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二章 范加利的疑问

    在林海等表面悠闲、暗中细致的做了两天准备之后，由联合国粮农组织副总干事率领的十五人代表团，在国家、省、地、县的二十余位官员陪同下来到了小河公社。
    在公社院子门口迎接代表团的只有公社革委会主任何本志、副主任贾麻子以及王晓燕三人，而林海则直接站到了陪同人员的堆里。
    对如此简单的欢迎阵容，客人们从表情上可以看出很高兴，估计是每到一处那无尽的握手寒暄把他们给搞怕了。
    但陪同来的人员都大为吃惊。省里的官员们不敢表露什么，但外交部的一位副司长却道：“宋书记，你们这样安排也太有失礼节了吧？”
    林海却在一旁接过话道：“我们是让外宾满意，不是让领导高兴。”
    那位副司长自持代表国家，自己本身也官职不低，见一个年轻人竟敢随意**言，立刻拉下了脸想要训斥一番，却被农林部的副部长用手势止住了。
    农林部的领导要是不知道林海，那可就是奇事一件。
    而代表团里的一位长着和中国人一般面孔的年轻女子听到这边的对话以后，却回头向林海一望，旋即又收回了目光。
    而林海也注意到了那女子瞬间的表情，同时还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他反复收寻了两世记忆后，并没有得出答案。这时宾主都已朝公社院子里走去，林海只得暂时放弃了进一步的探究。
    在听完关于小河公社的总体介绍、观看了资料图片展示以后，代表团开始了实地的参观。
    这时林海已知道了那个穿着红色短衫的年轻女子是代表团自带的翻译。
    林海开始使一直很低调的跟在人群里，并没有什么另异的表现。但接下来的事态发展就由不得他不出头了。
    对外国人的来访，小河公社的社员们果真表现出了格外的新奇，代表团不管走到哪里，几十米以外很快就会聚起不少围观的人，但都是指指点点议论一阵后就把目光转到了林海和王晓燕身上，不断的有人喊着“小书记！”和“晓燕书记！”
    王晓燕不好离开，只得微笑的向大家摆手致谢。而林海一走上前就被社员们团团的围了起来，除了些小不点的孩子以外，没人再理那些官员和外国人了。
    “喧宾夺主！”外交部那位副司长再想发作时，农林部的一位官员赶忙对他耳语了几句。这位听了后一脸的惊异，悻悻的把话吞了回去。
    而代表团的人却注意到了这一异常，几次以后，那位副总干事便一通叽里呱啦的向农业部副部长询问那个特别受人欢迎的年轻人是谁？还有这个会英语的解说小姐怎么好像和这里的人也很熟？
    副部长听了红衣女子翻译过来的问话后看了看宋汉杰，宋汉杰则示意王晓燕自己回答。
    王晓燕直接用英语告诉了客人那个年轻人和自己以前在这里生活、劳动和工作过了两年多，所以和这里的农民都很熟。
    而何本志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见王晓燕话语简洁，料想王晓燕没有把实情说完，于是便仗着自己是地主有说话的便利，就对那位女翻译道：“林海和这位王晓燕姑娘是改变我们这里贫困面貌的带头人，没有他们就没有我们现在的一切，他们虽然离开了这里，但我们这的老百姓却忘不了他们，一直把他们当成是我们这里的人。就连他们以前住的房间都一直留着，随时等着他们回来。他们在老百姓心里的地位没人可以比。”
    何本志说得比较快，那位亚裔女翻译的汉语水平显然也有限，用略有生硬但又明显带着北方口音的中国话又问了何本志几句以后，便把何本志的话向代表团翻译了过去。
    副总干事一脸惊异的看向林海，接着就走上前伸出手道：“对不起，林先生，我们好像还没有握过手。我能和你谈一谈吗？”
    林海高中大学都学过英语，没事的时候又经常被王晓燕抓着当陪练，所以大至也听懂了副总干事的意思，于是不等翻译，便直接用不太流利的英语回答道： “我也向你表示迟到的欢迎。副总干事先生，很荣幸在我的第二故乡见到您。我也愿意和你进行交流，但是不好占用大家的时间，我们把谈话放在午餐时可以吗？”
    副总干事高兴的道：“好的，我们就说定了！我叫迪克?范加利。”
    林海道：“范加利先生，请继续参观。”
    鉴于外事纪律，王晓燕还旁把范加利和林海的对话同步向陪同官员做了翻译。
