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随着北风的吹来，政治气候也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广播报纸上关于全面治理整顿的报道明显少了很多，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评《水浒》和批判所谓“投降派”的文章。
    十一月中旬的一天下午，严琳告诉林海，她父亲严明让林海晚上到家来一趟。具体是什么事严琳也不清楚。于是林海就给王晓燕打了个电话取消了晚上的约会，等严琳下班以后，林海就和她一起回了家。
    从进了严家一直到吃饭中间，严明什么也没有谈，只是显得有些忧心忡忡，直到吃晚饭以后严明才张口叫林海陪他到院子里走走。往日晚饭后都是严明老两口一起散步，今天楚青知道这一老有事情要谈了，自己就单独在一边看冬冬练马步冲拳。
    严明低着头走了几分钟后对林海道：“小海，驻京办事处今天打来电话，清华大学昨天向干部传达了上面对一封信的批示，口气很严厉，不但点了d的名，还把问题上升到了路线斗争的高度。你对这个问题怎么看？”
    要河中省驻京办近期密切注意北京几所知名大学的动向，这是林海向严明建议的。林海知道“反击右倾翻案风”是从清华大学开始的，导火索就是经由d转交给老人家的那封信，林海当排长时团里曾经组织过传达。但林海不敢把目标缩小到一个学校，免得引起严明的猜疑。他只是对严明说根据舆论的动向来分析，原来所预计的对d的批判恐怕就要开始了，而从教育界入手的可能性最大。
    听了严明的话后，林海第一个想法就是“该来的还是来了，”因此反倒是松了一口气。他对严明道：“严伯伯，从老人家的语气上看，这绝对不仅仅是一封信的问题，是对d开始纠正错误的举动表示了强烈的不满，这是风雨即将来临的前兆，接下来怕就是要搞一场大的运动来批d了，近期肯定会见分晓。运动一来有一部分人又要重新嚣张起来，治理整顿的成果也将不保，我们的国家又要陷入一场灾难。您应该及早有所准备才是。”
    严明道：“事态真的会一步步发展到你说的这么严重的地步吗？要知道全面治理整顿可是对社会的安定和经济的恢复发展起了巨大作用，不会这么轻易的被否认吧？”
    林海道：“严伯伯，要进行全面治理整顿就必然会涉及纠正错误的问题。我虽然相信老人家的本意也不会愿意看到国民经济遭受进一步的破坏，否则当初就不会让d出来。但是他更不愿意看到自己亲手发动的文化大革命被否定，一旦触及到了这个底线，全面治理整顿就算到尽头了，d的再次下台也在所难免。何况还有人在老人家的旁边煽风点火、推波助澜。”
    凭严明多年的政治斗争经验，在林海分析完原因后他也意识到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只是心中实在不甘几年的努力毁于一旦。想到此他又道：“小海，我记得你和我谈过，这次的反复不会持续多长时间，到明年就会有最终的结果，原因你也说过，你现在还敢肯定是这样吗？”
    林海道：“是的，我还是这样认为的。所以我觉得我们下一步的重点是要放在尽可能的保持大局的稳定和减少损失上，至于那些人愿意闹就让他们闹一气，也好让他们来一个充分暴露，让大家看清楚他们的真面目，到时候新老帐一起算。当然严伯伯您和楚阿姨还要多保重身体，不行就出去疗养一段时间，我还等着多侍奉您二老几十年呢！”
    严明听到此话一甩忧闷哈哈大笑道：“这可是我听到过的最开心的一句话。走，咱爷俩到书房去喝茶慢慢谈”
    严明这一句话声音很大，不远处的楚青和严琳都听得真真的。楚青心里直奇怪，“这老头子怎么一会就让小海哄得连称呼都变爷俩了？看来他内心里对小海那种亲情般的喜欢终于掩饰不住了。”
    严琳则是一阵欣喜，赶忙上前搀住了严明，一双幽幽含情的美目却瞟向了林海道：“爸，小弟，我去给你们沏龙井茶。”
    林海随着严明进了楼上书房，门一关一谈就是三个多钟头，中间只有严琳进去倒过几回水。到两人出来时，迎上去的楚青和严琳只见林海一脸的疲惫，而严明的神色却是开朗了许多。
    林海道：“姐，时间太晚了，我现在去宋伯伯家不太好，你还是去要台车送我回学校。”
    楚青道：“小海，看你累的那样。我和你姐已经给你准备好了房间，今晚你就住在这里，明天早上和你姐一起走。这间房间以后就留给你住了。”
    林海也没客气就道：“那就谢谢楚阿姨了！”
    严琳上前一把挽住林海的胳膊道：“在家里就别假客套了，姐带你去看看卧室和卫生间。”
