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很快,尹家也收到了柳家的消息:柳、尹两家正式划清界线,尹家被退婚了。
    事情被解决得出人意料的彻底,尹、柳两家各有损伤,尹家失去了和柳家联合的机会,而柳家也付出了柳飞半条命的代价。
    几家欢喜,几家愁。
    最大的收益者,自然是尹含若,这样的结局是她做梦都没有想到的,只不过她现在还不知道。
    病房里,尹含若看着已经穿戴整齐,正在帮黄妈收拾东西准备出院的刘琰波,皱眉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出院。”刘琰波手中动作没停,将刚刚换下来的脏衣服叠好放进一个方便袋。
    “小弟弟,你这冷淡的态度可是不对的噢!你老婆可是刚从丨警丨察局出来,就马不停蹄地赶来看你的,你不关心她有没有受委屈也就算了,还不给个笑脸相迎,可就真的过分了。”上官清梦款步来到刘琰波身边,打抱不平。
    尹含若他们被丨警丨察带走,刘琰波是知道的,还没完全昏迷时,他听到了警车声。之所以没有问,一是他相信尹含若不会有什么事,毕竟打人的又不是她;二是他现在的心思也不在这上面,不想问,反正人都已经好好的站在这里了,还问什么问。
    至于白彬,刘琰波就更不担心,一个曾经让他们整个村庄为之骄傲的人,这点事都解决不了,他就不是担心了,而是失望。
    也许是上官清梦这样说了,看上去,尹含若确实有些不悦,刘琰波只好解释道:“刚刚护士已经来量过体温,烧已经退了。”
    “再说,我跟彬少多年未见,自然是有许多话要说的,总不能在医院把酒言欢吧?况且他还带着这么多朋友,我怎么也得尽尽地主之宜的。”刘琰波露出笑脸,说得很轻松,很理所当然,与下午昏迷前那副心力交瘁的样子判若两人。
    有些痛苦,自己一个人承受就好,没必要翻出来给别人看,别人没有义务同情可怜你,更没有义务陪着你痛苦。
    若不是与白彬多年未见,突然的重逢让压制在心底深处的往事上涌,导致刘琰波一时心态失衡,他又怎么会露出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他是一个爱笑的人,曾经练习过很长一段时间的。
    “我们的确有许多话要说,但不是把酒言欢,你得给我一个答案。”
    白彬出现在病房门口,微怒。
    吃饭的地方选在了一家还算不错的酒楼——
    落贤居。
    不仅名字取得雅致复古,里面的装饰也是古色古香,连菜名都是写在一块块竹牌上,挂在大堂收银台的墙壁上,颇有几分古时候的酒楼模样。
    远离市中心的繁华喧嚣,靠近郊外的简朴恬静,让人有种回归田园的感觉,很舒适的感觉。
    地方是刘琰波挑的,作为一个在海市混迹了三年的老司机,整日穿梭在各条大街小巷中,别的不敢说,但要找个即上档次、又比较实惠的吃饭地,还是小事一桩的。
    刘琰波以前和同事来过这家酒楼,消费还算正常,七、八个人一顿胡吃海喝,也就两三千的单,在这个寸土比寸金还贵的城市,这可是难得一见的良心卖家。
    这倒不是刘琰波小气,他也想带着白彬他们去真正高端的高级餐厅用餐,一显土豪本色,奈何他是个穷比,身上拢共不到一万块,这还是结婚那天尹含若给他的生活费,要不然,他就只能用鸡蛋面来尽他的地主之宜了。
    包厢里,上官清梦正在和白彬的战友们拼酒,喝得很开心。
    尹含若也小喝了几杯,偶尔还笑意盈盈地搭几句话,变得平易近人。
    白彬没有喝酒,从上桌开始,他就一直死死地盯着刘琰波不放,好像生怕他自己一眨眼,眼前这个消失了十三年的人又再度消失一样。
    “走吧!单独聊聊?”刘琰波问得漫不经心,也不等白彬回话,就直接起身走向阳台。
    这是这个酒楼的人性化设计,每一个包厢都有一个独立的小阳台,喝多了的人可以在这里吹吹风、醒醒酒,然后继续喝,继续消费。
    “尝尝!”刘琰波倚靠在栏杆上,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酒壶递给白彬。
    白彬摇摇头,认真的说道:“在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之前,我不会和你喝酒。”
    “尝尝吧!这酒,你会喜欢的。”刘琰波把酒壶塞到白彬手中,仰头望向星空,望向不知名的远方。
    白彬看看刘琰波,又看看手中的酒壶,慢慢拧开盖子。
    酒是烈酒,盖子一拧开,浓烈的酒气扑鼻而来,白彬脸色立马大变,先是难以置信、而后是喜悦、最后是悲伤,他紧紧抓住酒壶,声线颤抖:“这…这是,是三叔公酿的酒?”
    咳咳~
    灼喉烧心,再熟悉不过的味道,白彬猛地喝了一大口,呛得眼泪直流。
    “味道没变吧?这是我酿的,按照三叔公的方法酿成的。”刘琰波头仰望着,让人看不到他的脸,看不到他那已经泛红的眼眶。
    白彬手里紧紧抓住酒壶,贴在心口处,慢慢地蹲了下去,另一只手撑着地,眼泪刷刷直流,哽咽道:“没变,一点都没变。”
    从刘琰波他们两单独走到阳台,包厢里的人就一直注视着,隔着玻璃门,没人听到他们俩说了什么,但尹含若她们看的到,在短短的几分钟里,白彬已接近崩溃。
    “小雪,不要去,没用的。”跟白彬他们一起来的那个女孩子连忙起身,想要去安慰劝解,却被坐在她旁边的尹含若拉住。
    白彬的战友们也纷纷附和:“雪妹子,这事你插不上手的。”
    “彬少,站起来吧!”刘琰波看向白彬,用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叹道:“别让人看笑话啊!”
    白彬没有说话,嘴巴却张得老大,无声的嘶吼哭泣着。这个共和国最勇猛的战士,此刻,却宛如一个无助的孩童,痛得撕心裂肺。
    刘琰波不再去管白彬,自顾自地点起一支烟,喷了一口浓烟后道:“彬少,你从小就很优秀,上学的时候连续跳级,是你爸妈的骄傲。你还记得吗?那年你被部队特招,去之前,村庄里大摆酒席,比过年还热闹。大家怕你到了军校被人看不起,你妈妈和几位叔婆连夜帮你做了好几身洋气的新衣服,搞得我和昙少他们都羡慕你好久。”
    刘琰波又抽了口烟,微微停顿一下继续说道:“我们那里那么偏远,没有什么经济来源,这你是知道的,可你那时候正在长身体,去了军校以后怕你吃不好,你爸就每个月都去镇上给你汇一笔钱,你应该猜得到那笔钱是那里来得吧?不错,是整个村庄里的人省吃俭用凑的。”
    “这些,你应该不敢忘吧?”说道最后,刘琰波的眼神已变得极为凌厉:“你不要忘了,你不是在为你自己一个人活,你身上承载着大家的希望,所以,收起你的软弱,清河庄的脸,你不能丢,也没有资格丢。”
    字字句句,如飞刀利刃般扎进白彬心里,他的脸色变得更为扭曲痛苦,他挣扎着,扶住栏杆慢慢站了起来,抬头挺胸,笔直得如同一杆迎风而立的标枪,大声说道:“我没有忘,也不敢忘。”
    刘琰波用力拍着白彬的肩膀,目光变得柔和起来,看着远方的星空,轻飘飘的问道:“彬少,这么多年了,你回去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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