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出走

    竹密流水过，山高野云飞。
    出了沧北城的青羊心情格外放松，虽说平时也经常来城外玩耍，但此时的心情显然和之前大不相同。
    沧北城是北疆最大的城池，地势偏远民风彪悍，经贸繁华更是不下江南苏杭。
    青羊牵着比她还要高出一大截的壮硕毛驴，大摇大摆的从城门走出，旁边守卫和行商惊异的目光让她颇为受用。
    这头毛驴可是外疆异类，身形高大如马，通体油亮毛色黑灰，便是护城卫巡视用的军马都多有不如。
    “小茶，看我的骠骑大将军威风不威风？”
    一出城门，青羊便翻身上驴，昂头挺胸的俯视四周，回头看向了跟在身后的小丫鬟。
    小茶看了眼自己骑着的小毛驴，敷衍的回应道：“威风，威风。真的太威风了。”
    先前府里的毛驴给了她，而青羊又派人从异族的行商那里征收来一头体格非常大的凉州驴。
    “所以，小姐，咱们接下来要去哪呢？”
    “咱们先去秦川。”青羊刷的一下打开折扇，轻轻扇动着，幽幽的说道：“我早就派人调查过了，三个月前秦川长孙家发生了一出怪事，族内有孩婴夜啼，哭声悲戚凄惨，令人心悸胆寒。”
    小茶咽了口口水，脸色也有些发青，“然...然后呢？”
    青羊放慢脚步，用折扇遮住脸庞，只留一双冷漠无神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小茶。
    “长孙家以为是有妖邪，所以到处寻访道士和尚前去驱邪。结果一晚上过去了，孩婴的哭声依旧，而他们寻来的道士和尚统统死在了后院偏房。”
    “啊！！！”明明已是中午，小茶依旧感觉一股冷气从后背升起，全身寒毛尽立，泛起一层薄薄的鸡皮。
    “噗~哈哈哈。”青羊再也憋不住，不禁收起扇子哈哈大笑，笑到上气不接下气，道：“小茶你也太胆小了嘛。”
    “小姐...”小茶委屈的快要哭了，一双泪眼水汪汪的看着青羊，连声音都有些带着哭腔。
    “好啦，别哭了，是我不好，我错了。”青羊连忙伸手擦掉小茶的眼泪，道歉道，“我也不知道你会这么大反应啊。”
    “好吧，我不生小姐的气了。”见青羊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小茶只觉心里像是一只小猫在不停的挠一样。
    要是青羊讲完倒也算了，这样讲到一半就停下更是会激起小茶的联想，这样反而会越想越害怕。
    她宁愿硬着头皮把故事听完，也不想这样越害怕越好奇。
    小茶咬着嘴唇，犹豫道：“然后呢？然后怎么了？咱们去那里会不会有危险啊？”
    “然后？”青羊笑道：“然后这件事就被怀安哥哥解决了呀。”
    呃...小茶眨了眨眼，只觉跟不上青羊的脑回路，“周公子解决了？他怎么解决的？婴儿哭是怎么回事？”
    “这我怎么知道？”青羊白了小茶一眼，抱着手中的折扇道：“怀安哥哥那么厉害，驱邪除妖什么的不在话下。咱们此行先去长孙家询问怀安哥哥的去向，再做打算。”
    小茶摇头苦笑，口不对心的说道：“是是是，周公子最厉害了。”
    这周怀安虽不像其他书生一样文弱，却也从未学过武艺，据说连马都不会骑，出门游历时只牵着头小毛驴悄然离去，哪里会什么驱鬼除妖的手段？
    青羊待小茶如姐妹，小茶心中也自知分寸，所以并没有直接浇青羊冷水。
    看着青羊充满期许的背影，小茶轻叹一声，只希望在路上可以邂逅到一个英俊潇洒的翩翩公子，能让小姐忘掉那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周家纨绔。
    ...
    怀安是个贪图享受的人。
    唔，贪图不太确切，应该说是很懂得享受。
    一路来风餐露宿，同行的虎威镖局众人对此深有体会。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就算平时烤饼也会耐心的把每一面烤的焦黄酥脆，还会从包里掏出几个瓶瓶罐罐撒上各种香料调味。
    感知的敏锐让他可以精确的把控火候，将所有香料的效果发挥到极致。
    吃糠咽菜对于镖师已经是常事，大家也都习惯了行镖路上一切从简，回府之后大吃特吃的生活。
    然而早已习惯的伙食旁，是令人口舌生津的诱人香气，这样的煎熬让他们手中的干饼愈发的难以下咽。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五天，在老鸡的灵药调养下，老姜已然可以下地行走，除了不能运功外，看起来和常人无异。
    崔英也一样，只不过他曾历经死生劫难，精气神干涸，本源亏空。
    即便脸上恢复了一些血色，但老化的皱纹以及灰白的发色，已然无法更改。
    此时的他显得更加沉默了，每日随怀安左右，做一些仆佣的工作。
    郑镖头心底明白，总镖头为了笼络人心，必然会把老姜和崔英留下养老，然而姜五年事已高，这次受伤即便能够恢复，也很难再随队行镖了。
    他的结局已然注定，库房出药温养，待武功恢复就会坐镇镖局，用几十年的行镖经验来培养镖局新人。
    而崔英的情况老鸡也已经和他说过，本源亏空，命脉受损。
    怀安前一次相当于从阎王手中把崔英硬抢回来，受过死气侵蚀的他已经没有了恢复武功的可能，若是就这样留在镖局养老，即便总镖头不说，崔英自己也会反对的。
    很显然，崔英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
    在镖局疗养三年，之后不管武功是否能恢复，都会以报恩的名义主动离开。
    这对镖局是最好的结果，对他也是。
    一行五天，眼见淮阳将近，众人绷紧的心有所放松，而郑镖头的心却渐渐绷紧。
    行百里者半九十，越到最后越要小心。
    行镖只差一步便被劫去的案例很少，虎威镖局可不能当其中的一个。
    见到镖头神色严肃，众人也都有所收敛，不敢再像之前说说笑笑。
    庆幸的是，进入墨州的境内后，一路上再没发生过意外，倒是因为怀安的原因，老鸡和崔英的关系亲近了些许。
    夕阳西下，霞光如醉。
    大江之畔的一座古老城池，在晚霞和波光中熠熠生辉。
    城门下，怀安和郑镖头相视一笑，起步踏进了淮北重镇，淮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