    !!!!那个房间大概有二十几个平米,玻璃窗落地朝东,采光极好。屋里陈设颇为简单,除开榻榻米与小衣柜,就一张短腿的黑色矮木桌,上面摆了个陶瓷的雕花白瓶,里面插满了叫不上名字却香气四溢的鲜花。
    木质桌上那两杯热气腾腾的清茶,是飞鸟点的。她没怎么喝,只侧过头看玻璃外微绿的远山融进白刺刺的阳光,宛如一副上了些亮色的山水画。
    她在神游。身旁年纪较轻的女孩就开始不满的朝她翻白眼,“为什么你相亲非要拖我过来?”
    “我请你喝免费的下午茶,这样还不好?”她转回头一手托腮若无其事的对着她笑,那女孩却嘟起嘴,不肯领情,“有谁会坐两个小时的特快列车专门跑到近郊喝什么下午茶?”那不是吃饱了没事做?!
    “那你就打个电话叫迹部过来。明天星期天,你们正好在温泉度假酒店玩一晚!”飞鸟边说边递过自己包里的手机。夏树翻她个白眼,瞪圆了眼使劲盯她,“我有电话!”几秒后,又收起脸,正色道,“理事长到底介绍了什么样的人?都迟到半小时了!”见飞鸟瘪着嘴不答话,夏树又手支着头歪着脑袋好意的对她笑,“以前我听妈妈说,没有时间观念的男人不能要。你看,这个男的连第一次见面都迟到,你可不能轻易就答……”
    她话音没落,飞鸟等的那个所谓相亲的对象就在那时拉开纸门几步踱进来。
    木桌前的两个人同时探头望他。
    飞鸟瞪圆眼怔了两秒,眉毛忽的跳起舞来,“怎么是你?”她控制不住伸手指着那男的,嘴巴张成了o。
    “公司临时有事,所以来晚了。”神太郎气定神闲简单解释一句,走到两人对面,慢悠悠的曲腿跪坐。
    飞鸟觉得被人联合设计,心有不甘,一瞪眼狠狠的望回去,两面腮帮子不自觉的鼓起,像极了动物园里憋气的松鼠。
    神太郎坐在她正对面,斜扬着嘴角朝她幸灾乐祸的笑。看他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似在笑她上了理事长的当,又像是笑她孩子拌鬼脸似的表情。
    “那个,我就先告辞了。”夏树抢在飞鸟前头说出那句表明自己退场决心的台词。她还没站起来,就被飞鸟一把按了回去,“你想一个人溜?”
    闻言夏树表情怔怔的看她。心里蓦然觉着有些委屈。
    老大,这是你相亲,又不是我相亲!我不走留在这里当三千瓦电灯泡吗?
    “夏树不用走,”神太郎连忙招手示意她坐好,“你正好作个见证。”
    “我、我警告你……”大概是猜到神太郎想要做什么了,飞鸟咽口唾沫,不自然的移开了目光。染了点红的脸蛋上,神情半是尴尬又带点期待的看对面西装革履的男人。
    他要求婚了。
    夏树眼睛骨溜溜一转,揣着一脸八卦的表情连忙端正坐好。
    “你能不能……”神太郎刚说了个开头,又停下来。
    夏树看看他的脸,又悄悄斜眼球去瞄飞鸟的表情。从他们对望的眼神,她大致掂出了这次求婚的结果。
    可是神太郎过了好几秒却一直不说话。这不禁让夏树有些难受。快点求吧!——我腿都要跪麻了……
    “你能不能一直留在公司?”几秒之后,神太郎又恢复了平静。说话时口吻很自然就显出了几分温软,不重不轻,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
    ‘能!她能!’夏树坐在飞鸟身旁,吊起眼皮朝上翻两下。希望飞鸟快点答应,好可怜可怜自己快没什么知觉的双腿。
    “……”飞鸟定定望着他,想要答应又觉得若是神太郎一问自己就点头,似乎很没有面子。她又不是嫁不出去!
    神太郎见她半天不开口,只表情呆呆的看自己,笑两秒舒了口气又问她,“我升社长了。就在今天。所以,”他顿了下,开始进行新一轮求婚,“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管理公司?”
    “我只是个做新闻的,管不来那么大的公司。”飞鸟为自己找到个岔开话题的借口高兴里又夹了丝懊悔。
    “哦,”神太郎点点头,眼睛里露出点笑,“那你愿不愿意帮我管理公司的一个部门?”
    “我以前读的新闻专业,没修过管理学。”飞鸟纤巧的端起茶,淑女似的只抿一小口,又抬眼睛瞅他,有板有眼的回答。
    ‘你们有完没完啊?’,夏树心急火燎的跪坐一旁,心里涌起股想要掀桌的冲动。
    其实求婚是件很浪漫的事。看别人求婚尤其有趣。就想看现场版的八点档肥皂剧。心痒痒的,似乎感觉自己也有随时被求婚的可能!
    可是,当夏树那两条承载了差不多大半个身子重量可怜的左右两条腿,麻得她想破口大叫之际,她就真的没什么心情再去欣赏这出免费的言情戏了。尽管两个当事人的对话真的有点经典,浪漫里还透了点笑料。尤其是神太郎最后那句,管理公司的一个部门。———你求婚还是招聘员工啊?又不是面试!