    严家的楼上有五间卧室，其中有一间是带套间的，里面一间严明夫妇住，外面的套间是冬冬住。两个保姆都在楼下住，这样除了严琳再住了一间外，楼上还多出了三间卧室。给林海的一间卧和严琳那间挨着，面积有近三十平方，里面双人、头柜、台灯、写字台、大衣柜、书柜、衣帽架等一应俱全，另外还有一个小圆茶几，旁边摆放了两把椅子。
    林海一见给了自己这么好的一间卧室觉得有点吃惊，就对严琳道：“姐，这间房间太大了，给我另换一间吧。”
    严琳头一低有些黯然的道：“这间房子里的家具都是按我哥以前住的房间里的样子摆放的，一直没让人住过，连冬冬的妈妈每回来都是住在对面的房间。我妈每天都要亲自进来打扫一遍。”
    林海这才明白了这些家具为什么一尘不染，绝不像是刚收拾出来的。他一手将严琳揽在胸前，另一只手抚摸着她的秀发道：“姐，别难过了！我明白阿姨的心思，从今天开始这间屋子就会充满气息，以后我会经常来住。”
    严琳点点头道：“我爸我妈一定会高兴的，姐替他们谢谢你！”
    林海道：“刚才还有人说过在家里不准讲客套，姐你得受罚才行。至于怎么罚得我说了算。”说罢就在严琳胸上掏了一把。
    严琳知道了林海说的受罚是什么意思，不由得脸一红道：“老实点！别让我妈看到了。我再带你去看下卫生间。”
    楼上有两个卫生间，现在看的这间是严琳专用的，有十平方米左右，里面带着浴缸和喷头，林海一进去就感到香气扑鼻。
    严琳指着两条挂着的新毛巾道：“这是我妈给你准备的，漱口杯里的那把绿色的牙刷是你的，可不要拿错了。香皂你就用我用的那块，等会我洗完了你也洗个澡再睡。拖鞋在你房间里，你的换洗衣服在衣柜里，里面还有一件睡衣。星期天姐再去给你买两套衣服放在这里。你回你的房间或者我的房间等一会，我洗完澡叫你。”
    严琳说这个话当然是希望林海在她的卧室里等，林海便跟着严琳来到了她的卧室。
    严琳的卧室大小和林海那间一样，陈设也差不多，不过是家具色彩淡雅一些，还多了一张梳妆台。上的卧具和落地窗帘都以粉红色为基调，配以那股谈谈的幽香，给人以一种十分温馨舒适的感觉。
    林海往椅子上一坐就道：“姐，你这房间里布置的让人一进来就不想出去了。”
    严琳道：“想呆你就呆着，没人赶你出去。”
    林海道：“我倒是真想不出
    去就睡在这里，不过今天我可不敢。”
    严琳白了林海一眼便没再搭理他，在衣柜里取了衣服，换上拖鞋就出去了。林海走到书柜前，随手拣出了红楼梦》坐在椅子上看了起来。
    过了二十几分钟后严琳身穿睡衣，手里拿着一双拖鞋进了屋道：“小弟，我洗完了。你的衣服我都给你放在卫生间了，你换了鞋直接过去就行。”
    林海见刚出浴的严琳俏丽的脸庞红扑扑的，睡衣下一双秀腿白的耀眼，随着脚步的移动胸前的隆起在睡衣内巍颤颤的。他浑身一热心想：“这不是要人命吗？这半遮半掩的力太大了。”眼见下面就有了反应，也顾不及继续欣赏美景，飞速换上拖鞋就往卫生间跑，惹得严琳在身后一阵得意的娇笑。
    林海在卫生间里脱光了衣服，把淋浴的水温调到微凉的程度猛冲了一气这才把火降了下来。趁打香皂的机会换看了一遍周围，发现一个脸盆里竟放着严琳刚换下的粉色胸罩和白色的窄，不禁马上联想到了这两件东西曾覆盖下的诱人之处，刚压下的火气又急剧腾起。心想“这怎么到处都是香艳陷阱，今晚怕是要睡不着了。要是晓燕在这该有多好！”
    林海再也不敢到处乱看了，他急匆匆的冲完澡刷完牙，拿着换下的外衣出了卫生间。到了走廊里林海又犹豫了，往那间卧室去呢？听听楼上安安静静的，严明夫妇应该是已经休息了，林海拿定主意决定先去开严琳的房门，如果没有锁就进去，如果锁了再回自己的房间，否则万一严琳在等自己岂不是会让她不高兴。
    林海来到严琳卧室前，握住门把轻轻一转，幸亏决策正确啊！门果然没锁。
    林海推开门一看，严琳正靠在上接着刚才那本《红楼梦》在看，见林海进来了便把书往头柜上一放，接着就把覆盖在身上的被子掀开一半，显然是早有了准备。
    林海关上了门但没有反锁，今天头一次住在严家，他也不想在严明夫妇的眼皮下弄出什么香艳的事来，他进来只是想陪严琳一会。
    林海坐上后，严琳道：“小弟，今天是不是累了，你来在姐的身上靠一会。”林海便把头倚在了严琳的香肩上，手却一点都不敢乱动，生拍把俩人的挑起来就收不住了。严琳却一把将林海揽在胸前又道：“小弟，今天你和我爸谈的事情是不是很重要？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我也是看着心急，你要是不方便说就算了。”
