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沈琴失明前每个月都会去福利院教小朋友们弹钢琴,后来她看不见了,安思危便延续了这个习惯,只是她教的是画画。
凌初知道后叫上发小们,在周末跟着安思危一起过去了。
福利院一下子来了几个哥哥姐姐,小朋友们可开心了,围着他们又蹦又跳,笑脸动人。
“安姐姐,我们好想你啊!”
安思危摸摸他们的头,笑着问:“你们最近乖不乖呀?”
孩子们举手争宠般地回:“我最乖!我最乖!我我我!”
“今天呢有新的哥哥姐姐加入,来陪你们一起玩。”安思危逐一作介绍:“这个高高壮壮的哥哥叫韩瑞,是我们的篮球队队长;戴眼镜的哥哥叫宁越泽,数学特别厉害;这个漂亮小姐姐叫甘棠,会唱歌会跳舞,这个……”
“这个哥哥……”安思危介绍到凌初的时候停顿了下来,这个哥哥好像没什么特长,总不能说打架很厉害吧?
“这个哥哥长得帅!”有小女孩已经跑到凌初跟前了,甜甜的说:“我要和这个哥哥一起玩!”
凌初相当满意,“小朋友,有眼光哦,以后肯定有前途。”
谁说长得帅不是特长呢。
韩瑞抱着篮球不服了,“我们俩也挺帅的啊!”
宁越泽撇清干系,“别算上我,我和你不是一挂的。”
甘棠早已对他们的幼稚免疫,拍了拍手说:“有想唱歌的小朋友来我这里噢!”
韩瑞跟着抢生意,吆喝道:“来来来,打篮球的来这儿报道!”
宁越泽也不甘示弱:“小朋友们如果不想和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韩瑞哥哥一样,就来我这里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一定会变得很聪明。”
孩子们一哄而上。
安思危心头暖暖的,多亏了凌初有办法,以前每次来福利院都冷冷清清的,现在多好啊。
“安姐姐,今天还教我们画画吗?”
“我们一起画新来的哥哥姐姐,好不好?”
安思危拿出画板,和小朋友们在草坪上席地而坐。
凌初从没见她画过画,好奇地翻了翻素描画册,吃惊的说:“你还会画画?”
“随便画着玩儿的。”
“你能不能有一两个弱点啊?”
“有啊,800米。”
“还有呢?”
“唔……”
那个时候的她不知道,原来自己最大的弱点就是眼前的少年。
“哥哥,你瞧我画的好不好看啊?”有小朋友兴冲冲地把画板递上来。
画上面一个大头小人儿横着眼叉着腰一副要揍人的表情。
凌初问:“这是韩瑞吗?”
小朋友摇头,“是哥哥你呀!好看吗?”
好看个鬼啊,凌初满脸黑线。
“我脑袋有这么大吗?还只有三根头发?”他表示很委屈,可他还不能凶小朋友,“关键我完美的身材比例为什么显得这么身长腿短?”
安思危偷笑:“嗯……我怎么觉得挺像的呢。”
“像吗?”
“简直就是真人。”
说完她就后悔了,因为凌初竟然来挠她痒痒。
安思危一时笑得躺倒在草坪上,本想拿画板抵挡着,可奈何凌初力气忒大,就差整个人压她身上了。
“原来你还有弱点。”
怕痒,这是个惊奇的发现。
小朋友们在为凌初加油呐喊,他们只觉得哥哥姐姐在一起好开心好开心啊。
凌初低头看着笑得快飙泪的安思危,停下了挠痒痒的动作,伸手给她拨了拨发丝。
“这样子的你真好看。”他留恋极了,甚至舍不得眨眼,轻声说:“特别好看。”
韩瑞远远的朝这边喊了声:“大家快来看啊,光天化日之下恶魔凌耍流氓啦!”