    穿着浅灰色妮子大衣表情喜悦的夏树发自内心的感到痛苦。——我的腿啊~
    她真的忍不住了,想站起来先走。喝口茶润润喉咙,夏树正想发言,神太郎就在那时突然摸出了戒指,举到飞鸟眼前,“你能不能嫁给我?”
    他的眼神好诚恳。夏树直勾勾的盯着他,竟从眼睛里看出了些类似乞求的情绪。
    ‘能!她能!’夏树又想替她回答了。
    飞鸟笑一秒,飞快把脑袋扭向另一边,喝口茶又转回来,但是没说话。
    神太郎想想,半勾起唇角,略带轻松的笑笑,“这样好了,你先考虑两天。”
    夏树颇为惋惜的摇摇头,觉得口干舌燥,又去喝茶。
    神太郎一笑,“然后再答应。”
    夏树一口茶喷出来。
    “你怎么了?”飞鸟连忙扯张纸巾递过去。
    “没、没什么。”她咳两声,用纸巾擦擦下巴。
    神太郎视若无睹,继续对飞鸟微笑,“怎么样?你是现在答应还是过两天再答应?”
    “你这个人……”飞鸟眯眯眼,有些不服气的望他。
    夏树却歪着脑袋一脸不解的瞄飞鸟。
    有什么好犹豫的?都说男人本能的惧怕结婚就跟人本能的怕死一样。没多大区别。现在难得他要自掘坟墓,你不敞开墓门还在犹豫些什么啊?
    她低头看看茶杯,又抬眼睛看看对面的男人。那张不算太英俊五官却分外端正的脸上,两片嘴唇棱角分明。
    神太郎咧嘴一笑,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夏树却再也忍不住了,“我能不能……能不能站起来?”她举起手,表情无奈的开口,“我腿麻了。”
    神太郎看看她,又站起来绕到桌子另一半拉起飞鸟,在夏树疑惑不解的目光下往纸门那边移了几步,又回过头翘起嘴角给她个微笑,“我们先走了。”
    夏树就跪在那儿,瞠大眼不可思议的盯着神太郎离去的背影。
    他拉开门强拽着飞鸟出去,又“啪”一下将门关上。
    我是说我腿麻了,不是说她……
    一个人孤零零被扔在了房间里,夏树真有些哭笑不得。
    她一只手撑着桌面,另只手帮着自己那条麻了的腿慢慢抽出。整个人半弯着两条腿坐到地上。
    她还没坐好,纸门又被拉开,唰的一声响。
    迹部套件竖领白衬衫,左手斜插进裤兜,依在门那儿朝她笑。
    “你不会……就在隔壁吧?”夏树支手肘指指隔壁那间房,表情古怪的看他。
    迹部连忙走过去解释,“监督昨天知道你要陪飞鸟小姐过来,所以打电话提前通知我。”
    “他求婚成功了?”迹部扶她站起来,任她靠向自己。
    “成功了。”夏树点点头,又指指自己的腿,“你看我都跪麻了。神监督费那么多口水,当然要成功!”
    “他怎么求婚的?”迹部饶有兴趣的看她,对这个问题他还真的想知道。监督平时那么不苟言笑的人,不知道求婚时用的是哪样表情。
    “他把公司都抬出来了!叫她帮着管理公司。”夏树一只手攥着迹部衬衫,仰起头两眼放光的跟他解释。
    其实女人聊起八卦时都很有兴致。夏树也不例外。
    迹部就问了一句,她就滔滔不绝绘声绘色向他讲诉了半天,中间还时不时穿插了当时自己心里变化的过程。
    迹部盯着她一脸的眉飞色舞,心里就想,有家公司求婚真的要容易些。至少台词好找些。想完以后,他又犯愁了。
    因为迹部打算在东大升学考结束后就正式求婚。可那个时候他该怎么开口?
    在他看来,求婚是男人一辈子只做一次的事。所以,就算迹部肯定夏树会答应,他也还是希望自己选个特别的日子或是想个什么特别的方法。就像有个莫名其妙的念头突然窜进脑袋里,仿佛非要寻找一种叫‘意义’的东西。
    夏树兴奋的摆完了所有事情的经过。之后又扁扁嘴去扯迹部衣袖,“我们该回去了。这里到东京要开两个多小时。”
    “我们明天再退房,今天就住这。”
    夏树听了,嘴一歪翻翻眼皮看他,脸上摆出副‘你早就算计好了’的表情。
    “你腿不麻了?”见她扭过头不肯看他,迹部好笑的问她。
    “……不麻了。”夏树认输似的点点头,走到落地玻璃窗前,看房间外面热气袅袅上升的露天温泉。
    迹部站去她身后,正想伸手去搂她,裤袋里的手机就在那时颇不识相的响起来。水流一样的钢琴声隔着衣料流淌出来,飘到了半空中。
    迹部拿出电话贴到耳朵边,听着那头向日的声音隔着听筒急急的流过来,“听说监督要离开冰帝?”
