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吃我一刀

    见他过来，铁如松“呵呵。”一笑，也没见他做什么动作，千山暮雪上的寒气就自然一敛，恢复成了平常模样。
    “熊二知道夜里天寒，不把窗户早早关上，害哥几个受了寒气，你说吧，要怎么赔。”
    此时已到戌时，酒馆不比青楼有很多特别服务，那些正经吃饭的人差不多都离开了，整个客回头除了铁如松和司徒尚仁这桌，就还有一桌，上面三个客人一个个醉眼惺忪，衣冠不整的，桌上除了残羹剩饭就是几个已经空了的酒坛，一个酒糟鼻的中年人，贪婪的添干净碗里的最后一滴酒：“我也不难为你，再给我们一人一坛江小白。”
    “朱大爷这可不行阿，我一个跑堂可不敢随便做主。”
    熊二心里暗暗叫苦，刚刚他一直跑前跑后的，也不知道诸葛燕书和两个捕头谈的怎么样了，不过豆腐切成这样，多半是要免单，这里要是再送几坛江小白，这个月的奖金可就彻底没戏了。
    “那就让能做主的来，诸葛老儿呢？快送几坛酒给我们。”
    那个被熊二称为朱大爷的客人卷着舌头说话，边上的两个酒鬼也被酒瘾熬的难受，闻言一个敲着筷子，一个敲着碗给酒糟鼻伴奏，整个客回头都是他们的声音：“送酒，送酒。”
    “老板。”熊二求助的目光向柜台望去，却发现本应该在那里算账的诸葛不亮，不知何时已经没有了踪迹，算盘和账簿就这么随意的摆在了一边。
    “嗡。”春风寒，杀气比风更寒，距离客回头数十里以外的一座荒山上，诸葛不亮和小明这一人一鸟隔着数步对峙着，前者手里拎着一把菜刀。
    “呵呵，我说过，不要打我儿子的主意，可是你又引来了铁如松。”
    诸葛不亮平时总是一本正经的样子，除了为哄老婆高兴，偶尔插科打诨以外，很少看他笑，可现在对着鹦鹉，老头子却笑了，笑的天真无邪，笑的有一点甜。
    这样的诸葛不亮理应有些可爱，只不过小明不觉得可爱，鹦鹉觉得老头的笑容很可怕，甚至比他手中的刀更可怕，为了这个笑容，一向我行我素的贼鸟，破天荒的开口解释：“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是金子就要发光，是英雄就该出头，你儿子有潜龙的命格，若不一飞冲天，必被他人屠之，天予不取反受其咎，这个道理你自然知道。”
    “呵呵，我小时候就不喜欢读书，可听不懂你这些大道理。”
    人要讲道理，小明不是人，可口才实不在天下任何谋士之下，这样的一番说辞出来，十个人怕是九个都要被他说服，可惜诸葛不亮偏偏是第十个，避开吕小花和儿子，把小鸟约到这里，是因为老头要做一件，他一直想做而没有做的事情。
    “吃我一刀。”
    如同天雷乍响，诸葛不亮手里的菜刀，毫无预兆的向小明挥了过去，天降狂风刮落周边落木，鹦鹉也是风雨飘摇，它的羽毛在凛冽的狂风中，一片片的落了下来，一片两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九片十片百千片，每一片羽毛都化做一个小明，诸葛不亮好像突然置身于绣坊的花鸟鱼虫市场里，周围到处都是鹦鹉。
    “雕虫小技。”诸葛不亮一生凭手中刀会过高人无数，虽见异状并不惊慌，又是一刀起，这一刀没有带出狂风，也没有惊起任何波澜，却自有股雄壮之意在里面，它不是挥向那些在四周飞翔，不知真幻的鹦鹉，而是直接向天，在这个春天寂静的夜晚，诸葛不亮要破天。
    “轰隆。”老头手里的菜刀，好像那些丹青大家的画笔，在这夜晚高空的画布上，画出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本来平湖一样的星空转眼沸腾起来，一道道粗如儿臂的雷光从空中坠落，每一道雷光都劈打在一个鹦鹉身上，那些神气活现的小鸟在雷光中重新变成了羽毛，从千百片变为十片，从十片变为一片，半空中一片鸟毛坠落在诸葛不亮身前，鸟毛的主人却是早已不见。
    “嗷。”电闪雷鸣，荒山里无数被雷声惊起的鸟兽惊恐的四处逃窜着。
    “没想到我诸葛不亮重出江湖的第一刀，就只砍下了一根毛。”
    看着脚下的羽毛，老头脸上有些无奈：“我本以为你有几层楼那么高，没想到你比我想的还高，真是高阿。”
    因为心里很无奈，所以诸葛不亮的话语声也很无奈，此时的客回头老板还不知道，就在他离开的功夫，在他的酒馆里，有人对他儿子做了他对小明刚刚做过的事情。
    老板不见了，几个酒鬼想闹事，不过六扇门总捕和地方巡查就在旁边，这些人算是撞刀口上了，被司徒尚仁软硬兼施的教训了一顿，朱大爷和他的两个酒鬼同伴，灰头土脸的离开了客回头。
    “谢谢司徒捕头，谢谢铁捕头，老王的糖醋鲤鱼应该烧好了，我这就给你们端上来。”
    老板不在，老板娘也不在，跑堂熊二憨憨的代表客回头向两位捕头道谢，同时鄙夷的看了诸葛燕书一眼，都是捕快，你就不知道抖抖官威把人吓走，这做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鱼就不要了，我们还有公事，不能在这里继续逗留了，这是一把了不起的刀，希望你将来能成为一个配的起他的人。”君子不夺人所好，铁如松先是朝熊二笑了笑，又把千山暮雪入鞘递回给诸葛燕书。
    “不，这刀就送给铁总捕了，卑职此生所见的人里面，也就是您配拥有此刀。”
    刚刚拼了命的抢刀，现在铁如松把刀还他，诸葛燕书却不肯收了，少年突然抱拳单膝一跪：“这刀就算弟子的拜师之礼，还请师父看我心诚不要拒绝。”
    好好的诸葛燕书突然就要拜师，这画风转变的似乎有些快了，不过无论是铁如松还是司徒尚仁脸上都看不到意外之意，后者的表情只有艳羡，其实在汉子坚持要见切豆腐之人的时候，司徒尚仁就知道铁如松动了惜才之意，而少年的拜师之举也一点不出乎其所料。