这下子所有人都看了过去,小朋友们不知道“耍流氓”是什么意思,就都特好奇。
安思危觉得脸烫烫的,也不知是笑得太热还是被凌初这样看着,当意识到俩人的姿态很暧昧时,她红着脸推开了他。
太近了,近得都能看见他眼中的自己。
凌初顺势也躺了下来,单手枕在草坪上,另一只手悄悄地握住了安思危的。
那时候的天特别蓝,蓝得令人心醉。
而蓝天下的十指相扣,也令人心动。
“哥哥,你会不会弹钢琴啊?”有个小女孩从甘棠那边跑了过来,怯怯地上前问道。
她叫牧言,特别喜欢音乐,尤其是钢琴,可福利院没有这么好的资源,以前沈琴过来给他们上音乐课时,她听得最认真。
因为喜欢,牧言见谁都会问会不会弹琴,眼神里面充满了期盼。
凌初看着她的时候有点恍惚,仿佛和从前的一个小小身影有了重叠。
“会。”
“太好了!”牧言欢快地拉住他的手臂,想带他去一个地方,用着很珍惜的语气说:“我们这里有一台钢琴噢!”
孩子们跟着一块儿去了音乐教室,那里摆放了一架老旧的钢琴,却也是牧言唯一的快乐源泉。
安思危并不知道凌初还会这项技能,看着他坐在钢琴前,突然相信了起来,也许他真的会。
那个样子,就跟母亲准备弹琴时一样,背影和黑白琴键仿佛融为了一体。
越来越多的小朋友挤进了教室,连韩瑞他们都过来了。
“凌初……”甘棠欲言又止,想说却又怕说。
有些东西隔的太久,久到连他们都忘了,可是有个人永远不会忘。
他的手指骨节分明又纤长,弹奏在琴键上都成了一道跳跃的风景。
一首《致爱丽丝》,贝多芬的作品,右手轻巧地弹奏出装饰音和附点十六分音符,旋律活跃起来,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小女孩明朗而欢快的笑声,两手交替的分解和弦演奏,犹如同她在亲密对话。
“哥哥,你知道吗?天上的云朵是棉花糖做的呢!”
“那月亮是什么做的呢?”
“哥哥,你知道吗?全世界你第二帅哦!”
“我才排第二?”
“哥哥,你知道吗?我最喜欢你啦!比喜欢我们班的小胖还要喜欢你呢!”
“原来第一帅就是那个小胖子啊?”
琴声戛然而止,他的手指垂在琴键上,在微微颤抖着。
“哥哥,你弹得真好听啊!”牧言围在他身旁转圈圈,激动的鼓掌欢呼:“好厉害好厉害!”
小朋友们对任何事物都是感到新鲜有趣的,这会儿又都吵着要学钢琴,纷纷围了上去,牧言被挤到边上。
她注意到凌初耳朵上有个音符形状的东西,好奇问:“哥哥,那是音符吗?就是我们学五线谱的音符吗?”
她细细的小手指着他的右耳。
凌初喉咙干涩,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安思危摸了摸牧言的小脸蛋,“让哥哥休息一会儿吧,好吗?”
今天的凌初又是她没有见过的样子,很多的心事都藏在了指尖里,一弹琴便收不住。
他看起来很难过,她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那个音符耳钉从见到他开始就一直形影不离的戴着,安思危也曾好奇,可是她不想多过问关于他的过去。
如果他不说,那她就不问,这也是一种默契。
故事中的小王子到底经历了什么她并不知晓,只知道今后想要努力陪着他,陪他一起找寻不会陨落的星球。
这一刻,大家都缄默不语。
※※※※※※
离开福利院后,氛围还是有点低气压,他们一路走到了市中心,甘棠首先打破沉默,“好饿啊!我们去吃饭吧!”
四人就近找了家茶餐厅坐下,韩瑞点单,“菠萝包,虾饺皇,干炒牛肉河粉,流沙包,桥底辣蟹,冻柠茶……”
他一口气点了好多,反正是凌初买单。
隔壁桌坐了几个女生,一直在往这边看,低声交流着什么。
韩瑞挺胸坐直,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示意同伴们,“看到没?她们在偷看我。”
宁越泽:“你自我感觉有点好。”
“必须啊,肯定是在看我。”
凌初:“怎么可能,我们当中就你最没有看点。”
韩瑞气得拍桌,“凌初,还能不能说句人话了!”
