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榆林怀旧
星期天下午,杨秋杨冬周末都从新安镇回来了,杨秋读高三,杨冬读高一,姐妹俩一起回来,白菡非常高兴,除了在杨州上农学院的杨夏没有回来,一家人团聚了,白菡抚摸着杨秋的头有些够不着了,杨秋和母亲差不多高矮了,白菡又拉了拉杨冬的衣襟,觉得杨冬的衣服变短了,人也长高了,两个女儿就看着妈妈笑,妈妈也看着女儿笑,笑着笑着,白菡的泪就要流下来,扭过脸去,说,一个多月回来一次,不想弟弟和妹妹?去看看你弟弟妹妹吧。
两个大姊妹看到母亲快要流泪,顾意不去看,便出去找杨雪和杨光,一个拥着一个弟妹,在枣树下看小鸟,那小鸟只有胡桃那么大,在枣树上跳来跳去,欢快极了,杨光要用泥土去砸,杨雪不让,两人仰着脸在树下看,两个大姐姐追来了,惊飞了小鸟,弟弟妹妹便不高兴,姐姐掏出一把水果糖来,他们又高兴了,拿到凳子上去分。水果糖的油单纸颜色不一样,两人就一个人一块拿,拿到最后逢单,杨雪抓去了,杨光一气,把拣在手中的几块一把撒了,杨雪又过来哄弟弟,把自己手里的所有水果糖都放在一起,让弟弟先挑。杨秋和杨冬就站在一边看,笑嘻嘻地不说话。一时忘了母亲刚才的脸色。
吃晚饭的时候,杨春也过来了,她们三个大姐姐一见面都很高兴,杨春扯过杨秋的手,又拉过她的学生装,说,妹妹挺洋气的,真像个大学生,杨冬把马力抱在怀里,马力有些认生,不喜欢这个学生姨,硬从杨冬手里滑下来,去要杨光的水果糖,杨光又把一把水果糖放在手里,乍开,让马力抓,马力乍开小手,总想把所有糖块都抓起来,由于手太小,又总是抓了这个丢了那个,一家人又围着马力看笑话。
白菡看着一家三代人聚在一起,很高兴,便把马力要过来,说过来,到佬佬身边来吃饭,马力很喜欢佬佬,便贴在白菡的怀里,白菡给他东西吃,马力抿着嘴躲让,小手去扒那糖果油纸,将糖果往嘴里送,一家人又是一阵欢笑。
这天晚上,白菡没有做任何手工活,一直抱着马力和女儿们说话,马力困了,杨春还不想走,让白菡撵回去了,说,夜深了,孩子在路上会受惊吓。杨春回去了。
杨雪和杨光玩闹了一会也睡了,只有两个大女儿,陪着母亲说话,家里没有父亲,女儿大了,就更知道心疼母亲,母亲也更舍不得女儿,她俩人在新安镇县城上中学,单片三四十里,从星期六下午就开始走,整整走了一个下午,到天擦黑才能到家,过一宿,第二天下午又要走回学校,姐俩相约走回来,就是回来看看母亲,有说不完的话。
其实说不完的话,好像还是那几句话,重复多少遍,又是一遍一个样,一遍一片情。
问起杨秋什么时候毕业,白菡就突然想起白天徐志诺校长的话,如果等到夏天杨秋高中毕业了,让杨秋去顶替母亲教书不是很好吗?
白菡刚提出来,杨秋就很高兴,愿意去教书,愿意一下由学生变成老师。
马快她们就要毕业,同学们都正愁着回家没有合适的事做,如果她能顶替母亲教书,又能把家里的事做出来,还能带着两个弟弟妹妹在家,让母亲出去做活,那多好!
有了这层再合适不过的打算,白菡很高兴,剩下的问题就是和高冠寿落实,真的要随他出去了,再就是要跟学校那边说好,能让女儿毕业回来顺利地顶替她去工作。
白菡想,学校那一边的事还要近两个月的计划,关键是高冠寿这边,两三天前高冠寿对她说了,是在床上说的,情人的话有些水份,另外当时由于她一时没有能拿定主意,也就没有给高冠寿一个准口信,现在定下来了,再去稳稳他的口,好最后拿主张,弄不好三两天高冠寿上工地走了,怕这事又落空了。
想好这个打算,白菡一夜没有睡好,第二天匆匆带孩子吃了早饭,便去了刘庄高冠寿的家。
过了杨河小平桥,就是去刘庄学校的方向,走不下二里,在榆林那里有一个分叉道路,白菡在榆村边站下来,再往前走就是去刘庄了,白菡看着这片榆林,一阵风过,榆钱纷飞地飘落下来,往事又浮在她眼前。
多年前,她和高冠寿一起在刘庄教书,放学的时候,跟着学生的路队走,他们一边走一边说话,学生逐渐下路了,没有了,他们便到了这个叉路口,站下来,他往西去刘庄,她往东去杨家桥,这里正是一个结合带,人走动少,左边有一条长岭,右边有一道土圩,下面是杨河叉来的一条支流,流进农田里,那是开出来的人工河,为了车水方便,过去在河岸上,一排安装过水车,现在不用了,用水泵,这里就没有人常来了。
河岸边上有一片榆林,白菡记得那时候树林还没有这么高大,也难怪,人都见老了,树林还不长大?