    林海的头部靠在那无比的酥软道：“是北京发生了一件至关重要的大事，下一步可能会波及到全国，不过还不至于象开始时那样大乱，也持续不了多长时间。等过几天事情看出眉目了我再告诉姐。”
    严琳道：“那我就放心了。我给你冲了一杯牛奶，凉的差不多了，你坐在这别动，我给你端过来。”说完转过身从头柜上端过了一只玻璃杯，在唇上试了试温度后才递给了林海。
    林海喝完了牛奶后俩人靠在一起又说了一会话，见时间已经不早了，林海便起身到卫生间里漱了口就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第二天一早，林海还是照例六点半钟就起了，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后穿着背心就下楼来到了院子里。
    严明夫妇此时已在院子里慢慢的做着活动，楚青一见林海忙关切的问道：“小海，怎么起这么早，是不是换了地方睡不习惯？穿这么少小心着凉了。”
    林海道：“阿姨放心，那个软乎乎的睡得我差点都醒不了了。我平常习惯了这个点起锻炼一会。”说完林海就在院子里小跑了一阵，感觉到身体放开后接着又做了上百下俯卧撑，最后又来了一通淋漓舒展的长拳。
    林海开始练拳的时候，严明夫妇就停下了锻炼在一旁极有兴致的看着英姿勃勃的林海，严明嘴里还一个劲念叨着：“老喽！老喽！”待林海屏气收式后，严明问道：“小海，你打的这是什么拳？看起来有一些太极拳的套路在里面？”
    林海道：“这是一套以防守为主的道家长拳，讲究的是以柔克刚，借对手的力来进行还击，对手发力越大，还回去的力量也越大，自己的消耗的体力倒没有多少。”
    严明听了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嗯！很多事情的蕴意都是融会贯通的。”
    楚青道：“象小海这个年龄的孩子坚持起早锻炼的的可不多，这得多大的毅力。”
    林海道：“阿姨您可别夸我，我以前可不是一般的贪睡，现在起早的习惯还是下乡以后养成的。不过我坚持的不算彻底，星期天和下雨天时的懒觉照睡不误。”
    这时严琳衣着整齐的出现在台阶上叫大家进屋准备吃早饭了，不但把林海的衣服带了下来，还递给了林海一块毛巾让他擦脸擦手。
    严明边走边叹气道：“唉！看看人家小海，待遇比我这个当省委书记的爸爸还要高。”
    严琳脸一红，不依不饶的摇晃着严明发塡。林海在一旁突然喊道：“姐姐、姐姐我爱你！”
    所有人心里都同时一惊！却听林海又念道：“就像老鼠爱大米！”
    众人稍一顿便反应了过来，严明夫妇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严琳则叫喊着着去追打跑回屋里的林海。
    几天以后坏消息接踵而来。先是各大学里传出清华北大已经开始公开的批判修正主义教育路线的复辟回潮，大学里老师们讲课时都谨慎了不少，原来几乎要淡出人们视线的工宣队又开始活跃起来;接着就是小道上在秘传老人家对d的点名批评;再就是报纸广播里急速转变了风向，再也不提什么三项指示为纲、全面治理整顿的的内容了;一些从五十年代起就久经历次运动的所谓老运动员们已敏感的嗅出了大变在即，公开场合下基本不与人密切交往了，有事都是简单说完了就走人。
    在宋汉杰家里，林海同样也对宋汉杰夫妇和严琳王晓燕把自己对目前形势及发展的分析判断详细进行了讲述，同时也把可能会波及到自己的一些事情摊了出来。
    地处高位经验老到的宋汉杰已了解到了大量消息，他基本赞成林海的分析，同样也和林海在一起又谋划了一番。
    而对运动心有余悸的严琳因为在教育界工作，首当其冲的感受到了形势的严峻，则为自己的父亲和林海将要面临的处境表示了格外的担忧，王晓燕的反应却很平淡，林海和宋汉杰说话时她一直握着林海的手一声不吭。
    严琳对王晓燕的表现很惊诧，她私下里问王晓燕时，王晓燕回答她道：“从跟林海下乡的时候我就有了思想准备，他干了那么多别人不敢干的大事，哪有一直走顺风路的。再说林海既然预计到了形势对自己的不利，他就肯定会有办法来应对。要是真心爱他首先就要相信他，然后在他需要的时候多给他一些温暖和帮助。”
    严琳听了这话才明白了林海对王晓燕为什么一直宠爱有加，根本原因就在于俩人心灵的融合，在这一点上自己跟王晓燕比还是有很大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