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求你不要
“应家主。”公共场合,寒昊始终保持绅士该有的优雅姿态。
李偲笑了笑,点头算是回礼,“有事?”
“没。我是来找月雯的,转脸就不见人。有事找她,打电话也不接,害我在酒店里绕了半天。”寒昊苦笑,语气中满满的,是对妹妹任性的无奈和宠溺,“真是难得,我们家月雯还是第一次主动跟家人之外的人搭话,看来是相当喜欢应家主了。”
“找月雯有什么事?”李偲单刀直入道。
寒昊眼神轻闪,迅速且从容的答道:“不是我找月雯有事,而是三叔找她,结果没见到人,就派我过来找找看。”
一点没显出对李偲多嘴询问寒家人的事的不满。
言谈举止,坦率自然。
滴水不漏。
“这样啊。”李偲笑的得体,眼角余光始终关注着寒月雯的反应。
见她在听到三叔两个字的时候,瞳孔明显地剧烈收缩。
便知道,那个叫寒立德的家伙问题不必寒昊小。
一个三叔,一个表哥。
李偲隐隐嗅到了一丝不寻常。
“那麻烦你假装没找到月雯吧,回去跟她三叔说一声。就说……对,就说找了一圈没找到,听酒店门口的门童说,月雯跟应家主一起离开了。具体去了哪儿不清楚。就这样。麻烦你了。”
随口打发了寒昊,也不管对方接不接受,伸手牵过早已丢了魂的寒月雯,转身往酒店外走去。
走到门口,又客气的扭头朝晾在那儿的寒昊挥挥手,“再见,别送了啊。我们周一马场见。”
酒店外,吉祥已经开着车等候多时。
李偲开门把寒月雯塞进去,自己也跟着钻进了车。
关门的瞬间,脸上笑意尽散,冷声吩咐道:“吉亚,绕一圈,回家。”
吉祥点头,缓缓踩下油门。
绕一圈,是李偲给吉祥和老黄说的暗号。
表示有人会尾随,要注意。
为了防止有心人跟踪,李偲两年前,就和老黄商量研究了十好几条路线回家。
有些路线之间有重叠路段,甚至可以做到无缝切换。
应变机动性很强。
今天以应氏家主的身份出席寿宴,靶子立得太大,难免会有人想要暗中调查应氏的信息。
这一点,在决定出席的时候,李偲就跟吉祥提到过。
网络方面,不用担心有人能查到半点有效信息。
应氏名下的各个公司和产业都是对外公开透明的,不怕谁来查。
所有高层和关键性岗位,都已经换成了她自己的人,重要资源和资料除了她没人有权限接触得到。
加上还有陈绪和蒋徐把关镇守,整个应氏从内到外,固若金汤,谁都动不了。
除非官家的人来插一手。
自然,也不是什么级别的官家都插得上手的。
而足够级别的……
都是自己人。
就算不是自己人,凭凛市这些小门小户的资格,也勾搭不上。
李偲是个在很多事情上,直截了当的人。
身为一个暗杀者,任务中不可能指望谁来指导或者请示。
该动手的时候,快准狠,不能犹豫,杀人必须不眨眼。
她可以在寒榵的事情上耐心等待。
前提是她清楚少年郎心里一直是有自己的。
而他需要时间,她就给他时间。
这是她给他的特权。
但是这个特权的范围并不涵盖其他。
比如,眼前被寒榵拜托给自己的寒月雯。
她知道寒榵想让她帮寒月雯一把,或者顺手保护一下。
也大概能推理出寒月雯曾遭遇过什么。
可这不代表她就此什么也不问,直接接手了。
捡来的宠物,进家前还得送去宠物医院做全身体检,该打针打针,该驱虫驱虫。
这么大个活人,她领回家前,怎么可能随便呢。
“你可以放轻松点,跟我在一起,基本上是能保证你的人身安全的。”
李偲靠在真皮座椅上,踢掉了脚上的高跟鞋,脚趾关节抻拉得喀喀作响,整个人舒展放松。
“我……”寒月雯下意识想要掩饰自己的狼狈,被李偲抬手打断了话头。
“开门见山直说吧,我跟寒榵是朋友,刚刚他离开前,把你拜托给我,我没有拒绝。”李偲懒得打弯弯绕,双眼认真的看着寒月雯,“但是我也没有接受。因为我有话需要你亲口告诉我,想必你应该猜得到我想知道什么。”
“寒榵他……”寒月雯面露讶异之色,“拜托你?为了……我?”