    “他升社长了,以后要留在tbc,大概十二月就走。”
    向日听了,嘴巴张得好大,“他当社长了?!”随后又慢慢抿隆,感叹似的点点头,“他升得真快!以前还只是网球部的教练。”
    “他以前是tbc的股东,不过不怎么管事,现在神会长把位置让给他了。”迹部一只手搭到夏树肩上,耐心的向队员解释。
    “说起来,我们好像也该考虑上大学的事了。”向日不知是不是铁了心想找迹部聊聊天,也不管人家究竟想不想谈,就自顾自的问他,“你是不是直接出国留学?”等不及他回答,又补一句,“那桃生怎么办?”说完了,自己又找答案,“对了,你们已经订婚了。”
    这是迹部首次觉得向日有些啰嗦,跟女人似的。不过他还是简单回了他,“我准备留在东京。”
    “你要考东大?”电话那头向日瞪大了眼。
    迹部立刻点头,“是,”隔了几秒,又笑笑,“我有事先挂了。有什么问题回学校再说。”
    向日“嗯”一声,率先挂断电话。
    “我们去泡温泉。”迹部一放下电话就去抱她,发现她在发呆,不禁好奇的问,“你怎么了?在想什么?”
    “我在想,”夏树靠到他身上,双手覆他手背上,“我以后该考什么学校。”
    “跟我念一个学校。”迹部附去她耳边,轻轻一笑,“你也考东大,我帮你复习。”
    “就算……”她说不下去了。
    就算英语拿满分,像她这样成绩只中偏上的学生,还是考不上东大的。当然,更重要的是,她至今还没找到非上东大不可的理由。迹部可以算一个,但成不了全部。
    她不能把人生的价值完全附到别人身上。那样太可笑。
    “不然直升冰帝大学部?”迹部善意的建议她,脸上换了副诚恳的表情,“冰帝大学部也是不错的。”
    “我不想直升。”夏树摇摇头,“我想考我想去的大学。”只是到现在,她也没想出哪一所是自己想去的学校。
    迹部听了,轻轻“噢”一声,又点点头,“没想好的时候,就先念书。”
    夏树听了,一扬眉毛转过头就开始叫,“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没想好的时候先读书。”迹部压低了点声音,颇为不解的看她。那句话里藏了什么玄机?
    “景吾,”夏树扭过身子,伸一双好看的手整整他的衣领,“以前我听过这话。”她说话的声音极低,又轻。抚平衣领细小的褶皱,又游离目光去望他的脸。
    “谁说的?”迹部脸向她凑近了一公分,瞪大了眼望她。浓密睫毛下的眼睛里,略略含了点笑。
    他想起一个人,几乎毫无预警的想起来。很久以前夏树误以为他睡着了,趴在沙发那儿吱吱唔唔提起的那个他。
    那是个男的。
    那个男的还差点弄得夏树离开东京。
    他没见过那个人,但是偷偷查过,可惜没什么结果。夏树的异性朋友很少,而且关系都不算特别好。
    “我一个好朋友的爸爸,”夏树是真的笑出声来了,“他说这话时都快四十岁了!”
    “……”
    刚才迹部还在思考,若是她提起往事,自己该拿什么表情面对。可听了她后面那句“四十岁”,迹部的面色凝住了,有点哭笑不得,“你是说……我很老成?”
    “不是不是!”夏树慌忙摇脑袋,“我是说,你很有见地。”说出口的话跟个长他二十来岁的叔叔差不多,那不还算有见地有思想?
    迹部盯着她看半天,觉得要是再说下去,估计自己头都会痛起来。
    “我们去泡温泉。”迹部收起那副沉稳的表情,笑眯眯的拂拂她的头发,“第一次来鬼怒川,不能浪费了。”
    夏树点点头,挣开他的怀抱去翻浴巾。
    “就我们两个,你还裹浴巾?”迹部觉得不可理解,双手交叠于胸靠在墙上,睁大眼看她从柜子里翻出条白色细绒的浴巾。
    “……”
    夏树扭过脑袋不满的瞪他一下,拿起浴巾飞快跑进卫生间。
    “你还锁门?”听到‘咯’的一下上锁的声音,迹部好笑的朝门那儿望,“又不是没见过。”
    门里面,夏树瘪瘪嘴,没理他。几分钟后,她裹了条浴巾开门慢慢走出来。
    迹部好整以暇的望她,表情似笑非笑。看得出那条白色浴巾来来回回裹了两圈多,是想将全身捂得严严实实,可惜毛巾终究不是衣服,能遮好胸部就差不多了。
    她将长发盘在了头我……活该?”迹部微眯下眼,伸过手轻轻抚弄她的头发,啧啧舌不以为意的笑起来,“你会后悔的。这种时候,说这种话!”说完以后,他稍稍一用力,手指拨动几下弄散她盘在头完后,她又一本正经的解释,“你放心,tbc没法调走我。”
    飞鸟听了,抿起嘴轻轻的笑。
    “她还真不是盖的!连自己公司的短也揭!”星期一的晚上,裕树盘腿坐在沙发上,看飞鸟一脸严肃的在电视里报导tbc公司被爆利用美国纽约空壳公司进行资金转移,借机贿赂民生党参政议员时,他就用那种不可置信的语气张大嘴夸张地感叹。
    夏树盯着电视里的女人发了一小会儿呆。听到裕树语调稍显轻挑的评论,忍不住出言反驳他,“悠理小姐她……她……”
    “她什么?”裕树转过脸来看她。
    “她这样做是……对的。”夏树有意压低了点声音。她想起昨晚飞鸟字斟句酌的说:如果只报道别人的错,对自己的错却视而不见,那做新闻就成了贬低别人的工作。
    那一霎那,她竟然觉得飞鸟有些……伟大。她用自己的爱情成全多数人早就舍弃的原则。那是很少有人能下这样的决心的。
    她真的从心底佩服她。
    “你觉得她是对的?”裕树斜她一眼,眼里隐隐藏了丝顽皮的笑,“那姐姐,如果换成是你,你是不是也把迹部哥哥家公司那些丑闻全都播出来?”
