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蓬莱客栈 楼在人空
一天后,欧阳晋等人便赶回怡心园。
刚一回到,欧阳晋便拿到藏写名单的奏本,浸入酒中,直至奏本上文章字迹消失,再将其置阳光下暴晒至干,最后放入铜油中浸泡,藏写的名字与生辰字迹方密密麻麻显示出。
此法为杨晔所创,只他与欧阳晋知悉,连杨琥都未知。
拿到官员女儿名单的欧阳晋便同李凌、心儿及张文之一齐计议。
心儿看着名单即一头雾水,着急问起:“如此多人,要如何才能晓得紫衣人会选择哪位官员女儿下手?”
“从以往的行为看,他皆是选月圆之夜前已年满十六的官员女儿下手。”张文之答道。
“我们需减少名单上的人数。”李凌皱了皱眉头说。
欧阳晋拿起奏本,望着名单,沉思片刻,说:
“李兄说得在理。依现下所知的情形至少可知有三,一便是官员的未婚女儿;二便是月圆之夜前已满十六的;三便是生日离月圆之夜最近的。”
“为何只选官员女儿?为何要在月圆之夜动手?又为何一定是离月圆之夜最近且已满十六的?这紫衣人真奇怪!”心儿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们目前无法得知紫衣人的真实意图,暂且置之不理,先看如此算下还有几人?”
几人依此查寻片刻,张文之合计后说道:“如此下来,仍有三人符合,且这三人皆同时辰出生。这可咋办?”
欧阳晋想了想道:“或山名香子她们会知道。”
“她们似乎对紫衣人更熟悉。”
“说的正是。”
“我们即刻动身去蓬莱客栈。”
说罢,欧阳晋、李凌与心儿便一齐启程,快马加鞭赶赴蓬莱客栈。
蓬莱客栈处在京郊外十分偏僻的旧官道上,方圆几十里无村镇。由于新官道的使用,旧官道已较少行人由此经过。
几年前原本红红火火、日进斗金的蓬莱客栈如今却是冷冷清清,入不敷出,处濒临倒闭的境地,所以欧阳晋择此处约见。
第二天正午时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落,三人便驾马来到蓬莱客栈正门前,大白天的只见客栈墙院竟大门紧闭,里面寂静无声。
“咦,这客栈已倒闭了么?怎地这个时候还没开门?”心儿见状,好奇地问道。
“掌柜的,有人么?”有几分醉意的李凌喊了一声。
内没人答应。
“我们沿途过来之时,此道上也碰不上一人。”心儿突然想起道。
虽然新官道使用,旧官道也不致于一个人影都无,何况许多远行的外乡人也未必悉得新路,总会有人走旧道的才对。
三人皆感困惑。
欧阳晋纵身下马,走到门前,敲了敲门,说道:“请问店家,有人在吗?”
店内仍无人回应,死寂一般。欧阳晋轻轻推了下门,门内反闩着,无法推开。
“店家莫非已遭人毒手?”三人皆觉不同寻常,心存此疑问。
“李兄、心儿,你们在此等候,我先进去探探实情。”只听欧阳晋说罢便跃起。
“晋哥哥,我同你一起去。”说完也跟着欧阳晋跃墙而入。
欧阳晋无奈,晓得心儿的性子,转而说道:“心儿,你上楼顶瞧瞧周围的情形。”
“好!”心儿如燕飞起,眨眼间便已跃上三层高的楼顶。
心儿在欧阳晋的督促下,“燕子飞”的轻功突飞猛进,短短几天,便练到了第八层。这倒有些出乎欧阳晋的预料。
此时李凌也跃了进来。
蓬莱客栈占地五百亩,由十多尺高的围墙包围,是一间已有二十余年的老牌客栈。
欧阳晋、李凌二人见到围墙大门虽闩上,客栈楼门却是大开着,但听不见内有丝毫动静。
二人便由门口踏入,只见大厅内摆放的桌椅整整齐齐、干干净净,连墙窗也都打扫得一尘不染。
欧阳晋忆起两年前来过此处,当时客栈的掌柜是六十岁、躬身驼背的佝偻老头。老头虽开客栈,但有洁癖,容不得自己的客栈有半点脏乱,一有半点脏乱便命年轻的店小二前去打扫整理,而店小二也总是一丝不苟、勤勤恳恳、任劳任怨。
此事令他记忆深刻。
二楼、三楼的客房,以及掌柜和小二等人的房间也查了看,一切都规规整整,却没见着一个人影,仿佛他们是突然人间蒸发了。
“这是他们今日开张前刚刚打扫完的!或是开了楼门后还未及开院门,所以院门仍内闩。但这掌柜和小二等店人呢?”欧阳晋自言自语道。
此时心儿仍在楼顶左眺右看,东张西望,仍瞧不出异样,但心里总觉异常,似乎哪里不对乎?