“是。他暗示我你在避着寒昊,而寒昊这个人很危险,你的能力不足以保护自己。”
“我可以的!我可以保护好自己的!”寒月雯急促辩解道。
“哦?你的意思是,寒榵多管闲事咯?”李偲眯紧了眼睛,透出一抹危险的光,随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对驾驶座上的吉祥吩咐道,“吉亚,掉头,送寒小姐回酒店。寒家三叔和大少爷找她有事,开快点,可不能耽误了别人的正事。”
“不要!不要开回去!我不要回去!”前一秒还在逞强,转眼立马丢盔弃甲,抓住李偲的胳膊,眼中满是恳求,“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求你不要送我回去。”
“我也不强买强卖,更不是多管闲事的人。”李偲对吉祥说了声,视线盯着寒月雯一动不动,“现在的情况是,寒榵判断你需要人保护,你认为你可以靠自己不需要其他人,但是你却坐着我的车,拿我当挡箭牌,躲避寒昊。”
“对了,我还要提醒你一下,宴会期间,你全程抓着我的手,坐都坐不住。面对寒昊单方面针对你的话题,你既没有回应,也没有反击,而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坐在我旁边瑟瑟发抖。至于我,则是出面替你把寒昊挡了回去。包括刚才在酒店门口也是一样。”
“……你……我……”寒月雯知道,李偲所说的每个字,都是事实。
宴会当时若不是李偲在旁边,安抚她,给她力量……自己肯定早就被寒昊抓走了。
连赛马一事,如果不是她主动表现出兴趣,太爷爷又怎么会提议带她们去马场。
没有去马场的开端,又怎么会延续出赛马赌局。
“你……为什么要跟他打赌。”寒月雯是胆小懦弱,但不是狼心狗肺之人,李偲一而再,再而三的帮助自己,她再否认拒绝,就太不是人了。“你不知道,他马术很厉害的,大伯根本没说清楚。寒……那个人,参加过国际赛马的。”
李偲无视了寒月雯的担心,死死抓住话题中心,“你连寒昊的名字都不敢说出口,究竟是谁给你的误会,让你认为自己有足够的自保能力?嗯?”
寒月雯闻言梗住。
放在腿上的双手紧紧攥成拳头。
“……什么、法……能有什么办法……”
多年的委屈,深埋在阴暗的角落里,从不敢去碰触。
这一刻,面对李偲的质问,却一股脑冲破枷锁,涌上心头。
这个人,只听自己说一句话,就发现了她害怕那个人,害怕的连名字都不敢想不敢提。
“我能有什么办法!我也很害怕啊!可是那能怎么办!除了靠我自己,我还能去找谁!我爸只要儿子,根本不管我!我妈心里压根就没把我当过她女儿!她的眼里只有寒莞莞!寒莞莞!!爷爷!……呵,他不把我往火坑里推一把就不错了。他恨不得添把柴加把火!他恨不得把我!……把我!!……好不容易他死了,好不容易我跑出来了……你觉得我能相信谁?我谁也不敢相信。”
李偲淡淡的注视着,任由寒月雯嘶哑着吼着骂着,发泄着。
大颗大颗的眼泪,纵横在脸上,叫嚣多年的委屈和害怕。
最可怕的从来都不是敌人有多强悍,而是孤独特别凶狠。
“太爷爷和寒榵是好人,我知道……他们跟其他人不一样,我知道……可是我害怕呀,我害怕啊!!我要怎么跟他们说,怎么说!说那个人和三叔对我做了那种事情?!就算我说了又能怎样?!我爸和我妈他们都说了,太爷爷没几年活头了,寒榵暂时也成不了气候,只要在太爷爷死之前压住寒榵,寒家早晚是……我爸和寒……那个人的……”。
“你不怕寒立德。”这一点,李偲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