    夏树拧眉想了半天,神情突然有些沮丧,“我不能。”
    “真奇怪,你明明觉得她是对的,为什么又说不能?”裕树依在沙发背上,不解的看她。想想后,又自言自语的说道,“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对的。可是我知道自己不会这么做。有什么东西比家人、爱人还来得更重要?”
    夏树瞟一眼弟弟的小脑瓜。扬起眉毛盯了他好几秒,又暗自垂下眼睑。
    真的,她也做不到,可她觉得自己应该那么做。就因为这样,她才有些沮丧。也因为这样,她才明白自己为什么佩服飞鸟。她敢做自己觉得该做的事,即使付出的代价是自己。她坚守那些原则从来没有半丝犹豫,就像十六世纪末为维护信仰不惜逃出国境的清教徒,头破血流都不曾有过退却。
    果然,那次新闻以后,theeight栏目组所有的工作人员都不敢再和飞鸟有过多接触,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就会步局长的后尘。——他因为主动替飞鸟担责任,直接调到了分公司。
    飞鸟知道后,非常生气,跑去社长办公室找神太郎理论。她没顾秘书的阻拦,横冲直撞连门都忘了敲。
    神太郎见是她,也不含糊,站起身就朝秘书挥挥手示意他先出去。
    “你真行啊!拿无辜的人开刀!”飞鸟站到他对面,瞠大了眼睛表情不屑的看他。
    神太郎眼光坚毅的盯了她一小会儿,接着很浅的一行笑缓缓爬上脸,“如果你说不再报导那件事,所有的一切,都会恢复原状。”他说话的时候语速放慢了些,字几乎一个一个地念出来。
    “那如果我非要报导呢?”飞鸟不可置信的反问。
    “我很遗憾,”神太郎看看她,唇边最后一抹笑淡去,“以后都不会再有theeight这个节目。”
    “卑鄙!”飞鸟受不了,耳光就在那个时候扇过去。一个巴掌晃过他耳廓‘啪’一声贴上他左边脸。没有一丝犹豫。
    神太郎觉得脸生生的痛,不由呆了会儿。半响后又回过头,仔细打量了一下飞鸟停在半空中的那只右手,隔了几秒,才认输似的问她,“为什么每次新闻都比我们结婚重要?”他很为难,又想起以前的事来。他知道这样劝她没有用,可还是忍不住要说,“你就不能为了我、为了公司退一步?”
    “就是因为是自己的公司,所以才要自己报导!自己犯的错自己来承认!”飞鸟直直盯着他,这些话几乎是从喉咙里震出来的。
    “山田议员说可以帮忙把事情压下来,只要你不说……”他没说完,飞鸟已经瞠圆了眼,看怪物似的瞪他,“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她两只眼睛直视他,以此表明自己最后的决心,“要想我不说,除非我不知道。”
    “事实真有这么重要?别的广播公司也没见报导!”神太郎拧起眉毛,几句吼回去,“你这样一说,tbc会陷入极大的困境!说不定会一蹶不振然后破产!”
    “公司,破产……”飞鸟垂下头来,不想看他,“原来你想的就是这些。新闻对你来说,就是公司发财的工具?”
    “不是……”神太郎表情有些痛苦。可除了眼神,他再不能表露其他。
    他不知该怎么解释。因为比起公司破产,还有更重要的东西需要他保护。可是现在,他不愿多讲半句。
    “今天晚上,我会如实报道。”飞鸟转过身,尽量语气轻松的说话,“如果你想干什么,就对着我一个人来,不要为难theeight其他的人。”
    她走到门口,没听到他回答,想了想,又很轻的继续,“我为什么那么看重事实。是因为撒谎让我看不起你,也看不起我自己。”
    离开社长办公室,飞鸟又回栏目组继续准备八点新闻的资料。没有人敢帮她。可是她不在意。心里只想着要好好做这一次的独家。说不定是最后一次。也说不定,连最后一次都成不了。
    晚上八点的时候,夏树待在客厅看新闻。迹部也来了。坐在她身旁。听到电视里传来飞鸟好听的声音,分析几个月前议会上提出的融资计划与tbc为了自身利益向山田议员贿赂了高达一亿日圆金额。迹部看了几秒,转过头问夏树,“你没劝她?”
    “我……”夏树怔了下,“我为什么要劝她?”难道说出事实是不对的?
    “那不是说出实话那么简单,”迹部皱皱眉,“这次的融资案关系到tbc的存亡,那是上千个员工的饭碗!还有,”他稍稍压低了音量,这是他最为担心的,“因为金额巨大,行贿的那个人,极有可能会坐牢。”
    上千个员工的饭碗,负刑事责任。
    这些她真的从没考虑。她只是在想,无论何时都要说实话那是多么的困难。飞鸟能坚持这样的原则,又是多么的难能可贵。
    几天来她想的就是这些。可刚才听迹部提到那些,她又觉得似乎是自己将事情想得太过简单。要是当初自己真的提前把这消息透过迹部,大概tbc也不会面临现在的危机。
    可是,要真那样做又会让她觉得自己有些可恶。
    好像事情真的没有两全的办法。她这样想,不由自主苦笑了下。
    迹部刚才说的那个很有可能坐牢的人,夏树也大致猜到了。多半就是神太郎的父亲。——tbc的神会长。
    可隔天她才知道有多么幼稚。
    警察去广播公司带走了神太郎。原会长与继任秘书一口咬定,贿赂议员的是当时身为名誉懂事的神太郎。
    这是他第一次被警察请去喝咖啡。而且一喝就是好几个小时。直到太阳只剩小半个脸悬在天边时,迹部才开着车去警局门口接他。
    神太郎神色疲惫的坐到前排,精神有些萎靡。他整整领带,一抬头就从后视镜里看到了飞鸟穿米色套装的身影。
    “快点进去!”飞鸟从后面使劲推了把神太郎,他不甘不愿的走进门内,不死心的回头问她,“为什么我要来你家?”