那时候这片树林稀疏点,春夏之交,也是这么一阵风吹过,榆钱阵阵撒落下来,她和高冠寿就常常站在这林边说一会话再回去,说着什么话,她记不清了。开始谈学校的事,谈学生,更谈老师,谈老师之间的水平差距,由水平引起的暗暗比争,由比争又连带出风平浪静的较量,再就谈到个别的男老师和个别的女老师的爱昧关系,谈到最后,自己也学着别人产生爱昧,就不再数说别人的不是,倒过来说人家敢想敢做,就有点想效仿了。
自从那次高冠寿随白菡一起去七里店看杨天篪,在那小竹林里做下第一次恩爱好事,他们再送学生到这里后,路上两端看看没有人走动,便在榆林下抱起来亲亲嘴,再挥挥手各自回家,天天相见,天天分手,天天这样,生活中充满喜悦。
下午上学的时候,如果有意,上午分手时还可以相约一下。
他说,下午早点?
她说,几点?
他说,吃了就出来。
她说,到哪?就到这等?
他说,不在路上,路上有人,到河边,那棵睡柳树下。
一说就知道了,榆林的河边,栽着一排护岸的柳树,柳树喜水,可以把树須抓在水边,让水冲洗出来,晒成桃红色,仍然抓住泥土,不让水流冲垮堤岸上的坡地。柳树被冲出一半的根系来,风一吹就倾斜了,有时倾斜向水一边,形成断桥,龟鐅夏天爬上去晒太阳,眼看人走近了,才不慌不忙地一翻身,啪地落到水里,人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倾斜在岸上的柳树,人可以依在上面打盹,听蝉声,林风习习,很舒坦,他们不止一次地在那僻静的河岸边的睡柳树下乘凉说话,当然也爱欲缠绵过。
他们相约来到睡柳树下,白菡坐着,高冠寿躺着,地下是松软的树叶和泥土,白菡把鞋脱了,光着一对小脚,跷在高冠寿的肚子上,脚跟在他的肚子上轻轻点鼓,高冠寿便抓着她的一对小脚,抚弄,抚弄出火花来,就使劲一拉,把白菡拉倒,随手抽了她的裤带,扒出她的雪白的肚皮来,刚好一阵南风吹来,一片榆钱落在了白菡光滑的肚皮来,高冠寿把那榆钱湿了唾沫,按在白菡的肚脐上说,看你的肚脐真像十八摸里唱的,像个古铜钱了,白菡就咯咯地笑。
高冠寿又拾起一枚榆钱,按在她小腹上,说,看你两个肚脐了!
白菡便用一只小脚去够他的嘴,在高冠寿的嘴上蹬,说,我让你瞎嚼,我让你糟塌我……
高冠寿抓住她的脚,就放到鼻子上闻,闻了闻就一口咬住了她的脚尖!
白菡说,脏,脏,忙要抽回,高冠寿已经把她的纱袜唾湿了。
于是两个人就在这荒无人迹的小河边,榆林里,做了一回野地鸳鸯。/> 光天化日,做得提心吊胆,也正因为不光明正大,有提心吊胆的感觉,才那么的充满情趣。所以他们就常常相约午后早些出来,虽很少,但坐在一起听听鸟鸣,看着潺潺的流水,有说不出的惬意。
可惜,一去时光多年,树长大了,人长老了,情意一唤又生动起来,回忆远比当时做的更美好。
如今榆林依旧,榆钱纷飞,情可安在?白菡想想人家高冠寿,从学校脱出,如今混出了人模样,而自己家人,去了丈夫,女人独自顶门立户,不知道自己可不可怜,别人看看她总是先叹气,后安慰,到底还是好人多。高冠寿不忘旧情,如果真能领她出去,挣点比学校工资高的收入,把孩子培养出来,她就顾不得名声了。
白菡知道自己一旦随高冠寿出去上工地,明摆着,不是女人就是情人了,情人就情人呗,没有男人的女人,再没有情人,怎么活下去,?如果这点也没人理解,就说明别人没有过孤独和为难的时候。
一想起这些来,白菡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难道高冠寿的女人林曼姝真的不嫉妒她随高冠寿一起出去吗?她还会真的给她带孩子吗?天下真有这等大度的女人?真有这等没心没肺的女人?白菡倒真的想见一见这个林曼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