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 伪善人皮 新
这是第一回,寒立芝夫妇在外,认真和人提起那位先生。
“事实上真要说起来,除了信鸿和我,家里谁都没见过那位先生。”寒立芝和丈夫对望了一眼,两人笑了笑,给对方鼓励似的,“有时候我们自己都怀疑,是不是做梦。就像是……怎么说呢,那位先生会不会是我们臆想出来的救命恩人。”
说着说着,寒立芝便下意识的,不住把鬓角的碎发别到耳后。
既怕自己这话没有说服力,又怕众人笑她胡话。
“怎么会呢,傻孩子。”寒老太爷看出她的窘迫,抓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手背,“世界之广,人心之大,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寒立芝登时有了些底气,笑着点头,“爷爷说的是,我们……不是,信鸿其实也劝过我别瞎想。就我自己觉得太幸运了,不能适应,不敢相信。”
每当绝望之处,便有贵人来助。
一次可谓幸运,两次算是福德深厚。
几次三番,谁能忍得住不去怀疑?
人嘛,归根结底心底都有个数,该自己的,不该自己的,明白得很。
“我倒是有个地方很好奇,”李偲转了转眼睛,笑眯眯地,闲聊的问道,“小姑姑一直说‘那位先生’,难道没有个姓名么?或者匿名假称之类的。”
寒立芝摇了摇头,笑得微苦。
“就是因为什么信息都没有,阿芝才老觉得是不是假的。”见妻子眼底又浮现一抹不安和焦虑,向信鸿主动接过提问,“不知道姓甚名谁,不知道是哪儿的人。我也曾经问过那位先生,‘从何处来,往何处去’,得到的回答一律是沉默。”
“哎,大善之人,行善积德,不求回报,不告诉你们也是人之常情。”寒老太爷年岁大,经历得多,说的话自然有分量,“既然受了别人的恩,报答无门,那就心怀感激。尽本分,行善事,也算是对恩人的一种变相的报答。”
众人闻言皆是认真点头,堪比学堂里,面对老夫子的学生。
李偲倒是留了个心眼。
不是她不信天底下有这么好的大善人。
只是比较起来,她见识过的人性阴暗面更多,遇事总会多考虑几个面。
“其实可以画像寻人,”她提议道,“我学过点速写,要不要试试看?说不定画出来发现,其实那位先生是太爷爷往年的朋友呢?”
寒立芝愣了一下,眼睛里像是点着了一簇火。
她看向丈夫向信鸿,发现对方亦是同样反应,忍不住相视一笑。
“真的可以吗?”她试探地向李偲确认,“以前你小姑父不是没想过这个法子,但那会就算找人画了画像,对着画像再寻人,也是大海捞针。”
世界那么大,茫茫人海,以他们夫妻俩的能力,经营一家小公司已属不易,国外的人脉大多是亚裔移民,偶尔有几个当地人称得上朋友的,没什么能力帮到忙。
说画便画。
寒老太爷前面虽那么安慰孙女夫妻,心里还是想要知道对方究竟何人。
让德顺取了纸笔,寒立芝和向信鸿两人,一边回忆,一边互相确认着形容。
“时间太久了,得有六、七年了吧,距离最后一次见到那位先生。”寒立芝颇为感慨。
向信鸿点点头,“是啊,七年前,也差不多这个日子吧。那时候好像就比之前瘦了许多,也憔悴了。现在想想,应该是病情加重了吧。”
“为什么会这么说?”李偲问道。
一般情况下,通常会说生病了,到年纪了,但是病情加重则不同。
它有个前提。
“那位先生以前就身体抱恙么?”
寒立芝微颔首:“是啊,我是不是没说,那位先生每次出现都是坐在轮椅上。”
“轮椅?”所有人都愣了。
寒老太爷眉头一皱,似是认真回想筛选,半晌,“我不曾认识哪位友人,常年需要依靠轮椅行动。按你们说的,这位先生应该病了很多年吧?”
“是,我十八岁离家出走那会,第一次遇到那位先生,他就坐在轮椅上。”
说完,寒立芝又看了丈夫一眼。
每次都像个怕会打错问题的小孩子,迫切需要别人给予正面的肯定。
李偲默默在心里记下了轮椅这个鲜明特征。
太过扎眼的个人特征,又太容易伪造。
她总觉得那个所谓的先生,背后有未明的阴谋。
一切的神秘,都是为了掩饰。
只不知道他想隐藏的是好是坏。
铅笔在手上快速勾勒,简单调整了线条,觉得差不多了,便笑着朝寒立芝点头,把本子递给她:“小姑姑,看看这个画像,行不行?哪里还有遗漏,或者出入的地方,你们说,我再改改。”
寒立芝接过画像,和丈夫脑袋凑脑袋,仔细推敲细节。
“头发,嗯……鬓角这个位置,不对,那位先生无论什么时候,都是那种……对,一丝不苟的感觉。”
这时寒立莨接完电话,从外面进来。
寒立芝立马指着他,道:“对!跟二哥完全相反……好像也不是……”
寒立莨:……
他坐回原位,不动声色看了一眼李偲,又很快收敛了情绪,转而对自家妹妹笑。
“我可是听见了,你们的大恩人,一丝不苟,跟我完全不一样是吗?”他探身瞄了一眼那画像,本想插科打诨几句,却蓦地眉头微蹙,“我想我大概知道你们想表达的意思了。”
“什么?”
寒立莨伸手指了指那个半身像,又站起身,走开几步,找了个半高的椅子,穿上西服外套,挺正了腰背,双手虚空,像是搭在轮椅的扶手上一般。
沉吟两秒后,又抬手,把几缕零碎的发丝,尽数捋到发顶,露出整个光洁额头。
只见他张嘴做了几个搞笑的鬼脸,面部肌肉放松一番,便板着脸孔,沉眉深眼,看向众人。
“一丝不苟,对么?”
向信鸿睁大了眼,寒立芝猛地从席位上站了起来。
“先生……”
寒立莨哂笑,恢复了平日的风流潇洒。
“别乱喊啊,我就给你做个示范,还不想坐轮椅。”他从椅子上站起,解开衬衫领口,又把领巾拉扯得不羁放肆,“我说了,你们觉得画像哪里不对,就是这种一本正经的状态。一切行为都是规规矩矩,一丝不苟。这人,要么从小到大,家教严格,严谨的态度深入骨髓,要么,就是刻意给你们制造这么个印象。”
李偲浅浅勾起一抹弧度。
寒立莨所说,正是她所想。
那位所谓的大恩人,大善人,九成九是披着伪善人皮的野兽。
只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