    “这不是我家,”飞鸟立即纠正,“这是夏树家。”
    “神监督,”夏树站在一旁,有些内疚的看他。虽然他们都不知道原因。
    “这个家伙说他从中午到现在都没吃什么东西,”飞鸟指指神太郎,又挽起袖子朝厨房走,“看来只有我免费为他做点吃的了。”
    “我不要!”神太郎立刻摆手,“吃你煮的,我宁愿饿死。”
    “你什么意思?”飞鸟跳过去想要打他,被夏树拉住,“你们都累了,还是我去煮。”她要去厨房,迹部拿着手机走过去,“还是订餐好了。”
    夏树回过头看他几秒,然后点点头。
    她找了家附近的餐厅订饭,速度还挺快。就等了二十几分钟。餐送到后,夏树、迹部颇为默契的坐到餐桌那儿。神太郎和飞鸟则是坐在偏厅的小桌子旁。
    “你怎么不告诉我?”饭吃到一半时,飞鸟扁扁嘴,有些委屈的问他。
    “告诉你什么?”神太郎抬头看她一下,又低头吃刚送来的牛肉饭。
    “局长不是你调走的,”飞鸟抿抿嘴唇,不好意思的看他,“你还为了帮他和神会长大声理论。还有,”飞鸟放下汤勺,感激的望他,“你劝会长播出这次的新闻,和他起了争执。”
    “说和不说有什么区别?”神太郎若无其事的瞟她一眼。
    “怎么会没有区别?最起码那一巴掌……等等,”飞鸟舒了口气,摇头晃脑正想对自己昨天那一巴掌道歉,心里猛然想通了一件事,“今天在警局,难道你什么也没说?”
    “说什么?”神太郎又看她一次,神情很是轻松。
    “说钱不是你送的!”飞鸟不由叫起来,“那是会长送的!跟你没关系!”
    他盯着她发了一小会儿呆,然后点点头,“我没说。”
    “那神会长呢?他怎么说?”飞鸟着急的看他,心里有些慌。
    “他说他没我这个儿子。”神太郎说完又垂下头继续吃牛肉饭。
    “他想让你背黑锅?”飞鸟突然生起气来,“他到底是不是你父亲?”
    “对背叛自己的儿子做这种事,那是人之常情。”神太郎无所谓的笑笑,然后从盒子里扯张纸巾抹嘴,“反正只要我不否认,就什么事都解决了。公司也好,theeight也是。”还有你。你可以继续当主播,继续追独家。神太郎兀自点点头,却没有说出口。
    “我吃饱了。”扔下碗里一大半的牛肉饭,神太郎站起来就朝门口走。
    飞鸟愣了下,待他站到玄关换鞋时,连忙追了过去。
    “你说什么事都解决了,那我呢?”飞鸟站到他对面,神色平静的看他,“我的事你打算怎么解决?”
    “八点档你继续当主播。”神太郎装不明白。
    “你们男人是不是都这样?”飞鸟睁圆了眼心痛的看他,“求完婚就什么都不管了。那天是谁把戒指硬塞到我手里的,啊?是谁?”
    神太郎盯着她,没说话。
    “你不是问我答案吗?”飞鸟走两步站到他眼前,从裤兜里摸出一枚戒指,飞快的戴到右手无名指上,然后举手背那面给神太郎看,“这就是答案。”
    神太郎看着她,眼睛里透了点为难。他明白了。可是他没办法。爱人和父亲之间,他实在做不了选择。
    “你不要担心,我会保护你。”飞鸟点点头,笃定的回望他,“你要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平白无故坐牢的。”
    神太郎凝眸看了她好一会儿,最后才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身影很快没入了夜色。迹部连忙站起来追出去。
    “你……要怎么帮他?”夏树站到飞鸟身侧。
    “我会去劝会长自首。”飞鸟朝大门的方向点点头,“没有父亲会看着自己儿子背黑锅入狱的。”
    “嗯。”夏树点点头,突然有些想哭,“你说得没错。”
    隔天中午,夏树在学校餐厅吃饭。电视里新闻又在直播:公司里神太郎第二次被警察带走。似乎是证据确凿。
    “监督不可能行贿的!”向日瞪着眼,一只手指着电视屏幕不满的嚷起来。
    “神监督好像和会长闹翻了,”忍足扶扶眼镜,转过头一双颇有神的眼睛隔着薄薄的镜片望迹部,“你应该,帮他请律师了吧?”
    “没有。”迹部皱皱眉,神色看似有些苦恼,声调也刻意压低了点,“监督说谁都不准请律师。”
    “为什么?”向日手指摸摸下巴,瘪瘪嘴又自顾自的摇起头来,“他们不是情侣吗?飞鸟老师为什么要揭发监督公司的丑事?”