    林书记还会说外国话？何本志瞪大了眼睛！其余众人也各有感想。
    唯独宋汉杰一脸的得意。林海和王晓燕有时在一起叽叽咕咕的说英语，他早就习以为常了。
    林海一手安排的午餐可谓是中西合璧。
    菜有十样：片成了厚片的卤肘子、切开后又堆拢在一起的香酥鸡、椒盐排骨、鱼香肉丝、红烧狮子头、煎香肠。葱煎豆腐、香菇青菜、凉拌三丝、肉末豌豆。另有茶叶蛋、花生米、几样小咸菜不算正菜。
    汤有两样：皮蛋鱼片汤和银耳莲子汤。
    主食有炒面、蒸饺和蛋炒饭三样。
    另外还有西瓜、西红柿、杨桃几样水果，西瓜汁和黄瓜汁的饮料。
    最奇特的是所有食物都摆在一旁任就餐者自己去取。
    老外们一看高兴坏了，纷纷竖起拇指喊“OK！”
    到了中国，都是中式的正式宴席，正襟危坐不说，还得有礼貌的把主人用筷子夹到自己盘子里的、不管卫生不卫生、爱吃不爱吃的食物全都吃干净，美味是品尝了，可罪也受了不少。没想到在这个封闭国度里的山区小镇，居然还碰到了这么文明的用餐方式，而且刀叉、筷子也任选。老外们顿时食欲大增，不等主人发话，一个个就动起手来。
    而中方的官员们就有些挂不住脸了。要自己在部下面前自己端着盘子拿菜，这如何能放下面子。而小兵们也在犹豫在外国人面前为领导服务影响好不好。
    但看到粮农组织的副总干事很自然的往盘子里叉了一大块鸡肉和一个狮子头，又往被子里倒了一杯黄瓜汁，笑眯眯的坐到了餐桌前，众领导们也就找回了平衡和面子，嘴里道着“随意些好。”然后略带矜持的端起了盘子。
    宋汉杰走到林海身边时小声道：“净搞些花样，让我下不来台。”
    林海却道：“宋伯伯，您动作快点，不然一会好菜就没有您的份了！”
    林海取了菜以后来到了范加利的对面坐下后道：“范加利先生，这些食物的原料都是这里自产的，很新鲜，而且厨师的手艺也很高，所以你可不要错过了品尝每一道美味佳肴的机会。”
    说这些话林海的英语水平就不够了，所以还是由坐在旁边的王晓燕做了翻译。
    范加利一边用刀叉分解着那个狮子头，一边回答道：“林先生，你很特别。我到中国以后所有的主人都是说菜不好，只有你说自己的菜好。请原谅，但我认为你说的是实话。”
    范加利的话是由那位红衣女翻译翻过来的。她在翻译时还对林海微笑了一下。近在咫尺，更发使林海觉得了这个笑容熟悉。
    但正在和范加利对话的林海不便多想，接着又道：“我们中国人表达自己心意的方式往往很含蓄，那些人并不是对你说谎话，而是表示做的菜还没有到完美无缺的程度。我之所以说这里的菜好，也是怕你错误的觉得主人没有尽力，让胃口带着遗憾离开中国。”
    听到这话的老外们都被林海道幽默逗笑了。
    范加利吞下一块狮子头以后，刀叉又直指香酥鸡，接着道：“林先生，我们来贵国不全是为了品尝美味。以前贵国一直在大量的进口粮食，可是从去年下半年开始就大幅度减少了进口数量。而据我们了解的情况，贵国去年应该是遭受了很严重的自然灾害，可你们政府公布的数字粮食反倒增产了百分之十点六，据说今年上半年可能要比去年同期增长百分之二十以上。再加上你们大量减少了进口，所以我们认为贵国一定是在粮食生产方面获得了巨大的突破，如果这是真实的，那么对全球消除饥饿、增加粮食安将有非常重要的意义。可是贵国政府给我们的信息，一直说是由于开展了农业学大寨运动和推广了农业机械化所至。而有一些国家的政府和机构却告诉我们另有原因，并给我们提供了一些近年的资料，建议我们到这里来看看。恕我直言，我们到这里后果然看到了和贵国官方所说的相反的情况，你们并没有增加土地，也没有用机械耕种，而是用了一个劳动竞赛的办法就大幅度的提高了粮食产量，还带动了其它方面的发展。结果显然是好的，但我一直没有明白劳动竞赛为什么会产生这么大的成效，这对其他的不发达国家又有什么指导作用？如果弄不清楚其中的原因，那我真是要带着遗憾离开中国。”
    范加利的话显然已触及到了某些禁地，而且表示了对中国政府的不满。所以，所有人表面上还在正常用餐，但实际上注意力都转到了这边，要看林海怎样回答这个难度极大的提问。
    几位主要官员内心也紧张到了极点。一句话说不当，那可就是严重的政治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