是了!
这里寂静得可怕!
且无丝毫风吹草动。
站于楼顶上四处望去,收入眼帘中的景物竟没一处是动的!如此长的时间,哪怕一颗草一片叶都不曾一动,天上树上没飞禽,地上草中没走兽!
眼中的一切皆全然静止!
心儿忽觉毛骨悚然,太阳高照的大秋天不禁打起寒颤,因为不仅是这一切全然静止,似乎还有双死人般的眼睛隐藏于某个阴暗之处正瞪着自己。
心儿强作镇定,细细环视,希望能寻到这对令她不寒而栗的眼睛。
突的西南边高长的草丛中一阵轻微抖动,不知何物向远方急速奔驰。
“谁?”心儿转头望去,随即跃身而下,朝那物追去。
欧阳晋与李凌听心儿叫问一声,便见其掠影追去,两人也赶忙越墙而出,朝心儿所追方向跃去。
二人追入草丛,转至树林,见心儿站那不动,眼睛注视着前方,脚下亦有血迹前伸,而前方不远处是客栈后山脚下的一处洞口。
“心儿,有受伤么?”欧阳晋忧心的问道。
“晋哥哥,我没受伤。刚不知是何物,看起来像人似狗的飞快钻进洞内了。”心儿心慌慌地指着洞口答道,但她仍目不转睛地望着洞内,她感觉乌黑的洞口中那对死人般的眼睛也仍在瞪着自己。
心儿左手挥动,三枚蝴蝶镖立刻由掌心飞出,旋进洞内后,却无声无息。
没有任何撞击声!
也没有任何叫声!
……
突然,三镖从洞中旋出,分别朝欧阳晋三人疾速射来。
又急又快!几乎猝不及防!心儿只好紧急跃起闪避;李凌情急提剑击落;欧阳晋赶忙开扇摭挡。
蝴蝶镖,一镖扎树上,两镖铛铛落地。这飞回的三镖竟皆有鲜血沾染。三人一惊,料定洞内是一会武之人!
过了半晌,忽见一鲜血淋淋的半截细手伸出洞口,随即又像是被拉回洞内,再过良久,见得一人挣扎着从洞内缓缓爬出。
欧阳晋仔细瞧去,方可认出他便是蓬莱客栈的店小二。
“是店小二!”
“快、快、快救救我。”店小二一边艰难地爬着,一边抬头伸手向欧阳晋三人喊救。
欧阳晋见状,急忙运气,闪身跃至,迅雷般将店小二提扶了回来。只见他身上抓痕累累,但没有镖伤。
镖并没有打到他的身上,洞内还有他人,甚至还有女人?那只血淋淋的细手似极女人的手!欧阳晋在思忖。
店小二的身躯正不住颤抖,显然是被洞内之物吓得魂飞魄散。欧阳晋在他身上点了两处穴道,助他镇定及缓轻伤痛。
过一会,李凌说道:“欧阳兄,我们先将他带回客栈再计议?”