    “感觉有些不近人情。”这两天因为神监督被警察请去喝咖啡而导致睡眠质量飞速下滑的芥川慈郎,终于愣头愣脑说了句在场大部分人的心里话。
    夏树听了,抬起头瞪慈郎一眼,“那叫有职业操守!”
    “那万一监督坐牢了?”向日回过身,低着头不解的看她。
    “不会的!悠理小姐说了,会想办法救他。”夏树坐在椅子上,低着脑袋眉毛都拧到了一块。她觉得心里堵着慌。
    “迹部不是说了?监督不让我们帮请律师。”向日好奇的看着她,心想难道还有别的办法?
    “请律师本来就没用。”夏树摇摇头,声音闷闷的沉到喉咙里,“他不否认,请谁都没用。”
    那就是不请律师了!到底是什么?向日还想问她,又觉得若再追问似乎不太合情理。
    迹部想了想,站起来拉起夏树和队员道别后离开了餐厅。
    这次他们又坐到了花坛里凉亭的凳子上。周遭景致似与以往相仿,惟一不同的是,亭子附近的那扇铁门已被迹部请人封了。而那次以后,他还吩咐桦地以后学校里随时都要跟着夏树。可惜她本人倒是一点没察觉。因为老是和迹部待一起,夏树一直以为桦地只是跟着迹部而已。其实人家跟的是她。
    他们坐在石凳上沉默了好一段时间,都不肯先开口。其实迹部也很想知道,但他知道夏树肯定不想提,要是她愿意,刚才向日问的时候就应该直接讲出来了。所以他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问。
    又挨了好几分钟,夏树才深深吸口气,抿抿嘴唇,转头看他,“你真的不请律师?”
    迹部想想,侧头平静的看她,“监督是很骄傲的人,谁都受不了自己被冤枉,何况是他?所以你可以知道,”他转回头,沉默了一下,两眼直视前方枯萎凋谢的紫罗兰,“他是抱了多大的决心下这样的决定。爱人和父亲之间,他没法选。只有这样,才能保全两方。”
    “可是飞鸟小姐说,会竭尽全力救他。”她顿了顿,然后才开口,“她要去劝神会长自首。”
    迹部点点头,“有资格违背监督意愿去劝他父亲自首的人,也只剩她了。”说完后,迹部脸上又活络起来,“就算我们再想帮他,也不能那么做。”
    “因为你知道,”过了会儿,她才勉强笑笑,“他是真的不想你帮他。”
    “那天晚上,你们谈了什么?”过几秒后夏树又问,“谈飞鸟?”
    “我就问他是不是两方都不能放,”迹部笑起来,“他说是。”
    “他没犹豫?”
    迹部摇摇头,淡笑逐渐从脸上爬走,“我一直很尊敬他,所以,我会按他说的做。”
    夏树怔一下,愣愣的看迹部。
    那是她第一次深切了解:原来赞同也需要勇气,有时比反对还多。
    迹部似乎看了太多的书,他脑袋里装的东西早就超过了同龄人,所以言行举止乃至无形中产生的压迫感也超过了周围的人。
    这大概就是他不请律师的原因。
    他看得清自己,也能看透别人。
    下午放学后,网球场上迹部仍是集合了所有正选。照常训练。
    忍足有些不解,跑去问他,“你真的不担心?”
    “我当然担心!”迹部点点头,“可是我相信,他看中的女人没那么简单。”
    “这么说夏树不是随口说的?”忍足也好奇起来。
    “当然不是!”迹部笑笑,转过身去拿球拍。
    夏树没参加社团活动,她走到会议室门口又向会长请了假,然后抄近路从后门离开学校。
    神会长家的地址网上一查就知道了。她昨晚就抄在了白纸上。
    现在是下班高峰期,交通糟糕。很难拦到计程车。夏树在学校后门等了好半天,最后没法,才飞快跑到马路对面赶公车。
    没过几分钟公车就来了。看一眼,是她等的那条线。
    她上了公车,居然还有位置。于是挑了靠窗的那个,坐下掏出手机开始发短信。
    公车一路走走停停,大约过五十分钟才到终点站。
    神会长家住的别墅区,下车后还要走四十来分钟才能到。
    夏树有些着急。红绿灯下掏出手机一直低头看时间。好容易等到了绿灯亮,穿马路时一不小心就撞到了对面走过来一戴眼镜的青年。夏树连忙低头道歉,然后飞快几步跃到街对面。
    那长相白净的青年却不干了。
    他返回身,从后面几大步追上去,一把攥住她手腕,“你刚才撞到我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夏树小心的看他,觉得他眼神看着有些不对劲。
    “你说句对不起就算了?东京的女孩是不是都你这样?”他硬拽她到人行道最里面,表情全是不屑,“每天横冲直撞尽给人添麻烦!跟上次那个女的没两样!”
    “因为我有急事。”夏树无奈的瘪瘪嘴。
    他是不是有病?她这样想,却没什么心情和他理论,“撞到你我很抱歉。但我真的有事!”夏树动动手腕,想抽回被他攥住的手,可惜对方撰得太紧,她挣不开。
    “麻烦你放手!”夏树有些生气了,不由提高了音量。
    “你赔我的灵感!”他吼起来,“我刚想了个好点子,被你这么一撞就没了!”又怒气冲冲恨恨的瞪她,“你赔!”
