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新
老周赶来的时候,确实晚了。
桌子上只有一份验尸报告。
不过,在老周拍桌子红脸前,曾局又推了张纸到他面前。
“那位答应我了,有任何新进展,会第一时间通知我,我自然也是第一时间告诉你。”
“凭什么!”老周实在不服气,一次两次,这明明是他们市局的案子,“曾小兵!你还有没有点市局局长的自觉?!你的强势呢?!你的铁腕!威信呢!”
曾局一听这老周哪壶不开提哪壶,哼哼冷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不咸不淡的解锁:“我微信在这儿,你要扫一扫吗?”
老周:……
见他吃瘪,曾局才舒坦。
不过正事要紧,他也没太闲贫。
“另外,”曾局隔空点了点,示意老周收好那张纸,“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带着这个,去上面的地址,那边会有人安排你全程跟进整个案子。”
老周灰白的眉毛拧成麻花:“这么好心?”
他可是知道的,当年那个女人出现,二话不说,直接让人先把所有资料和骸骨全部带走,比土匪进村还三光。
那时候他脾气暴躁,硬是跟那女人的手下打了一架。
结果两人各自挨了拳头,出了点血,正是血气上涌的时候,那女人直接单手一招,就把他俩给分开了。
打不过。
老周不傻。
后来又跟曾局之前那任局长拍桌子,闹得不可开交。
然而燕城不是只有那一个案子。
前任局长也好,现任曾局也好,多年来始终咬死不让他去找那女人。
明明那电视,那娱乐头条,哪儿哪儿都是那女人的脸。
偏偏上面三申五令,严禁任何人去骚扰蒋家当家主母,陆夫人。如有违反,后果自负。
每天本市的,地区的,全国级别的,新的大案要案,都在不断出现。
老周也不可能顾此失彼,只得屈服再屈服,让步再让步。
太多的冤,等着他们去雪。
太多的命,等着他们去救。
可老周放不下。
有了新的案子就要放下陈年旧案?
那些被害者要怎么办?那些被害家属又要何去何从?
那个女人带走的是大案,特大案。
多少人命,多少家庭。
他老周徒有一身虚名和本事,一点能为她们做点什么的机会都没有。
“不啊,”都是千年的狐狸,曾局也不跟他绕圈子,“如果你要去参与全程,那么,你就得从燕城,甚至从华国……”
消失。
老周带着曾局最后的两个字,离开市局大楼。
时间已是晚上九点多。
站在川流不息的十字路口,七十八岁的老周,第一次犹豫了。
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选择,该不该选择……
藏青棉大衣的口袋里,是那张纸。
老曾从那位陆夫人手里为他求来的纸。
胳肢窝夹着的是市局档案留存的验尸报告。
【女性。】
【未有分娩。】
【颧骨向上退缩,向后倾斜,鼻子开口又窄又长。白种人。】
也是老曾从那位陆夫人手里,为他偷偷藏下来的。
老曾懂他。
前任局长也懂他。
或者应该说,每一个心怀正义的警察,都懂他。
他们是要为死者申张正义的战士啊!
“死就死!”
老周恶狠狠呸了一口雪沫子,冲进了雪幕,义无反顾。
……
“好吃吗?”
“唔!沃(好)知(吃)!”
“好吃就多吃点!”
“嗯嗯!”
李偲嘴里包了一嘴的菜,手里的碗堆出了一个小山尖。
面前的桌子上,满满当当叠罗汉似的,摆了二十几道冷热菜,还不包括厨房里小火炖着的鸡汤。
“瞧瞧哦,都瘦成这样了。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吧?李婶心疼哦。”
李婶嘴上不住的啧啧心疼,手上一点没歇,不断的还往李偲碗里堆高。
“李婶你这么堆,底下的饭菜都要凉了。”蒋天赐端着碗热汤,一口一口的喝着。
看着固定的位子上,坐着应该坐着的人,他的心里就莫名踏实。
即便样子变了,人还是那个人。
吃东西的喜好,使筷子的小毛病,咀嚼时腮帮鼓起的弧度,全都一样。
这样,就好。
他的世界,世界里的人,都还完好。
“是啊是啊,你哦,快去给思思重新拿个碗过来,这都要攀珠峰了哦。”
蒋叔在旁边看的乐呵呵,听蒋天赐说,也连忙催李婶别再往碗里夹菜了。
瞧着思思小姐脸都撑两个大喽!
“哎呦,怪我怪我,李婶老糊涂了!我去给你重新拿个碗啊。”
说着脚步飞快地往厨房跑。
一边跑,嘴里还一边叮嘱李偲:“要是凉了就别吃了啊,李婶做的多,不怕啊,再给你盛……”
李偲包着一嘴菜,仍然用力的嗯了一声,让李婶放心。
见李婶跑开,她才放下手上的碗筷。
快速咀嚼了几口,把食物咽了下去。
瞪着蒋天赐:“我让你给李婶说,多做菜,你就真让她做这么多?!这么多,怎么吃得完!你是猪脑子吗?”
蒋天赐笑得宠溺:“吃不完就吃不完,李婶不在意。”
“浪费可耻!”李偲隔着桌子指责他,“这些菜、这些大米,它们有多努力,你知道吗!”
控诉语气,宛如蒋天赐犯了极恶的罪。
然而蒋天赐一点也不恼,听见她骂自己,反倒有种异样的开心。
他完了。
蒋天赐心想。
这么扭曲的妹控,早晚要完。
但他脸上笑得温润,继续喝自己的汤。
等喝完了,才抬头问她:“你确定要在这里跟我争辩这些?李婶那边……嗯?”
李偲愣了一下,脸一沉,又瞪了他一眼:“都怪你!臭天赐!”
凶完立马从坐起,朝厨房快步走去。
……
“李婶?”
没开灯的诺大厨房里,李偲一眼就锁定了那个背对着门口,躬缩着腰的身影。
她轻步走上前,从后面抱住李婶。
像个长大的孩子,久别在外,终于归家。
“李婶,我回来啦。”
“嗯嗯……”
“我回来啦,李婶。”
“嗯!”
“我回来啦……回来吃李婶做的饭,李婶的饭菜是世界上最好吃的,米其林多少星都比不上……”
“瞎说……”
“没有哦。”李偲感受着怀里长辈的身形,跟七八年前比起来,消瘦了许多。
她在见过蒋叔后,就知道,这些人,在乎她的人,都为她悲痛过,思念着,精神和肉体都受到了打击和伤害,变得脆弱易碎。
“李婶的饭菜,有妈妈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