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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
    既已做下决定,不多时,薛向陵便与赵邦一起,同向闵靖公府进发了。
    顾湄这是头回和薛向陵一同出门。
    其实算起来,它到淮阳侯府本也没多久,中间还出了那许多岔子。
    因为个头小,顾湄直接被薛向陵装进了他的衣领里。
    起初,薛向陵是打算将小猫崽子放在掌心上。
    谁晓得这家伙鬼精鬼精。
    他刚想把它提溜起来瞧瞧,就见到小十七滋溜一下钻进了他宽厚的衣服里,似乎是生怕他出尔反尔。
    难为薛向陵大夏天还带了条毛茸茸的裘领。
    幸得今天穿的是高领长袍,外人也看不出薛向陵的衣服另有乾坤。
    “带你出门,你别乱动。”
    薛向陵微微低下头,对盘在他衣领处的小奶猫说。
    顾湄轻轻嘤|咛一声,算是应了。
    事实上,即使薛向陵不出言警告,顾湄也是不敢擅动的。
    薛向陵面相虽冷,但到底是处在风流少年的年纪。
    顾湄从前还没觉得有什么。
    直到这回缩到他的衣服领处,极近地感受到了薛向陵身上的气息。
    顾湄才恍惚想起来,自己的真身还是个,未出阁的,十四五岁的少女呢。
    这算不算是有了肌肤之亲?
    顾湄顿时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它一张猫脸面红耳赤,爪子不是爪子地放着。
    薛向陵每走一步,小奶猫都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它好像被上刑一般,爪子下的肌肤犹如一个炽热的火盆。
    顾湄生怕一个不当心,便会碰到薛向陵衣服外裸|露的部分。
    它牢牢抓着薛向陵的衣领边,只是那小小的尾巴尖儿还是有意无意地会碰到少年光滑的肌肤。
    一路上,顾湄都口干舌燥。
    到了闵靖公府后,它的猫脸已经完全涨成了一个猴屁股。
    顾湄艰难地从薛向陵的衣服里冒出头来换气。
    赵邦和薛向陵,一个是正牌皇子,一个也袭了爵,是正经侯爷。
    闵靖公今日刚好在家,见到二人,亲自出来相迎。
    “九殿下,淮阳侯,”闵靖公摸着下巴上蓄好的短须,笑道,“两位可是来找犬子?”
    赵邦不卑不亢地开口:“听说世昭向翰林院告了几天的假,我与阿陵特地前来看看,叨扰祁世叔了。”
    能被赵邦叫声世叔,闵靖公顿时放下了身段,他笑得合不拢嘴:“承蒙九殿下抬举。”
    “世昭这孩子,从小读书读得多,性子也读得有些古怪了。”闵靖公一边让下人给赵邦和薛向陵上茶,一边滔滔不绝地讲起了自己的育儿经。
    “能与殿下和薛世侄相交,是他的福气。”闵靖公说。
    赵邦笑笑。
    他借着喝茶的动作,掩住了脸上的表情。
    薛向陵则更为直接一点。
    他不想学赵邦那大尾巴狼的样子,又实在厌烦与闵靖公这虚伪的人打交道,遂单刀直入道:“公爷可否能让我们见世昭了?”
    “当然,”闵靖公说,“当然。”
    因为前些日子才打了祁世昭一顿,所以闵靖公已经许久没有踏进长子的庭院。
    他慢悠悠领着薛向陵和赵邦到了祁世昭住的二进小院里。
    “你们这些少儿郎爱说体己话,世叔就不跟着凑乱了。”闵靖公总算是识相一回,他留了几个下人听候差遣。
    “有什么事,大可唤个人来向我通报一声。”
    赵邦与薛向陵一齐道好。
    闵靖公一离开,顾湄便悠悠哉地从薛向陵衣领中探了颗头。
    祁世昭住的院子,顾湄从前也来过一两回。
    不过,都是小时候的事情。
    现在乍一看,顾湄才发现,祁世昭是真正地清心寡欲。
    院子里没有小桥流水,也没有野花野草,只单单种了几株碧绿的翠竹。
    甚至连这院子里伺候的人,都是清一色的男丁。
    顾湄瞪大了猫眼,一边啧啧惊叹,一边搜寻起祁临的行踪来。
    祁临算是祁世昭贴身伺候的人,顾湄今天死乞白赖非跟着薛向陵出来的目的,可就是为了他。
    这时,听到院子里有动静,伺候祁世昭的郭管家从屋内走了出来。
    见来人是赵邦,郭管家的表情有些僵硬,他十分官方地见礼:“见过九殿下,见过淮阳侯。”
    赵邦客气地点头,他的态度全然不像面对淮阳侯府李管家时的那股子热络:“你家少爷呢?”
    “少爷在换药,”郭管家道,“属下去通报一声,请九殿下稍等。”
    赵邦与薛向陵面面相觑地站着。
    或许是等得实在无聊了,赵邦便往薛向陵的衣领里看。
    薛向陵皱眉:“做什么?”
    “这猫毛茸茸的一团,靠着你,你不觉得痒吗?”赵邦以己度人,想到自己脖子上要是挂着一个毛团,他非得全身起鸡皮疙瘩。
    薛向陵不禁伸手,下意识地摸了摸猫头。
    顾湄盯着他白皙的手指,过会儿,它用大头轻轻向他一蹭。
    赵邦抖了抖身子,正打算继续说点没话找话的话时。
    郭管家终于从祁世昭房里出来:“少爷换完药了,殿下请进。”
    赵邦:“好。”
    两人一猫走进房里。
    因为才换完药,祁世昭的房内还有一股蔓延不去的中药味儿。
    祁世昭穿着一身素衣,腰身上草草缠着一根衣带。
    他本就生得肤如白雪,如今因为虚弱,面色更是掩不住的苍白。
    一进去,薛向陵便皱紧眉头:“不是说已经好了,怎么还这样子?”