    “你神经啊?赔灵感?”夏树终于肯定“眼镜”一直撰住自己不放不是因为自己道歉不诚恳,是因为对方脑袋有问题。于是她不再犹豫,狠狠一脚踢过去,然后转身就跑。
    青年哎哟一声叫,捂着小腿,呲牙咧嘴跌跌撞撞的追了上去。
    他有完没完啊?夏树心里在咆哮,一路奔到街角,眼看又要被逮住。千石就在那时哼着小曲吊儿郎当的从拐角那儿拧着本书绕出来。
    夏树刹不住,跌到他身上。千石好笑的问她,“变态追你?”
    “是……”夏树气喘吁吁指指身后,“一个疯子。”
    “嗯?”千石立起眉毛,警觉起来,将夏树护到身后,问三米开外大口喘气两手撑着膝盖的男人,“你想干什么?”
    “赔我灵感!”他扬起脑袋,话没喊完,千石就一脸不屑的吼回去,“你恶不恶心啊?让女生赔你灵感!”
    四周围观的一圈人听到千石这句话后,不约而同哄笑出了声。其中不知是谁,还挑高音调不阴不阳嚷了句‘是不是写书写疯了?’
    一圈人笑得更疯。
    夏树觉得时间被浪费了不少,忙拉着千石退到了人群之外。
    路边,他招手帮忙拦了辆出租,又不怎么放心,于是自己也坐了进去。
    车子里,夏树一脸不满的大呼自己很倒霉,过个马路也会撞到变态。千石听了,立刻笑嘻嘻的看她,“你也不算太倒霉,不是遇上我了?”说着又将手里的书举到她面前晃晃,“要不是为了去不二姐姐的签售会,我也不会特意请假绕那么远跑到这儿来了。”
    夏树看看他手里的书,再想想他说的话,觉得还是有那么几分歪理。不禁轻轻笑了两声。
    十几分钟后,出租车赶到神会长家门口。千石在车里挥挥手同她道别,又叫司机往家的方向去。
    夏树几步跑过去。飞鸟站在会长家门口,还在对着通话器不懈的劝神会长开门。
    “还不肯开门?”夏树站到她身旁,有些焦急的询问。来之前她已经发过了短信,那时飞鸟还站在会长家门口苦苦的等。
    飞鸟冲她摇摇头,又开始拍着通话器一旁的墙壁神色激动的劝说,“您只有这一个儿子!难道真忍心看着他受冤枉坐牢?……”她停一秒,还想继续,“嘎”的一声,大门自动开了。
    夏树跟着飞鸟进了神会长家。佣人直接引他们去了二楼的书房。
    神会长端坐在沙发上,见他们来了,只轻描淡写的点点头,又挥手示意女佣先退出去。
    这是夏树第一次看见神太郎的父亲。五十来岁的人,那张岁月刻了些痕迹的脸,一直不苟言笑。他不曾开口,给人的压迫感却是很强。那与迹部的父亲,迹部政行是完全不同的。
    政行是往那里一站,你便知道他不是个普通人。可到底哪里不普通,似乎一时半会儿又说不清。可神会长明眼人一看就能明白,那张刻板的脸似乎就泄露了他的手段,应该是相当强硬。要是你敢忤逆他,那结果肯定是有些惨的。
    “伯父,请您去自首。”飞鸟很着急,似乎找不到什么开场白。一坐下就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我为什么要去自首?”神会长背靠沙发,不以为意笑起来,“为一个背叛我的人?”
    “他是你唯一的儿子!我不相信您会丢下他不管。”
    “律师没办法,所以换成来求我?”
    “不是,”飞鸟摇摇头,“太郎不准任何人请律师。他要为您扛罪。”
    闻言神会长愣了两秒,随即不屑的哼一声,“他为我他不尊敬您,那这是什么?”
    神会长低头看了一眼,同样有些不解,“这是我以前写的。”
    “对,是您写的。”飞鸟点点头,“太郎以前告诉我,他最喜欢的人就是爸爸,可是爸爸很忙,很少有陪自己的时间,就连见面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可是在他心里,您一直是最好的父亲。他亲口说过,想要成为像您一样的人。为了了解您、变得和您一样,他常常跑到书房看书,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您写的这两本书,他读了不知有多少遍,里面的内容都会背了。”
    “他真的这么说?”神会长坐直身,神情有些恍惚,似乎不怎么敢相信。
    “他说,只要读了您写的书,就能知道您在想什么。他就可以了解您。他喜欢待在书房,因为,”飞鸟一口气说了许多,终于顿了顿,声音略显柔和,“书卷的味道让他想起爸爸。”
    “他为什么从来不告诉我?”
    他后悔了。一听那句话,夏树就懂了。他不是真想让儿子背黑锅,他只是气不过被自己最疼爱的孩子背叛。
    “他永远都不会说,”飞鸟摇着头,“太郎有自己的骄傲。他只用行动证明。”
    神会长点点头,拿过其中一本,翻开封面,一页一页的浏览。
    看得出这本书被人翻阅了很多次。略略泛黄的页面显出了数次被读的迹象。让他惊讶的是,有那么几页,上面居然还沾了些水渍。
    他微微张嘴,嗫嚅两下,又轻轻摩挲着那几滴水痕。心里难受的猜想:那傻孩子是不是一面读书一面流着泪想爸爸?