他又恢复了往日那气死人不偿命的神态,安思危心下松了口气,这样的凌初反而叫她安心,明明之前自己也曾被这样的他气得不行。
吃饭前,他又用纸巾把安思危的碗筷擦了一遍,韩瑞啧啧两声:“哎哟喂,我抗议,受到了一万点的伤害!”
没法和小情侣吃饭了,一点都不考虑单身狗的心情,这样真的好吗?
甘棠歪着头,笑嘻嘻地说:“那我给你擦。”
韩瑞把碗筷护在怀里,“学啥不好学他洁癖,我跟你们说人还是活得糙一点比较好!”
大家默契地不予理睬,营造出一个“不好意思,这糙汉子只是来拼桌,我们并不认识他的”的气氛。
没一会儿,隔壁桌的女生红着脸递来纸条,“这是我的QQ号,希望你能加我一下。”
韩瑞美滋滋地接过,爽快答应:“我回去就加你哈!”
“不是给你的。”女生抢过纸条,重新递出,羞怯地说:“是给他的。”
看到韩瑞一副自作多情被识破的表情,宁越泽快笑晕过去。
凌初撇都没撇一眼,略过那张纸条,他伸手拿了个菠萝包,涂上一些黄油,凑到少女嘴边,语气宠溺,“多吃一点,你太瘦了,张嘴。”
安思危张嘴咬了一口菠萝包,然后凌初在她咬过的地方也顺势咬了口。
“卧槽!”韩瑞跺脚抗议,“这狗粮……呸!这饭真没法吃了!”
安思危不懂韩瑞的点,她只觉得饿,想吃东西而已,凌初却笑眯眯,高兴得很。
有一种婉转气死单身狗的方式,叫做间接接吻。
女生花容失色的跑开,凌初已见怪不怪,每次在外头都能碰上这些毛遂自荐的。
韩瑞趁机使坏,“安思危,你可得看着点儿他,这家伙一出门就会有女生黏上来。”
“凌初才看不上她们呢。”甘棠在安思危耳边偷偷说:“他就喜欢你一个,从来没有喜欢过别人,在他的世界里,只有你是独立的,其他女生都被归类为不明生物。”
韩瑞耳尖,“那棠棠你也是不明生物?”
“去你的!”甘棠拿了蟹壳扔他。
别人不了解,可发小们都看的明明白白,凌初这一次想守护一个人的心是有多强烈。
※※※※※※
吃过饭后,他们兜去了商场,那边引进了几台从日本进口的拍大头贴机器。
甘棠喜欢这些可爱的东西,但身边没有要好的女生可以一起分享,这次正好安思危在,兴奋地拉起她的手,“我们去拍大头贴好不好?”
安思危从来没有玩过这个东西,她对着照相机总是板着脸笑不出来,学生证上的照片就拍得冷冰冰的。
奈何甘棠太热情,她盛情难却。
俩人对着机器捣鼓了许久,拍了一会儿后,甘棠又把三个男生也叫了进来。
凌初瞪着花里胡哨的屏幕中的自己,皱着脸问:“这什么破玩意儿?”
宁越泽也说:“感觉不怎么适合我。”
“你们是陪衬的,重要的是我们两个女生。”甘棠才不管他们乐不乐意呢,“快,准备好姿势,一二三,茄子!”
好吧,除了她和韩瑞比着V字笑得傻乎乎的,其他人都是一副杀手的表情。
还剩最后一张的时候,甘棠突然想到,“对了凌初,你们俩拍一张情侣的吧。”
他看了看安思危,“好啊。”
屏幕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安思危选了一个简单的贴纸,俩人并肩站着,姿势僵硬,不苟言笑。
“怎么有点像在拍结婚照的感觉?”
“……”被他一说,安思危更觉得尴尬了,“那我站前一点吧。”
不会拍照真的是硬伤啊。
“还是这样好了。”
凌初伸手一把揽住向前的安思危,脸颊贴着她的头发,低低地说了句话,她脸一红,突然就笑了。
笑得娇羞,笑得眉眼弯弯,笑得凌初照相时都忘了看屏幕,只看了她。
大头贴打印出来的时候,凌初唯独把这张要了。
贴纸里,少女眼里有笑,少年眼里只有她。
而最后拍照时他说得那句话是:“安思危,你再不笑我就要亲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