    赵邦:“闵靖公这是下了多狠的手!”
    想到闵靖公适才还与自己言笑晏晏,赵邦心里便一阵来气。
    祁世昭掩着嘴咳嗽了一声,他给两人倒好茶:“与我爹无关,是我自己不当心弄的。”
    “你别替他遮掩了,”赵邦冷哼道,“闵靖公续弦了个好夫人,你爹对你动家法的第一天,她便进宫帮你们父子宣传。”
    “生怕谁不知道你们父子不合。”
    赵邦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清脆利落地传进了祁世昭心里。
    祁世昭低头看向自己腰间的衣带。
    他垂下眼,清秀的五官透着股落寞和黯然。
    瞧见他这样子,赵邦自觉说错了话。
    正绞尽脑汁地打算说点什么弥补,却见薛向陵已经从怀里掏出了那只四处张望的肥猫。
    “世昭,”薛向陵将小猫崽子握在掌心上,他道,“给你摸一下。”
    祁世昭忍不住被逗笑了。
    赵邦调侃说:“你这么大方啊。”
    说给摸一下。
    还是真的就一下。
    祁世昭摸完,薛向陵便又把顾湄藏进了自己怀里。
    惹得赵邦止不住打趣。
    倒是多了这一出后,三个人终于能从善如流地换了个话题。
    祁世昭的感官还流连在绒绒的猫毛里,他道:“我听说,阿陵的猫丢了,这是从哪儿找着的?”
    赵邦主动说道:“在我母妃宫里。也不知是哪个王八蛋,借了我的名义将这狸奴送给了我母妃,摆明了不让我和阿陵好过。”
    “幸好我和阿陵情比金坚,没让这离间计使成功。”
    赵邦说了句肉麻兮兮的话。
    连小顾湄都缩缩脖子,它忍不住抖了抖毛上的鸡皮疙瘩。
    薛向陵掀起眼皮,冷不清瞧了赵邦一眼。
    赵邦咧开嘴,回以一笑。
    不仅如此,赵邦还手欠地揉了揉猫崽子的头。
    直到顾湄强硬地用爪子将他作乱的手推开,赵邦才作罢。
    “殿下有没有想过,是谁做的?”
    相比起来,祁世昭则要乖觉多了。
    他静坐在一旁,朗声问说。
    赵邦喝了口茶:“我和阿陵讨论过,目前,还没有一个确切思路。”
    “所以这不是来找你了嘛,我们三个臭皮匠,总能多想点东西出来。”赵邦道。
    祁世昭皱起眉,也陷入了思考中。
    薛向陵道:“别说这个了,猫找回来就成,以后都当心点。”
    他瞅了眼赵邦:“尤其是殿下。”
    赵邦也知道这回的源头大部分还是出在自己身上,他难得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
    此时,却忽然在门外响起了轻微的叩门声。
    三人一同转向门外,顾湄的小猫头混在里头,格外显著。
    祁世昭道:“进来。”
    走进来的人正是祁临!
    祁临的年龄其实才与赵邦一般大,十五六的样子,却比三人都要显得老练多了。
    祁临弯身行礼:“见过九殿下和侯爷。”
    赵邦:“世昭卧床的这几天,都是你照护他吧?你们府上也是的,怎么也不给世昭配个丫鬟。”
    祁世昭微红了脸,他侧过头去,轻咳一声。
    祁临笑道:“少爷不习惯丫头伺候,我们几个虽粗手粗脚,从小照护少爷也照护习惯了。”
    “知道你们感情好,可是终究还是要有个丫头比较贴心。”
    赵邦是少年风流,吃不得素的,以为所有人都和他一样。
    其实不光是祁世昭,薛向陵院子里也没几个伺候的丫头。
    几人说话的功夫,顾湄忽然从薛向陵怀里跳了出来。
    它个头虽小,神情倒是虎视眈眈地,甚至透着一股兽|性。
    顾湄伸长脖子,一向狡黠的目光变成了冰冰凉的,它的瞳仁里泛着红光。
    这是个机会。
    它虽然不会说话,可猫崽子身上的野性同样是最好的提示。
    想到这儿,顾湄直立起半个身子。
    它猛地一跳,小爪子顿时在祁临的鞋面上留下了一道不轻不重的抓痕。
    虽不疼,但依然让祁临狠狠皱起了眉。
    他的心在看到这只猫时,霎时漏跳了一瞬。
    淮阳侯的猫怎么找回来了?
    九殿下他们都知道了是不是?
    有许多猜想在祁临心中一一闪过,他眼神闪烁,呼吸不自由加快。
    薛向陵先发制人地喝道:“十七。”
    “怎么这么不听话?”
    薛向陵从椅凳边站起来,他一步步靠近顾湄。
    顾湄往墙角缩去。
    它流露出一种弱者的状态。
    它丧着脑袋,吸了吸红色的鼻尖旁冒出的小鼻涕泡儿。
    在薛向陵失神的那一瞬间,顾湄突地跳进了他的怀里。
    趁着薛向陵还未反应过来。
    小奶猫抬起楚楚可怜的眸子,它撒娇地“喵”了一声。
    小十七在刹那间又回到了奶声奶气的模样。
    好像适才,它展现出的所有凶狠都是薛向陵的错觉。
    可也只有薛向陵感受到了。
    他的小猫,躲进他的怀里时,正在微微地发抖。
    是什么让它这么胆怯?
    是自己刚才的恐吓,还是,突然出现的别人?
    薛向陵微微眯起眼。
    他的一双眸子如天上的寒星。
    薛向陵以审视的目光看向一旁的祁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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