    神会长低着头凝神看了好一会儿,半响后才站起来,平静的望向飞鸟,“把摄制组叫来。”
    “嗯?”飞鸟愣了下。
    “还差一个小时到八点,应该来得及。”他抬头看看墙上的石英钟,又点点头,“这个独家,不能交给其他公司。”
    闻言飞鸟忙点头道谢,又跑出书房打电话。夏树跟到她身后离开书房,看她欢天喜地的样子,心里突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也拿出手机,打给了迹部。
    那天晚上,tbc八点档新闻的收视率惊人的高。以压倒性的胜利打败了日成。
    当然,就如所有人想的那样,由于神会长的自首,tbc公司的确也陷入了困境。个别股东表示不再信任公司,要求退股。但公司里部门的员工却是前所未有的团结,为会长说出事实真相感到兴奋不已。都称只要公司一天不倒闭就一定要坚守在岗位上。
    神太郎走出监察局时,快九点。走过长长深暗廊道,快到门口时,刚好碰见了自己父亲。
    他们对望了好几秒。擦肩而过的一瞬间,神会长对着儿子说了有生以来最长的一番话,“这是她第二次来我们家。第一次是你带她回来的。如果,”他只笑很少的一点,却不知儿子发现没有,“你不找借口开除她,那就把她娶回来。”
    他听后,愣了好半天。回过神时,父亲的背影已经消失在监察局走廊的尽头。
    “监督!快上车!”穴户亮从迹部车里跳下来,见神监督站在门口发呆,忙硬拽着神太郎往车里钻。
    “你们想干什么?”神太郎被塞进车里,刚问了一句。迹部身旁的忍足就扔了个黑色箱子到后排,“监督,看看合不合适!”
    “等一下!为什么我要穿成这样?”夏树拿出以前校庆时麻衣对付自己的那套,强制性的帮她换上白色婚纱。现在正小心拉婚纱后背那略显迟钝的拉链。
    “戒指都戴上了,现在不结婚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夏树轻轻来回磨几下,唰的一声飞快帮她拉好,然后将她朝门外用力一推,“快点去!他已经到了!”
    飞鸟踉跄一下跌到门外。抬眼睛看一下,不怎么大的教堂里,此刻两边都站满了认识的人。有新闻栏目组的同事,还有冰帝里她和神太郎的学生。
    夏树清清嗓子,站过来,牵着她手慢慢悠悠,一步一步朝前走。两端人潮的尽头,神太郎穿着一件笔挺的白色西服姿势优美的站在最中央。
    他回过头来望,朝她温和的笑笑,看夏树带着她一步一步走近,然后把她的手递给自己。
    这场婚礼准备得相当仓促,可在场的每个人都真心为他们祝福。麻衣还负责的用一把白色玫瑰为她扎了个漂亮的花球。递给飞鸟时附在她耳朵边小声说的那句,夏树严重怀疑她说的是‘待会儿请把捧花抛给我!’。
    最搞笑的要数那个神父。因为飞鸟之前已经戴好了戒指,所以在神父宣誓以前,神太郎就提醒飞鸟先把戒指拔下来,飞鸟听话的拔了。对面的神父一看,眼睛都瞪圆了,就像被什么机械装置强行撑开了一般。
    当然,婚礼的□还是在飞鸟抛捧花的时候。看那架势,她是打算抛给夏树的。可惜她一转身刚刚寻到夏树的身影,抬起手正准备扔时,教堂内所有的女人,不管十七还是二十七,只要没结婚的全都朝夏树站的方向蜂涌过去。迹部脸色微变,连忙拉着她往后退,一边退还一边解释,“我们不需要捧花。”
    夏树连连点头称是。心想待嫁的女人真的有点恐怖。
    飞鸟抿嘴唇犹豫了两秒,然后仰头一甩手使劲扔出了白玫瑰捧花。
    长太郎就在那时大喊大叫,“慢点慢点!”这孩子太倒霉,埋在女人堆里硬是没挤出来。抽身想退出去时,还被人无情的踩了好几脚。
    不过他还算好的。最惨的是向日。
    那孩子被挤得脸都变形了!有个飞鸟的同事把向日当成了女人,对着他又是推又是踩,向日觉得痛,还不能还手,只能扭曲了五官硬生生被挤到了最中央的位置。
    他受不了了。举起手想要反抗。捧花就在那时落到他手里。
    一霎那,刚才还闹腾不休的人群哗的一下安静下来。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全盯着站在中央、手举捧花一脸傻乎乎表情的向日岳人。
    穴户亮愣了下,不解的看旁边的忍足,“向日又没女朋友,他跑去抢捧花干什么?”
    “应该是个巧合。”忍足推推眼镜,同情的看一眼向日。刚才他都看清了,看清向日在人堆里歪着脸拼命喊的那句‘我的妈呀!让我出去!’。
    至于为什么说是看清的。那是因为人声鼎沸,忍足除了看他的口型,听那些频频碰碰女人互相推搡尖叫的声音,别的真一句也听不清。
    a子喘一口气,披头散发站在向日一旁,发觉自己离捧花只差一步之遥,不禁心生不悦,睨他一眼嗤鼻冷哼,“真是浪费!”
    “你抢到就不浪费?”向日扭脑袋,狠狠一眼瞪回去。
    两个人莫名敌视了三秒,蓦然却觉得有些尴尬。
    明明都是单身,却偏偏离捧花最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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