店小二已清醒四分,听闻忙摆摆他那无力的双手,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各位大、大侠不可离开,一离开他、便会从洞内出来!你、你们需守在这,等他、出来便打死他。”
“谁将会出来?他是谁?”心儿迫不及待问道。
“他、他、他是我店家吴掌柜。”店小二气若游丝地说道。
“为何不让他出来?”李凌也问道。
“他不是人,不是人!”提起掌柜老人,小二又禁不住抖索,激动地说道。
“小二,不要害怕。有我们几人在此,他伤不着你,你休息一会再说。”欧阳晋轻轻地安慰道。
小二眯了一会眼,过了半晌,眼睛慢慢睁开后才说道:“吴掌柜变成另一人似的。”
“小二,不着急,你慢慢从头道来便是。”
“一年前,客栈生意极差,吴掌柜便命我打理客栈,他说他将赶往京城办事需一些时候。临走时,命我每天开店前须将店内外打扫干净,我答应了他,也每天都照做。”
小二不由连续咳了几声后,接着说道:“他、他走了两个月后,前来客栈吃饭投宿的人,便、便再没一个,后来我出去打听,原来这条旧官道一月前已被人传为‘黄泉路’,传那些时候走经此道的人都有去无回,以致听说的人都不敢路经此道;没听说的和胆大的人,走上这道都还没到店便已失踪。”
“不久前,我发现这山洞附近有血印,便起疑心,找来店内厨工刘重一同前去查看。到达洞前,一活死人似的突然从洞内奔出,一出手便打倒我俩。我俩这才看清他是我们的掌柜,但他的眼睛如死人般,全然认不出我俩。这个时候,我俩才知晓掌柜竟会武功。在客栈这些年,我和刘重却从未见过他动过武。”
咳完继续缓缓说道:“他击倒我俩,我是轻伤,刘重却受重伤。我无力反击,回头瞧见佝偻的掌柜有些费劲地拖着身肥体大的刘重往洞中去,吓得我自顾拼命地站起来往回跑。”
“你身子瘦削,反而你受伤较轻么?你会武功么?”心儿感到好奇,不解的问。
“不瞒这位女侠说,当时确是如此。在下不会武功,或是菩萨保佑,没被伤到要害处罢?”
菩萨保佑?倘若吴老掌柜是武林高手,对付普通人,正如牛刀杀鸡,怎可会漏伤?欧阳晋和李凌心里都在嘀咕,面容却不动声色。
“我逃走后便躲在客栈,再也不敢出来。刘重也再没回来,他定是已遭掌柜杀害。”
“你为何不去报官呀?”心儿问道。
“此前打听的时候,便听说已有人去报官,但方圆几十里无人烟,且客栈正处于两府交界处,此推彼,彼推此,最终是不了了之。唉!”小二缓缓说,轻轻叹,继续道。
“这烫手山芋,两府县下的官员和捕头当是不愿意接手!”李凌饮了大口酒,咬牙恨恨地说道,“这帮只会吃喝嫖赌,欺软怕硬的庸官!”
“那后来呢?你为何不逃?”心儿仍很好奇。
“我想过逃,但我更担心害怕一出客栈便被他抓。那时我觉得掌柜他或是病了,且客栈内粮食甚多,我猜想我可以等到掌柜认得我的那一天,所以我仍藏于店内,且一如既往的将店内打扫得干干净净。”
“他不曾进客栈来抓你吗?”
“以前都不曾进来,但今日一大早,我打扫完后正坐栈楼门口休息片刻,他突然从天而降,站在我面前,死死地瞪着我半晌,我以为他认得我了,我便跪地痛哭,感谢菩萨保佑。谁知他猛地将我一拎,擒到了洞中,我昏了过去。”
“到了洞中,我一醒来,便见洞内白骨人头堆积如山。我这才明白他已不是人,是、是、是吃人吸血的大恶魔!”小二越说越害怕,忆起之事竟将他自己吓得晕倒。
欧阳晋三人听了皆头皮发麻、大惊失色!他们闯荡江湖几年,见过许多残忍的场面,但绝没听说过有人手撕活人,饮活人血,食活人肉的。这还是头一次听说!
心儿想起那吃人吸血的场面都心惊胆颤、恶心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